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此次病好之後便轉了性子?”
林海疆聽罷,看著自家滿面愁容的妻子,“哈哈”大笑。
自家老爺這失心瘋一般的笑法,衆家丁和丫鬟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匆匆忙忙給林海疆讓出一片發揮的空間來。
“這豈不是好事一樁?”
林海疆還是不懂自家夫人在糾結什麼,“他林佑安作爲我林海疆的兒子,原本就該當兵殺敵!”
“難得佑安他生了一場病,倒是悟出了自己應該做什麼,難道不該高興麼?”
半晌,總算是攔住了就要奔向校場看看成果的林海疆,林老夫人問出了大船觸礁背後,林海疆真正犯愁的事。
“這船遠沒有表面上這般簡單罷?”
近些年來海上總是出事。
掙錢的行當,自己人都惦記,就更不用提外人有多少歪心思等著!
“阿孃,沒什麼的,只是……捨不得。”
林海疆明知道自己的一切想法都逃不過母親的法眼,卻還是沒有說實話。
“你晚回來了兩日,怕是和這件事有關罷?是這船上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麼?”
阿孃的話讓林海疆面露苦澀——林老夫人的猜測,離著真相已經很近了。
這船上沒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但船下人的賬上卻有不曾有的東西。
“林大人說是這船觸了礁,可這帳如今對不上,我也不好同諸位貨商解釋。”
那日,剛纔在翻天覆地的風雨中保下一船船貨物,從倭寇手中搶下一衆船員的命,林海疆在同僚家中就對上了這商船背後的主人。
“林某未曾動過那裝好箱的瓷器,更是不曾見過賬目上的這些所謂的金銀器物。”
海路日益發達,瓷器又是華夏在海外最爲聞名的物件之一,德化的白瓷近年來一直是商船上的主要貨品,這一點林海疆常和海上的事務打交道,自然是心如明鏡。
至於這些繁複的金銀器物,他倒是聽說那些西北內陸的國家出口更多些,走的也是華夏開闢的路上絲綢之路。
“林大人若是沒動過,又如何知道這貨船上有什麼,沒什麼?”
貨物搬到戰船上時,當然要和船員對過賬,甚至看過船長手上的貨物單據——只是,這些都沒有憑據。
似乎是看出了林海疆心中所想,那貨商上前一步,率先堵住了前者解釋的後路:“更何況,即便是老夫人家經商,林大人不差這些錢,可是林大人手下這些兵卻未必……”
唯有能夠證明林海疆清白的,都是軍中將士,可如今貨商針對的便是這些全年俸祿比不上商人一個月掙的錢的貧苦將士……
若是往前十年,林海疆早就忍不下這口氣。
可如今不一樣了,林佑安長大了,林海疆也知道再大的火氣也改變不了一些長久的積弊。
比如這位貨商背後坐著的,自己的這位同僚……
“林大人那,這事若是鬧大了,對定水營這些將士們也不是什麼好事,如今這苦主拿出了賬目,這船上卻尋不到對應的物件,算一算足有幾千兩,如此的虧空也不是我們補得上的。”
五品的文官,不上林海疆這個屢建功勳的林海疆,可如今在劉大人的地盤上……衆將士、阿孃、夫人和佑安都還等著自己早歸。
“這船既然是觸礁了,說不定是落在水裡不及打撈,林大人你手下將士未曾上報,也是可能的。”
林海疆檢查過,這船上並沒有什麼朝廷禁止進出口的物件,倒也難理解如今眼前兩人折騰這一遭到底是爲什麼:“所以劉大人的意思是?”
劉大人同貨商對視一眼,又重新看向林海疆,眼見著後者好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拊掌大笑:“林大人啊,倒也不必這般憂心,正巧我同幾位苦主都算是舊識,改日我做東爲諸位設上一喜,歡宴過後,今日之事也算過去了!”
“林大人以爲如何?”
將當日遭遇盡數複述給了阿孃和妻子,林海疆頹然跌坐下來:“這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往後若想清清白白的不與他們有瓜葛,怕是難了……”
“這有何難?”
林老夫人正了正柺杖,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看向兒子,“兒啊,你莫急,到那日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