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帝天祐四年,天下未穩。
這是一間小小的酒鋪,三根竹竿支起一面破破爛爛的篷子,隨便用了一條樹枝斜斜地插在竹竿旁邊,掛了一面旗子,歪歪扭扭地寫了個酒字。一個說書人佔了一張桌子,本來有限的空間就顯得更加逼仄。唯餘有兩張桌子,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彪悍的大漢,自從走進了這酒鋪兩個人就一聲不吭地喝酒,也沒有人敢打擾他們。另一張桌子上坐了三個官差和一個青年小夥子,小夥子垂頭喪氣地坐在官差中間,拷著腳鐐。酒鋪雖小,可來聽說書的人還真不少,酒鋪裡鬧哄哄地站著一羣人,衣衫大都襤褸,可神情卻大是振奮。
只見得那說書人講道:“這天下危亡,盜賊自然橫行,害的老百姓是既要給朝廷上剿匪的稅,又要提防著飛賊的大駕,且這幾年年年徵兵,家中本就少有勞力,老百姓的日子是過的苦不堪言啊。今天我要講的正是驚寒女俠手持一把驚寒劍,蕩淨呂梁山橫行十數年的一窩盜匪,其首領乃是號稱未逢一敗的斬巖手陸飛鵬,可就是這一敗讓他命喪驚寒俠女之手。”
只聽得桌邊一個聽客插口道:“昨天講的就是這個,今天換一個講吧。就講那個,驚寒女俠跟水上飛賀飛鱗在渭河之濱大戰三百回合,取其首級的事。”
“不嘛不嘛。”一個童稚地聲音打斷了前一人說話,“我想聽驚寒姐姐不捨晝夜從漢中到崑崙山取得冰山雪蓮,只爲救一位素不相識的孩子的故事。”
顯然這些聽客都是長期在這裡聽書,連故事的橋段都背熟了,卻仍舊津津有味。
“好好好。。。”說書人接著講道,“那今天我們就換一個新的講給你們聽,這個故事是關於驚寒女俠馳騁樂遊原在殺賊之餘和前來遊玩的江南大俠蕭露白相識相知的故事。這個故事是老夫最喜歡的,卻一直沒有講過,因爲其間慷慨勇決的殺伐頗少,卻有一段蕩氣迴腸的兒女情愛。正所謂,巾幗殺敵柳眉豎,紅顏相知柔腸轉,且聽老夫細細道來。”
另一桌的官差這時候突然吐了一口痰:“我呸,你這老匹夫在這裡霍亂民心。這裡可是潼關,怎麼著也離天子不遠了,你居然敢在此聚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說書人看見形式不妙,便開始收拾東西,還一邊陪笑道:“這位官爺,小民也是一時糊塗。草民今年已經花甲有餘了,看在老頭子頭腦不清楚的份上,就饒過草民這一回吧。”
聽書的小孩子想來是童言無忌,張口便道:“蕭爺爺,你怕他作甚?我們還有驚寒女俠啊。”
另一名官差突然開口道:“莫說你們那驚寒女俠已經兩年沒有音訊了,恐怕早已遭遇不測;就算她還在,也不敢將大唐的官差不放在眼裡。”
之前說話的官差接口道:“你們聚衆在此,肯定心懷不軌,念在說書人年紀已大隻怕是不能興風作浪的份上,你們死罪雖免,活罪難逃。這裡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人全都給我站出來,朝廷徵兵。”
開酒鋪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打躬作揖道:“這位官爺,前些日子不是才徵過兵嗎?這剩下的,都是村裡僅剩的勞力了,您老就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吧。”
官差冷笑一聲,說道:“我說什麼時候徵兵就什麼時候徵兵,你們這些人可是要違抗朝廷的命令?”
在一片沉默當中,官差稀稀撈撈拖出了幾個人,不由分說痛打一頓戴上了腳鐐。
一名官差皺眉道:“才這麼一點。”
“能湊到這幾個已經不錯了,看這一屋子的老弱病殘,我看,想完成任務只有在下個村找找了。”
送走這羣官差,酒鋪的老人和說書的老人相視而嘆,滿臉的無可奈何。只有留下來的那個孩子,眼睛裡面充滿了仇恨和堅定,他定定地看著說書的老人:“蕭爺爺,驚寒女俠是真的嗎?”
“當然。”被稱作蕭爺爺的說書人肯定地說。
“好,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
說書人看著孩子炙熱的眼睛道:“你爹爹被帶走了,你是想報仇嗎?”
孩子說:“我只想要找到爹爹。還有,我要爲全天下的百姓爭一口氣,像她一樣鋤強扶弱。”
說書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像是懷念,也像是嘆息:“那你記住,到長江邊去找她吧,不管是荊州鄂州還是隋州,要找她,不要離開洞庭一帶。孩子,你相信我嗎?雖然我不能告訴你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孩子堅定地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