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兩三百米的路可不簡單,這是段讓我終身難忘的經歷。因爲要趕時間,我們不能在路上耽誤,所以必須要儘快的到達我們的目的地,這是要耗費大量體力去攀爬的艱險的一段路程。
剛攀爬幾分鐘,我就感到體力不支,而且在這段路上,每邁出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這每一步都比樓梯的跨度要大,所以要使出全力去攀爬。
很快,我的體力就被消耗乾淨,邁出每一步都很困難,手臂因爲攀巖也軟弱無力。這時候,那些牽馬的人從後面推著我們,他們教會我們一個方法,就是拽住馬尾巴。雙手拽緊馬尾,在身後由他們來推,在這樣前後推拉共同力量的作用下才能往前邁出步伐。我們用這樣的方法艱難的往上攀爬,而馬匹和牽馬人不夠,所以分兩批,先是一批按照這樣的方法往上攀爬,走出這段路到達高處比較平緩的地方再換作另一批。最終我們四肢並用耗費了很大氣力才走完這短短的一段路到達最高處。再往前,一眼便看到遠處那廣闊的湖泊。
眼前的湖泊距離我們不遠,下坡一段路就到達,在這裡架上攝像機就能拍攝到,但這裡地處高處,屬於風口,風吹的人都站立不穩,我們還得往前。不過前面的路都是下坡,而且要平緩很多,走下去並不難。我們在這山頂上找了處背風的地方稍微休息一番便又開始上路了。
走過那段最爲艱險的路,在這下坡道路上我當然心情要美妙很多,根本不把這下坡放在眼裡,於是走在前面的我邁開囂張的步伐便下腳往前衝,這一腳可讓我遭了罪,沒想到下坡比上坡還難。當我邁出的這一步往前落下時,因爲下坡身體重力前傾,整個身體大部分重量將被這隻邁出的腿承受,而腿是彎曲的,就這樣,這腿一軟腳腕一酸,完全失去了平衡,繼而沒有任何支撐的一頭栽了下去,這摔下去的過程讓我沒有任何自我拯救的能力,因爲那時候那隻腳已經沒有任何力量。
我一股腦翻滾幾圈滾到低處才停下,還好我穿的厚,摁到石頭上的地方並不怎麼痛,但腳腕卻扭傷,感到一陣陣撕扯的痛,我想這下壞了,一定是扭傷了腳腕,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了,根本沒法走了。
我痛的咧著嘴,剛剛被吹乾的汗水頓時炸裂出來。其他人看到我摔下去慌忙跑了下來,他們拿出急救包還有一些跌打損傷的藥物。一時間因爲太痛並不能進行處理,等到麻木一些疼痛緩解一些,他們將我的腳腕進行處理包紮。
腳腕已經腫了,看來接下來的路是不能走了,他們將我扶到馬背上。工作還得繼續,既然已經來了,而且抵達了目的地。隊長緊鎖著眉頭,或許他是因爲我的不小心給隊裡帶來了麻煩而內心不悅,又或許因爲在思考回去的路該怎麼走,他總是寡言少語。
到了湖邊上,這處湖平平的倒影著藍天,湖裡面的世界跟這外面一樣,而湖面倒映的世界更爲安靜,那裡沒有風沒有聲音,裡面倒映的藍天也更純潔,湖面也倒影出我們的影子,湖裡的人有沒有煩惱,可又有誰知道呢?只不過是用我們眼觀的世界來評價倒映的世界。我突然想起了姚俊熙曾經關於然烏湖的的一段描寫,突然感到那種風吹動的平靜了,那是一種心境。這世界無時無刻不在運動,又無時無刻不是靜止的,只是我們用心看到的世界不同而已,或是狂躁,或是平靜。
湖邊上結上一層白色的如鹽粒一樣的物質,隊長說那些就是鹽,只不過不是我們吃的鹽,因爲這處湖屬於內湖,常年沒有流動的水,是鹹水湖,等到冬季水量蒸發水位下降,就會析出鹽的結晶。
“那這裡的水是不是不能飲用?”我問道。
隊長:“看對於誰,海水含鹽度也很高,但還不是有很多物種生存,這裡的水只是不適合人飲用?!?
