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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年華(1)

人生在世,會碰到許多人、許多事,許多際遇是無法預料的。

小玉和鴿子的相遇就是如此。小玉第一次見到鴿子,還是在上初中的時候,那時侯的小玉是一個已經開始發育了但還細細弱弱的小姑娘,鴿子則是敦實得有些黑胖的、面目老實的男生。都在一個班上了大半年學了,小玉還沒有注意到班裡有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男孩子,直到初一的下學期老師的一次調座位,鴿子被調到了小玉的隔壁,成爲了她的新同桌。

鴿子是他自己在跟小玉熟悉了以後要求她這樣稱呼自己的,鴿與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諧音,他說自己很喜歡鴿子這種鳥,可以飛的很高很遠、但還有一根無形的紐帶連著家。

“你很戀家嗎?”小玉問鴿子。

“戀家?誰的家?我的?不會的。我爸爸媽媽天天吵架,急了還動手呢。可以說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我跟妹妹放學回家,經常趴在大門上聽聽動靜再進門呢?!兵澴拥幕卮饎t異乎尋常的坦誠。

小玉可沒經歷過這樣的家庭,也想象不到在這樣的家庭生活該是怎樣的情形,不由得心裡對鴿子產生了同情之感。

總的來說,鴿子還是一個心理很正常的男孩,樂觀積極,還樂於助人,好象家庭的陰影並沒有過多的影響到他,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

真正讓小玉和鴿子產生某種特殊感情——如果說十四、五歲的孩子之間能產生某種深刻的感情或者關聯的話,就是從他們填學生情況調查表開始的。那本是學校歷行的一次調查。寫完了要往前排傳遞的時候,鴿子發現,原來他們居然是同年同月生日,而且生日只差了一天,小玉比鴿子大了一天而已。在不相干的人看來,這只是巧合罷了,但在小玉心裡,突然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鴿子就象一個尾隨她來到人世的弟弟一樣,親切感油然而生。因爲,小玉沒有弟弟,也沒有妹妹,在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獨生女是倍感孤獨的,而且這種孤獨感還是無處訴說的。

從那一天起,小玉就把鴿子當成了自己的弟弟來看,雖然強壯的鴿子並不需要她的保護。

初中的學習並不繁重,至少還有許多時間供男生打球、女生聊天。鴿子喜歡籃球,雖然他的體型註定了不能成爲一個職業籃球運動員,這也不妨礙他課間十分鐘的時候,抱起籃球就衝出去,直到上課鈴響纔會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跑回座位。這在小玉看來,是很不可理喻的,打也打不了幾下,玩也玩不了多久,還不夠來回跑的。何況他不要說進校隊了,連同年級的班級賽還輪不到他場場當主力上呢。

一次下午上課的時候,鴿子又有點犯迷糊,想打盹的樣子,小玉一看就知道他中午又沒午休,必是打了半天球了。正好是英語課,教英語的於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鴿子居然還感太歲頭上動土,簡直太過分了。小玉就時不時用胳膊肘捅他,好讓他精神點,別真睡著了。提心吊膽的四十五分鐘過去了,下課鈴一響,鴿子居然精神起來了,說聲謝了就要往外跑。

小玉覺得不能不提醒他了:“你先站住。中午非得打籃球嗎?你看你剛纔困的那樣兒,萬一讓於老師看到了,還不告張老師(班主任)啊?你消停會兒吧就。”

鴿子憨憨的笑了,一屁股坐下來,這有點出乎小玉的意料,但感覺很好,甚至有點得意。

慢慢的,小玉發現,鴿子雖然還在課間打球,但中午至少是減少了劇烈運動的時間,因爲他下午不怎麼打瞌睡了。慢慢的,鴿子在課間的時候也不怎麼躥出去了,安靜的坐在位子上,有時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天,全然不顧周圍小男生、小女生的擠眉弄眼。

跟鴿子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因爲鴿子言語坦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那種;同樣的,跟小玉聊天也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因爲小玉看的書多、知識面廣。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到初二的時候,突然興起了一股知識競賽熱潮,小玉和鴿子的中學也舉行了以班級爲單位的競賽。本來小玉認爲自己理所應當的會成爲班集體的代表,因爲懂的東西多嘛;可班主任張老師大手一揮,讓幾個課代表去了。那種委屈和失落感是小玉無法表達的,第一次,她逃課了。

出了學校的門,大白天的,她突然感到其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也不能回家,因爲媽媽是大學老師,下午在家備課。遲疑間,有人觸了一下她的胳膊,扭頭一看,居然是鴿子。

“你幹嗎?”許是心事被人窺破了,有些不好意思,小玉的口氣並不善。

“沒事兒啊我。好學生都能曠課,難道倒不許我們了?”鴿子倒是落落大方。

兩個人就不言語了,只是順著巷子一個勁的走。一下午,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遇見路口就拐,繞來繞去的。太陽漸漸的偏了,天色也漸漸的暗了,小玉胸口那股灼熱感也慢慢開始降溫了,看著一直默無一語的鴿子,她的心終於變得柔軟而安靜了。走到快放學的時間,兩個人才調頭朝小玉家走去。

第二天,可能是有同學跟張老師說了些什麼,張老師並沒有追究逃課的事情。鴿子和小玉也象什麼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不再論此事。想想也是的,確實也沒什麼事情發生過啊。

但其實還是有影響的。因爲小玉鬧情緒的關係,班裡組織入團積極分子學習、活動之類的,從來沒有人通知小玉參加。

既然如此,索性不稀罕。小玉也就沒寫過入團申請書之類的東西。到初中畢業前,連鴿子這樣表現一般、成績一般的孩子都入團了,也沒有人關心過小玉的政治思想,她就象被遺棄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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