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徒勞的反抗,明日巡城照舊。我的家亡了,沒必要讓更多的民衆受苦,換了君王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水平。奕君對我不仁,但是他愛戴國民是真的。如果能讓更多的百姓更富足,受到庇佑,更安心的生活,我的委屈算不得什麼。我不再是滿心期待愛情的小姑娘了,這樣的打擊還不足以讓我成長的話,萬死不足惜。
我不恨奕君,我的心沒有知覺了,如果說那些甜蜜美得不真實,現在的這幾日纔是真的如同夢境,我多希望大夢一場一切如舊,可是冰冷的現實似最尖銳的散鞭,將曾經脆弱、笨拙、執拗、單純的我抽打至血肉模糊。
我不恨奕帝,但我噁心,甚至想到就覺得胃部強烈的不適。我噁心他費盡心思做了好大的一個局竟是爲了我這不值一提的女子,噁心他打著家國天下的幌子所做的這場追求權力的遊戲,噁心他虛情假意誆騙我的一腔真情,可是又怨得了誰?是我自己懦弱無能,爲情忘智,忘了身份,辱了使命。
如今讓我活下去唯一希望就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求皇后讓我見弟弟一面。皇后答覆說明日後奕帝自由安排。左不過擔心我帶著弟弟一起自盡,讓他們沒有籌碼吧。
我聽話的回到寢宮,這裡二十四小時重兵把守,睡覺都有嬤嬤看著。躺在牀上,又是無眠的夜,牀邊燃著合歡香,那是奕帝在第一次同我圓房時燃的香,如今成了莫大的諷刺。
我開始覆盤,那一刻我作爲公主的驕傲開始覺醒,自從來了奕國皇宮後,我卑賤到塵埃,不斷壓抑自己的心性,爲了故國,更爲了情愛迷失自我。可是我沒有那麼簡單,也沒有那麼脆弱,我要討回一個公道,我要欺我辱我之人感我所受。
弟弟年幼,先保全他纔好,唯今之計只有討下奕帝歡心,然後尋找可以談判的籌碼。可是如何討他歡心,我閉上眼睛,將教習嬤嬤請來的藝妓對我的指點仔細回憶一番。那時候無心細學,羞愧難當只想草草了事,現在只想將細枝末節都熟記於心。
我記得教習嬤嬤曾說,君上並非生性冷酷,和他生在帝王家看過了太多波詭雲譎的明爭暗鬥有關,他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真情,覺得費時費力,可是他心中其實長存大愛,不然不會以天下爲己任。
我也記得那藝妓說過,她服侍過的那些王侯將相多是冷漠之輩,卻對她常具一絲憐憫,她的秘訣就是先激發他們的保護欲,再挑起征服欲,最後維持一定的神秘感。所謂保護欲就是讓男人覺得可憐而不自知,切忌不可用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樣的招數,一時得逞帶來的是長久的厭煩。
所謂征服欲就是就是塑造愛而不得的氛圍,切忌不可表現愛的太滿。
所謂神秘感就是行事不可太規律,要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引人猜想。
恐怕奕帝眼裡我還是個尿褲子的女娃,好哄好騙。如今院裡重兵把守也是害怕我幼稚的心性尋死覓活,我要讓他猜不透便是不哭不鬧,明日巡城他一定擔心我出言不遜,或者受不了辱罵崩潰大哭,但我要表現得寵辱不驚,不卑不亢。其餘能做的,唯有忍耐,等待時機。
一夜未眠,我將所有的委屈折辱消化,強迫自己練習第二天的鎮定自若,賭一把奕帝心裡有我半點影子。
第二天一早,我被盛裝打扮,我將作爲國力的象徵出席巡城盛典。翡翠金簪爲髻,珍珠流蘇垂簾發間,銀線鏤空金織百鳥朝聖圖爲衫,再罩芙蓉花飾短衫。配有瑪瑙、夜明珠、金銀飾品無數,我今日這一身,竟比我大婚那日還隆重。
被押著出了寢宮,來到了馬車前,這馬車足有我半個宮大小,龍雕鳳飾,氣宇軒昂,衆人跪著等候奕君,唯獨許我因衣物繁瑣站著,想來奇怪,國破那日前我覺得這皇宮規矩太多,稍有不慎就有責罰,可是這幾日對我的約束甚少,甚至多了很多人情味,何其可笑。
那日他翩翩而來,氣宇軒昂,本就深邃的眉眼更堅毅瀟灑,他的臉生的極爲標誌,銀龍託生當然不同尋常,壓迫感與君威更是與生俱來。往日我只要見到他的形神就不免心曠神怡,今日只有抑制不住的噁心反胃。我強裝冷靜,看著他闊步走開我側身屈膝請安:“樂奴見過陛下。”語氣清冷無悲無喜,這是我昨晚提前演練好的,果然他明顯一怔,大抵沒想到我竟這般喜怒內斂。
他上前扶了一把我,依舊是堅定有力。撐住我上了馬車,這馬車不但外觀寬敞,內設更是豪華,宛若一個移動的宮殿。我坐下後便不再看他低垂眼眸,面無表情。心裡不斷思索,藝妓說要憐而不自知,如何不自知,大抵是不做作不矯情吧。
奕帝在主位落座,隨行伺候的宮人跪於身旁。看守我的侍衛則守在我兩側,他叫我腕上還拷著枷鎖,輕拍了兩下我的胳膊問到:“疼嗎”
可笑,我內心冷笑,如此溫存彷彿這一切和他無關,可是我知道我的機會也來了。我略微含頭,頓了一下便搖頭,沒有說話。他見我不再多言,反倒愈發盯著我。我也沒有迴應,低垂眼眸任他盯著。隨著時間流逝我開始感受到他對我的好奇和琢磨,目的達到了。
“這幾日睡的好嗎?”
“還好。”我答的簡略,也無擡頭,既不憤然,也不討好,就這樣默然的對他才能顯示不卑不亢,這都是我昨夜在心裡計算好的。如果說我曾爲愛喪智,如今我一定要抓住分毫去把握自己的命運。
他明顯開始無措,可能我這一切的迴應太超過了他的預料,就像獵人忽然發現獵物有了本質的變化。可是他也很聰明,很快就打消了好奇回到他的思緒裡,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偷偷的看他,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番外篇os:奕天在巡城大典的馬車上甚是無奈,樂安…瘋了?怕是打擊太大神智不清了,抽什麼風故作高冷,每每回答完問題還若有所思嘴角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