湖邊上停留有飛鳥和禿鷹,這些飛鳥和禿鷹並不怎麼怕人,也許是與世隔絕很少見到我們人類這類物種,它們有些距離我們並不遠,直到我們到它們跟前它們才很不情願的抖動兩下翅膀挪了個地方。飛鳥在覓食,禿鷹在湖邊飲水。
隊員們邊吃飯邊開始佈局拍攝,我們帶的都是快捷熟食,所以並不影響工作。我們不只是拍攝這湖,還要拍攝到動物,要取樣檢測。而這裡的動物並不會在這個時候全部聚集在這裡,因它們生活習慣不同,不同時間會有不同動物來這裡飲水。
村幹部告訴我們說動物飲水大多會在傍晚的時候,這個時候它們會去尋找吃的。
我想到上一次狼羣圍獵盤羊羣的情景,我想今天會不會還能遇得到。但村長告訴我說這個時候狼羣一般不會集中捕獵,因爲沒有條件。
我就這樣坐在馬背上,牽著馬繮繩去附近溜達一會兒。藍天、白雲、微風、枯草,這些都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過一段時間,有一羣羚羊從遠處過來,這時候天色還算早,我看看時間是在四點鐘的樣子,羊羣很龐大,它們從湖的一側的山上下來,是奔跑下來的,它們距離我們比較遠,也觀察到我們。我們並沒有靠近它們,避免驚嚇到這些羊羣。
羊羣在湖邊停下,沿著湖邊排列開來,它們在飲水。過了一會兒,這羣羊便往遠處山上跑去,它們有些跑的快有些跑的慢。天空上頭還有鷹在盤旋,它們飛的很高,看上去跟個小點點一樣,原本停留在這湖邊上的禿鷹早已經不見蹤影,現在天上飛的是蒼鷹,它們應該在尋找目標,尋找羊羣當中掉隊的羊崽子作爲捕食目標。
的確,有些羊散落在後面跑的慢,甚至有幾隻是在步履緩慢的行走。直到那羣羊走遠就連掉隊的幾隻羊也走遠消失,也沒見上頭的蒼鷹衝下來捕獵。
我原本以爲一隻靠後弱小的羊會被蒼鷹當作獵物,我想象著蒼鷹會突然俯衝下來抓住這隻羊然後再飛到空中或是將獵物控制在地上的情景,但事實並沒有發生。而這個時候,那些蒼鷹也的確飛的低,有些停留在遠處的石壁上,它們在我們的上頭盤旋,它們的影子來回在這片光禿禿的土地上游蕩,難不成它們把我們當成獵物?我想它們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一道影子從我的頭頂一掠而過,我擡頭望去,只見一隻體型龐大的蒼鷹正飛過我的頭頂,它兩隻翅膀張開,勻速滑行,就在它幾乎貼近地面時,突然抖動兩下翅膀,於是一個弧度往上直直的竄到雲端上去。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般。
這些蒼鷹在上空盤旋有一會兒,它們時而高空飛翔,時而又盤旋而下,就這樣上上下下。突然間,一隻蒼鷹俯衝而下,這氣勢是之前我所沒有觀察到的,接著其它幾隻蒼鷹跟著俯衝下來,它們方向不同但都是俯衝向下,而且速度極快。這是它們對地面上幾個不同地點同時發動攻擊。
那隻最先發動攻擊的蒼鷹直衝下來直到將要與地面發生碰撞,這時它纔將翅膀伸展的更寬,然後抖動著翅膀,即便是這樣那速度也是極快的。在它即將觸碰到地面那一刻因爲突然降速,讓自己整個身體翻轉過來,這樣頭跟身體平行於地面,而且幾乎貼到地面,就在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刻突然伸出兩隻鋒利的爪子,於是一隻兔子便出現在它的雙爪之下。這一系列動作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完成,原來它是在捕獲野兔。
在那隻蒼鷹抓到野兔那一瞬間抖動起翅膀,飛向空中,飛到遠處的高處落下。我拿著望遠鏡將這些看的歷歷在目,而其它幾隻蒼鷹也都在不同地方收穫到它們的獵物。這時候,上空那些盤旋的蒼鷹已經落腳某處不見了蹤影。
我又看到遠方,原來這湖的周圍並不是寸草不生,那些平坦的地方有一些枯掉的草,大部分只剩下草根,看來這裡到了一定的時節也會展現出生機盎然的景象。再仔細去觀察,荒地上有活動的兔鼠和野兔之類的。兔鼠的體格太小,不夠蒼鷹一頓的食量,野兔更符合蒼鷹對食物選擇的標準。
我還發現有兩隻土撥鼠,它們全身毛髮暗黃,距離我們這邊很遠,它們站在那裡觀望,很警覺,有時會突然鑽到身邊的洞裡,但很快又探出頭來,也許它們剛剛觀察到蒼鷹捕獲野兔這樣的過程,所以現在它們還懷著恐慌的心在觀望,但又嚮往這被陽光所覆蓋的大地。
隊員們正躺在地上休息,他們在地上鋪上墊子,將大衣蓋在臉上,有些都已經睡著了。我們該完成的工作基本上已經完成,包括對水土的採樣,對這裡風向風力和日光的監測。我們還要等一會兒,等到更多的動物在這裡聚集。這個地方是藏區地質綜合觀測點,能觀察到很多動物活動跡象。
陽光弱了一些,已經到了傍晚時刻。我們準備打道回府,一下午時間並沒有觀測到更多動物活動軌跡。有蒼鷹、野兔、土撥鼠、兔鼠、羚羊這些,還有一開始看到的一些山雀,再沒有其它物種,或許我們今天到來並不是最佳時機。
睡著的隊員被叫醒,他們開始收拾起來。這時我發現一隻黑乎乎的東西降落下來,那是一隻烏鴉,接著是一聲鳴叫,這聲嘶啞的鳴叫是來自上空,我順著叫聲望去,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在前上方已經聚焦一片黑乎乎的烏鴉,數量足有上百隻之多,它們正盤旋聚集著,從四面八方飛來的烏鴉還正陸陸續續往那地方聚集。
“你們看。”我指著上頭。
有幾名隊員已經看過去。
“怎麼會有這麼多烏鴉?”
