聽宮裡的內宦說,東宮的那位瘋了。
自上月十五大病初癒醒來後,太子便派人去各地尋找善種之人,爲的竟是救活一棵枯樹。
東宮內可謂是四季常青。梅蘭竹菊雜植於庭,桃李杏桂亭亭如蓋。唯獨那棵枯鬆,枝上無一片樹葉,枝幹無處不是蛀洞,確實煞了那院內的風景。
可太子以黃金萬兩、百頃田地爲賞賜,求天下奇士,以救活枯鬆。
不足一月,聞訊而來者逾百,卻無一人能讓枯鬆起死回生。
“殿下,此樹並非普通松樹,其根深扎於地下,向四周蔓延竟幾乎覆蓋了整個東宮。但樹根已開始腐爛。草民雖略懂種植之理,卻也無力迴天。”
“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行了揖禮,領了些銀子便出宮了。
彼時,一襲藏青長袍的太子蕭衍正對著那樹喃喃自語。
“殿下,您身子還沒調理過來,還是先回房裡歇著吧。皇上一會兒怪罪起來,東宮的下人又該挨罰了。”
蕭衍轉過身來,烏黑的眸子裡隱隱泛著淚光。
昔日的意氣風發已全數消失不見。他可是大齊太子,六歲吟詩作賦,十歲研習兵書,十八帶兵出戰,二十被立爲太子。今年,已是他當太子的第六個年頭了。
“蔣鄴,你我認識多久了?”他對身邊的人說。
“回殿下,二十二年。”
蕭衍拍了拍蔣鄴的肩,“當初皇上派你來當陪書郎,你也不過才四歲。這一陪,便是二十二年。你可有心願,本宮定滿足你。”
蔣鄴後退一步,行了禮,“殿下,屬下只願您能平安。”
蕭衍轉頭,看向那棵枯鬆。“蔣鄴,今日起,你不必再陪本宮了。東宮內有你想要的東西,一併帶走吧。出了宮,找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樂業吧。”
“殿下……”蔣鄴還想說些什麼,蕭衍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東宮更冷清了。
以前的東宮可並非如此。太子將宮內的下人視爲自己的家人,從未虧待過他們;宮女的月俸很高,太子允許她們每月十五出宮與家人團聚……那時的東宮啊,處處是歡樂。
可自上回太子遇刺後,皇上下旨將東宮內的下人全部處死。
秋風乍起,滿目荒唐;眼裡盡是辛酸淚,滿心傷悲又與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