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
蘇念悄悄看了看旁邊的傅瑾,幾度張口,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從大廳出來前她從未想過,他們兩家居然相識,也從未想過,傅瑾會有這樣一段經歷。
那時的傅瑾,也才十歲,面對那樣的母親,他該有多難過……
蘇念鼻尖有些酸澀,她情不自禁拉住了傅瑾的袖子。
鴉青色的長袖被白嫩的手指拽住,長長的褶皺從攥緊那一處向旁邊延伸。
傅瑾垂眸看著衣袖,笑了笑,看著蘇念。
“怎麼了?”
又是這樣的笑,這種笑,蘇念在他臉上見過許多次,他常常笑。
直到這時,她纔有些恍惚,他在笑著,可他開不開心呢……
“開不開心呢……”
蘇念喃喃自語,她看著眼前的傅瑾,看著他黑色的眸,那裡一片寂靜,倒映出小小的她。
她不知道她怎麼了,她看著傅瑾,只感覺好難過,感覺整顆心揪成一團,讓她難以呼吸。
傅瑾看著一步步靠近的蘇念。
看著她紅了的眼眶,看著她的手撫上他的脣旁,看著她小聲問他開不開心……
傅瑾理智的分析著,或許,蘇念不只是天真執拗,蠢笨,容易被騙,
她好像還很愛哭……他見過許多次……
他思索著,卻沒發現自己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開她的動作。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
蘇念伸出手,雪白的手指緩緩向上,她輕輕碰了碰他的脣角,這裡,經常有一抹弧度……
她並非想如何,她只是突然想抱抱他。 шшш ●ttκan ●C○
像小時候孃親抱著她一樣,拍拍她的背,然後說‘念念乖,念念別難過。’
只是她卻不能……
“你看,這個池塘,它無甚特色,但它的下面,淤泥之中,卻藏著一份清怡的風韻。”
蘇念退後幾步,指著不遠處的湖,轉頭看著傅瑾。
“再過幾月,它的清香便能撲面飄來。”
蘇念笑著,右臉頰上出現一個小小的梨渦。
“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去賞荷煮茶。”
“好。”
出淤泥而不染嗎?這是在安慰他嗎?
傅瑾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只是看著蘇念,隨口便答應了她。
荷花啊……他可沒有那個品性。
似是要彌補什麼,自那日傅瑾在蘇府住下後,蘇父就時常和他一起出現,兩人經常在書房裡好半天才出來,像是在商議什麼。
蘇念有時去給爹爹送茶點,都會看到傅瑾在場,偏偏兩人格外有默契,見到她就止住了話語,不再說了。
她去問過孃親,孃親也只是摸摸她的頭,然後岔開話題。
所有人都不告訴她,這讓蘇念心裡有些憋悶,但卻更大的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好奇心就像春日裡的野草,隨著日子的增長,越來越旺盛。
於是蘇念在忍耐數天後,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打探到他們的談話內容,直覺告訴她,這些事與傅瑾的父母有關。
蘇念把以西喬爲首的這些照熙閣的侍女召集在一起,做了一番深入交流。
“你們小姐近來有大事要做,”蘇念踩在桃花樹下的,雙手叉腰,表情嚴肅。
“這件事事關你們小姐的身體安危,”
知道事情如何她就滿意了,然後就心情舒暢,身體就健康了。
蘇念表示,邏輯很通,她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道,
“你們把這件事辦好了,這月月錢通通加倍!”
