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日的風雨,換來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晴空朗日。
趁著這機會,村長在村裡抓了幾個壯丁,勉強給陳老三家的屋子換了兩塊瓦,也沒要沈氏遞過去的銀子……
“都是同村的,何必那麼客氣。”
人嘛,總歸得是趨利避害的,誰家有本事,旁人也就更尊重幾分,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其實這些年也多有鄰里的接濟,除了沈氏自己去海岸邊敲些牡蠣,勉強夠一家人不餓之外,養雞養鴨的鄰居,偶爾也會送幾個新鮮的蛋過來,供沈氏給兩個女兒做個牡蠣煎,也算是補補營養,換換口味。
村長和幾個村裡的壯丁都沒多留,因爲風不一會兒就換了個方向繼續刮,雨也不住的下。
靠著幾根換了棉線的蠟燭又撐過一晚之後,雨停了,一院的狼藉。
又過了一天,林夫人帶著人上門了。
“過來的路上有倒下來的樹擋住了路,我家夫人這纔來的晚了些,陳夫人、陳大娘久等。”
隨行的丫鬟替林夫人解釋著,後者則是笑的得體,準備開口談正事:“前番在玄恩宮匆匆了事,此番老夫人要我來問問陳大娘自己的意思。”
“這沖喜雖然沒成,可佑安也算是得了陳大娘的福,如今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佑安?這個名字很眼熟。陳水寧一時間沒回憶起來是在哪裡見過,片晌後把它歸結於自己在原身的記憶裡聽到過……
“老夫人要我問問陳大娘可想同我家佑安認作兄妹,也算是全了這樁緣分。”
林夫人太會做事了,只有面對親人時,纔有失了分寸的可能。
陳水寧知道自己如果和林家攀上關係,許多事能容易很多。
可是自己如今只能靠法師的身份掙錢——當代大學生有幾個的手藝能和古代的匠人比呢?
現學,也不是一日之功!
雖說閩地百姓信神、敬神,也學著神仙的模樣去做人,可……
林家公子的義妹卻未必能拋頭露面的做個法師。
更何況,林夫人太會做事了,陳水寧也不敢保證藏在人面背後的人心如何。
“多謝林夫人美意,只是我不敢高攀林家,也不敢當一句林家公子的福星。”
陳水寧從沈氏手中拿出那日在提前寫好的字條,遞給林夫人,“聘禮悉數退回,百五十兩的禮金權當我向林家借的。”
“我知道若沒有這場沖喜,我家如今這般模樣,也沒有資格同林家借錢……這錢一年十一的利息,兩年還清,字據上具已寫明,還望林夫人過目。”
或許是陳水寧的魄力震驚到了林夫人,又或許是這樣的陳水寧讓林夫人想到了什麼故人,總之林夫人沒同陳水寧拉扯,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去,林夫人如約把聘禮原封不動的擡走了。
“一百五十,十五兩……兩年,那便是……一百八十兩!”
陳老三還在的時候,沈氏和丈夫學過一段時間算賬,平日幫著算一算賬簿還是可以的。
只是不算還好,如今這一算,著實是給沈氏嚇了一跳:“一百八十兩,兩年,阿寧你……”
“一百八十兩,兩年還清。”
林夫人已經將最後的結果說給了林老夫人,“依媽,這陳水寧未免太自信了。”
一百八十兩是多少錢?
夠一個平常人家生活十餘年了!
“陳家這個姑娘倒是真的有意思。”
林老夫人對著鏡子看見自己斑駁的雙鬢,一雙還未混濁的眼盯著鏡子裡映照出的面龐,“新婦,你不相信她做得到麼?”
“我……”
“當年我也是這樣同我阿爹打賭的,從我好賭的阿兄手裡搶過了繼承我阿孃鋪子和阿爹和那些出海大船貿易生意的權利。”
老夫人放下鏡子,林夫人忽然知道自己那一瞬間這陳水寧身上看到了誰——是旁人口中年輕時候的依媽。
“可惜我這些年也沒生下個女兒……”
“依媽,可這天底下並不是誰都是依媽,依媽能做的,我就不能。”
老夫人笑笑,沒有回絕林夫人的話:“奶孃夫人都在幫她,她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