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白在上大學之前從沒聽說過有女生可以一頓吃三碗飯,所以當楚言已經放下筷子,在他面前淡定的擦嘴時,他還是震驚的。
面前這個女孩和他是北青大學的大一新生,同在動漫社,今天社長突然指派他倆出去採購萬聖節晚會的用品,剛好趕上下大雨回不了學校,於是直到下午3點多,兩個人才在人生地不熟的批發市場裡找到一排小檔口,吃上午飯。
“別這麼看我,又不是花你的錢,社長不是說今天的所有開支都給報銷嗎?”楚言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紅著臉,強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說道。
亦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移開視線,卻忍不住輕笑道:“我看你是因爲入學這麼長時間還沒怎麼仔細瞧過你,那邊飯館老闆可不一定,他八成是在想後廚的大米還夠不夠。”
楚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然,飯館老闆正盯著這邊看,那眼神,意味不明啊,意味不明。她尷尬地咳了兩聲:“咳……走吧,我吃飽了……”
“不用再來個雞腿?”亦白問道。
“不用……”
“奶茶呢?”
“不用……”
“那邊還有賣章魚小丸子的。”
“蘇亦白。”楚言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努力把自己的聲音放低,做出很有氣勢的樣子。
“嗯?”
“再問就把你也吃了……”
可是對方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楚言的尷尬和怒火,裝作沒事一樣繼續向前走著,邊走邊說:“嗨,你不會的。”
“爲什麼?”
“因爲我舌頭有毒啊。”
“……你贏了……”
由於這段不太愉快的經歷,那天回去後,兩人再也沒刻意聯繫過,偶爾社團活動見面打招呼,亦白喊:“嗨,小吃貨”,楚言喊:“嗨,毒舌男”。旁人問起爲何要這樣說,兩人都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回答:“噓,不能外傳。”
北青大學的萬聖節舞會每年都是最熱鬧的,名爲舞會,但其實就是各大社團的聯歡。偌大的會場中,只有中間的一小部分是用來跳舞的,其他區域都被社團的擺攤佔滿了。在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中,大學裡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羣的在會場中游蕩,或站在一旁欣賞舞池中的俊男美女,或在各大社團的遊戲攤前駐足,甚是熱鬧。
動漫社今年準備了5個人形立板擺在現場,供大家合影拍照。楚言則坐在五個立板旁邊,爲來來往往的同學們畫簡筆畫像。
她沒有上過繪畫班,全靠自學和興趣練到現在,好在還有些天賦,畫出來的畫像線條簡潔、誇張,很會抓人物特點,同學們接過畫像後都很滿意,有幾個人還誇她畫的有大師風範,這讓她有些飄飄然。
“吃貨?”
頭頂一個溫柔的男聲在叫自己名字,楚言擡頭,見到蘇亦白那張賤兮兮的臉正對著自己。
“喲!毒舌男!”
“別叫那麼難聽,叫我亦白大大就好。”
“……亦白dada?”楚言故意將最後兩個字讀成三聲,聽起來就像是某種不可描述的、一坨一坨的、帶著濃烈氣味的、常常在馬桶中才會見到的東西……
蘇亦白:“……”
片刻的沉默後,亦白向前走了幾步,坐到楚言面前的椅子上。
楚言:“你幹嘛?”
亦白:“畫像啊,你不是在這裡給別人畫像的嗎?”
但是很不想給你畫啊……楚言腹排道。
心裡對蘇亦白沒什麼好感,下筆也更誇張一些。蘇亦白的眼睛是狹長的下垂眼,被楚言畫成了眼角幾乎垂到顴骨的瞇瞇眼;眼角的淚痣也被誇大了,重重點在右眼下方,看起來就像一顆碩大的媒婆痣。
蘇亦白接過畫像後,顯然不是很滿意,抿著嘴,一言不發。楚言以爲這個一向嘴巴狠毒的人肯定會說點什麼,已經做好了被嘲諷的準備,他這樣一句話不說,反而令楚言心中不安。
楚言:“怎麼樣?還滿意嗎?”
亦白將畫像放下,隨意拎在手裡,面色凝重地對楚言說:“滿意……你也別灰心,現代醫學技術已經幫助很多人重見光明瞭,你也可以被治好的。”
眼瞎……你妹啊!
楚言心中憋著火氣,惡狠狠踢了一腳蘇亦白身後的椅子,沒想到亦白眼疾手快將椅子挪開了,一腳踢空的楚言重心不穩,險些跌坐在地上,幸好被身後的人扶住。
“沒事吧?”耳邊傳來的聲音溫柔舒緩,令楚言煩躁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沒事沒事……謝謝你……”
楚言站起身時,偷偷打量了身後的人一眼。哇哦!果然是個帥哥!尤其是那鼻樑,用石膏捏上去的吧!簡直完美!
“學長,你也來舞會玩啊。”蘇亦白見到來人,熱情地打招呼。
“你是……?”但對方好像不認識他……
楚言丟給亦白一個“看著你裝X”的表情,扭過頭去繼續欣賞帥哥。
亦白無視掉楚言的眼神,專心自我介紹道:“哦,我是你直系學弟,剛入學,在學院的榮譽牆上見過你的照片,你是我的偶像!”