“它們發現了食物,在它們下頭應該有死去的動物?!?
這時我又發現從遠處山頭上飛來一隻體型龐大的東西,是禿鷲,而且不是一隻,好幾只,接著發現很多隻,它們都從高處滑翔著飛下,就像滑翔傘一樣。它們也在往烏鴉聚集的那片區域聚集。
禿鷲是吃死東西的,而之前那些蒼鷹只吃活物,所以現在一定有死的動物,而且就在它們下方。在高原上,禿鷲的嗅覺最爲敏銳,動物在死後幾個小時內它們便能在很遠處嗅到死屍的氣味。烏鴉數量龐大,它們總是不停的尋找食物,它們是雜食動物,一些昆蟲、草籽或是大型動物的腐屍都會是它們的食物,只要它們當中有一隻發現了死去的動物,那就回招來一羣同類。
那些禿鷲飛到烏鴉上頭,它們不能低空飛行,它們數量也不少。一隻禿鷲最先落下,我在它落下的周圍發現的確有一隻躺著的動物,因爲距離比較遠,即便是用望遠鏡也看不出到底是怎樣一個物,但可以判斷這物體格不小。
我驅馬緩慢往那邊靠近,邊走邊觀察。
接著,其它些禿鷲陸續盤旋而下,落在那屍體附近,落下後慢慢往那具可以說是屍體的物邊靠近。但並不是直接過去,而是試探性的過去,時而靠近又突然往後退卻,接著往左或往右徘徊。終於,有一隻最先接近那具屍體的禿鷲,它先是站在屍體旁一點一點的擺動著腦袋,然後再往屍體跟前靠近些,這樣它幾乎已經捱到屍體,又機械式的四處張望,才伸出爪子試了試那具屍體,接著又試探幾次,圍著屍體轉了幾圈,最終發現這具屍體真的是具屍體後才跳上去用爪子撥弄。
其它的禿鷲跟著靠了過去,但看樣子這隻死去的動物並沒有死去太久,它的屍體沒有腐爛,所以那些禿鷲用鋒利的爪子並沒有很輕易就抓開屍體的皮肉。
膽子大些的烏鴉紛紛落於禿鷲那邊,但對於禿鷲它們必定處於弱勢,所以不敢輕易的去靠的太近,烏鴉們也在試探。
我近些距離看到,那具屍體並不是羊或是食草動物,而是一隻狼,體格龐大的狼,而且健壯,看來這隻死去的狼應該屬於成年的壯狼,如果是衰弱的狼是不會有這麼健壯的體格。但既然是強壯的狼,爲什麼會在這裡死去?我想可能因爲突然病死或是因爲爭奪地盤、配偶、食物在鬥爭中被同類咬死。
最終那具屍體還是被撕開,露出鮮紅的肉,禿鷲們開始啄食屍體的血肉,它們是從屍體的肚皮處攻破的,最先食其內臟。
烏鴉們在邊上已經是饞的慌了,它們當中有些膽子大些的會抖動翅膀往屍體跟前靠,但剛靠近就會被禿鷲攻擊,而烏鴉靈活,它們總是能迅速的躲過體型龐大笨重的禿鷲的攻擊,但卻難以偷到一塊肉。但烏鴉不死心,它們會反覆的去試探,最終有些會偷盜一丁點碎肉到嘴裡,那也是極爲幸運的。烏鴉往往只能吃到禿鷲吃剩的殘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