看著底下一張張躍躍欲試的臉,蘇念很滿意,她朝西喬眨了眨眼,這不,馬上就能成功了嘛。
於是,府裡其他院的人都發現,最近照熙閣裡的人特別活躍,在府裡哪哪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廚房裡,馬廄旁,花園裡,長廊外,只要逮到人,她們就開始聊天,談天說地,唬的人一愣一愣的,分分鐘便交代了個底朝天。
有些人警覺,在剛開始套話時,便住了口,然後侍女便一臉諱莫如深,語重心長,旁敲側擊的說小姐如何如何。
這一番操作下來,蘇念大概掌握了父親與傅瑾的行程。
看著紙上勾勾叉叉的各個地點,蘇念最終選了一個明天他們會去的地方。
月樓。
入了夜,街上的人便開始多了起來,醉酒浪子,文人雅客。幾位佳人憑欄輕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披帛輕舞,一舉一動間,都帶著頹靡風流之氣。
她沒想到,他們討論事情居然來了這種地方。
蘇念有些氣憤,臉卻悄悄紅了,看著眼前的大門,情不自禁挺直了腰,咳嗽兩聲,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男人。
“這位小公子,可是第一次來?”
剛進門,迎面走來了一個妙齡女子,這女子衣著輕薄,卻並不暴露,只腰掛一玉墜,恰到好處顯現了女子曼妙的身段。
“是。”
“請隨奴來。”
蘇念迷迷糊糊,跟著女子走向外面。看著後面樓的賓客,只覺茫然。
不是在那裡面嗎?這情況,難道是這女子發現了她的女兒身,然後想對她不利?
她看著女子的背影,思考著如果出現了意外,她有幾成機率能制服她逃脫。
看女子比她還細的胳膊,蘇念覺得,八成。
直到進了湖邊一小舟裡,女子拿起槳,輕輕鬆鬆,小舟就晃晃悠悠開始蕩。
蘇念一悚,竟恐怖如斯,這是尋常女子能做到的?
“小公子別怕,奴早年練過,經驗豐富,定不會讓船沉了的。”
“好,好的。”
看著蘇念震驚的表情,那女子一樂,輕輕開口。
“外面樓只是招呼普通百姓而已,小公子自是與那些人不同。”
她們樓裡的人,觀衣看面便能對來來往往的客人大致背景心裡有個底。
各行各價,懂得人自是一眼便看出,高低位置的不同,待遇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我們月樓並不只是一座樓,我們環湖而建,數樓並立,因形狀如圓月,得名月樓。”
蘇念聽著,放鬆了身體,轉頭看向周圍燈火闌珊的岸邊,果然有許多座如剛纔類似的樓。
“真好看。”
蘇念誇的真心實意。
那女子噗呲一笑,眼角一顆淚痣若隱若現,蘇念看不太清,只道樓裡一個尋常侍女也是好姿色。
那女子輕輕晃動船槳,看著蘇念,道,
“小公子倒是個妙人。對了,船費一百兩,到岸記得付清哦,”
一百兩!蘇念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怎麼不去搶?
蘇念憤憤,剛要開口要個說法,就看見了那槳……算了吧,打不過,萬一被丟下船呢……
“湖心島到了,小公子好好享受吧,可小心點,別被吃了。”
不知不覺,船到了岸邊,那女子走下了船,手指勾著裝著一百兩的荷包,看蘇念笑了笑。
“對了,奴叫月,小公子有事可以來找我哦”他頓了頓,又道,
“不收費的。”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那女子就走了。
蘇念愣在原地,這月樓的姑娘都這般嗎?神神叨叨的。
罷了,正事要緊。
蘇念站在門口,聽著樓裡的靡靡之音,在心裡默唸著房間號。
剛剛踏入樓裡,便有侍女前來引路。
這侍女與方纔的女子不同,最明顯的便是身上的服飾,這衣裙所用的布匹,怕是隻比蘇念府裡的差一點點。
而且通體的氣度,言語微笑,都讓蘇念覺得她們是貴族之女,而不是樓館裡的女子。
她環顧一週,周圍歌舞昇平,男女之間並無放浪形骸的舉動。
原來,月樓裡是這樣的。
“公子來樓裡可有相識之人?如果沒有,奴家便爲公子安排。”
侍女說話柔柔的,蘇念來此目的並不是爲了尋歡作樂,只擺了擺手,道,
“有勞姑娘了。”
“公子稍等。”
侍女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