對方笑笑,在亦白崇拜的目光中淡淡說道:“那就多學我點好,別總欺負女生。”
亦白:“我……”沒有欺負女生啊!
後半句還沒來得及說,學長已經轉身走了。楚言被美□□惑,此時討好地湊到蘇亦白身邊,小心翼翼問道:“你認識他啊?”
亦白:“認識啊,都是一個系的,大三的夜南笙學長,每年都是年級第一,而且拿過多次全國大學生建築設計大賽金獎,入學教育時導員用他當典型,激勵我們好好學習來著。”
哇哦,男神不僅長的帥……專業也很強啊……
蘇亦白看出了楚言眼中的星星眼,趁火打劫道:“和你這個物理系的比起來呢,我好歹還算是和學長同系的,要不要我再多透露點情報給你~?”
“好啊好啊!”
“先把這幅畫重畫一遍,記得突出我的美貌。”
楚言見到蘇亦白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突然轉變了主意:“還是算了,看你和他也不熟,他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還是自己打聽吧。”
剛好舞會已經快結束了,楚言收起畫像攤,離開場館,留下亦白一個人站在五個笑容燦爛的人形立板前,手裡拿著自己的醜畫“發呆”。
這幅畫像……從某種角度上看……好像畫的還挺像的……
“你這是怎麼了?跟個受氣小媳婦一樣……”室友邵一過來找亦白一起回寢室,見到他傻乎乎的表情,出聲詢問道。
“走開,你纔像受氣小媳婦,爸爸我好得很。走吧兒子,跟爸爸回家。”
說完,一個人大步向著會場出口走去,邵一跟在後面,嘴裡碎碎叨叨地念叨著:“咱倆這輩分得好好排排啊,你說你,手腕上還帶著我送你的手錶呢,是不是你得管我叫爸爸?再說了,就按年齡算,我也比你大兩個月,那你也得管我叫爸爸。喂,聽見了沒有啊!”
邵一的碎碎念亦白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爲他見到一位美女正靠在場館外的欄桿上,一身淡墨色抹胸收腰長裙將她婀娜的身姿展現的淋漓盡致,那款式,很像是一位亦白最喜歡的設計師的手筆。
停下腳步的亦白對身後的邵一使了個眼色,無聲問他:你認識嗎?那是誰啊?
邵一接收到亦白的眼色,卻完全領會錯了方向,對著亦白領會地點點頭,快步走向美女身邊,學著她的姿勢將身體靠在欄桿上,用刻意壓低的嗓音問道:“嗨,美女,一個人嗎?”
交友如此,簡直想死……
亦白尷尬的將視線撇向別處,假裝不認識邵一,可美女卻恰好將視線轉向了他這裡。邵一見到美女看向亦白,繼續“聰明”地介紹道:“哦,那是我發小,也是室友,建築系的,蘇亦白,順便說,我叫邵一,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個鬼啊!亦白現在就很不想認識邵一,可是美女正在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又不好直接溜走,只好走上前,說道:“在等人嗎?”說的時候,順便用眼睛狠狠瞪了邵一一眼,這次邵一領會到了他真正的意圖,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溜走了,留下亦白一個人與美女在夜色下聊天。
或者說……是尷尬的搭訕。
按照亦白的計劃,自己先從美女身上的這條裙子開始聊起,取得美女好感後,再邀請她回到舞會繼續跳舞。可世上所有的計劃都是爲了被打亂而生的,亦白的計劃連個“聊裙子”的開頭都沒完成,就被美女的一句話全盤否了。
“是啊,在等朋友來接我,晚上有個party……啊,他來了。”
最後,在騷包紅色跑車揚起的灰塵中,亦白目送著美女離開了校園,從始至終,連對方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
“哇靠,那不是戚少新買的跑車麼?前幾天還在朋友圈裡炫耀過,這貨不是前幾年出國唸了個洋博士?都畢業了,還來咱們大學做什麼?棄惡從善?改過自新?從頭學起?”邵一舉著兩支樹杈從亦白身後的草叢裡鑽出來,差點嚇了亦白一跳。雖然話多嘴碎,但邵一可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嗯……富二代中的紈絝子弟……
“你爲什麼躲在那裡?”亦白略帶嗔怪地問道。
邵一丟下手裡的樹枝,用手拍著亦白的後背,道:“女人如老虎,我怕你被她給吃了。”
“少來!把你的髒手從我後背上拿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用我衣服擦灰……”
見小花招被拆穿,邵一也不再掩飾,大大方方地將兩隻手都伸向亦白後背,用他的白襯衫將自己的手好好擦了個遍:“嗨,真髒,髒的我都不想要了……”
亦白:“那好啊,給我找把刀,我幫你砍下來。”亦白說道。
邵一:“砍什麼?”
亦白:“砍手啊,你不是說不想要了。”
邵一:“不是,我說的是你的衣服。回去扔了吧,真髒……”
亦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