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肆意的灼燒著地裡的莊稼。
一條簡陋堆滿雜物,骯髒不堪的巷子裡,聳立著兩間茅屋,屋頂上露著幾個洞,耀眼的陽光順著洞口灑落在屋內(nèi)牀板上平躺著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著粗布衣裳,雙眼緊閉,臉色泛青,嘴脣沒有半點血色,纖細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靠牆的角落裡還躺著一個病懨懨的中年女人,正睜著深深凹陷的眼睛瞅著動也不動的少女嚶嚶哭泣、咳嗽…
她懷裡抱著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同樣撇著嘴在低聲啜泣。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你個臭娘們,要死不死的癆病鬼,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李老頭正像熱鍋上的螞蟻煩的不行,又被纏綿病榻多年的妻子哭泣聲給刺-激到了,頓時將窩心火一股腦的發(fā)泄在她的身上。
好像罵著還不解氣,一個箭步竄上去就是狠狠的朝心口踹了一腳。
突然,躺在牀板上“死了”的少女手指動了一下,眉頭緊蹙,周遭罵罵咧咧的聲音十分的聒噪,吵得腦仁疼得厲害。
眼睛剛睜開就被猝不及防的耀眼陽光刺的有些頭暈,又趕緊閉眼,打算緩一會兒再說。
大早上的誰在哭呢?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身下的牀變的又硬又冷,沒聽到室友熟悉的交談聲,不免令她心下起疑。
她定定神,閉著眼睛,悄悄的聆聽周遭的動靜。
“我讓你哭,讓你給我生了這麼個掃把星,賠錢貨!一聲不響就死了…我踹死你……”李老頭渾濁的耗子眼覷了一眼“死了”的少女,臉上火氣更大了,恨不得直接打死這個讓他倒黴一輩子的女人。
“爹爹,不要打娘…不要!”小男孩年紀雖小,卻也懂的保護他的孃親,小小隻的他張開胳膊,試圖阻止爹爹毆打他孃親。
“你個小兔崽子,敢攔我?反天了不成!”李老頭正在氣頭上,看到兒子都跟他對著幹,唱反調(diào),心一橫,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嗚嗚…”小男孩栽倒在堅硬的地面,屁-股摔得很疼,張嘴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爹,爹,你別生氣!弟弟還小,不懂事!”李老頭的大兒子李章腆著臉上來拉扯勸阻父親。
李章拽著李老頭的胳膊將他拉到門口,舔著嘴脣,緊張兮兮的問:“現(xiàn)在要緊的是妹妹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擱屋裡吧!”
他天生膽小,怕死人,提起上吊自-殺的妹妹,他就渾身直打哆嗦,不敢扭頭瞧死去的妹妹一眼。
李老頭瞪著眼,朝躺著的少女的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賠錢貨,掃把星,老子白養(yǎng)了她十幾年!死了也攪得一家人不安生。”
“老子喝酒都沒錢買,哪有錢給她收殮安葬!章兒,你去找張破草蓆把她一卷,直接扔亂葬崗算了!”
李章向來聽父親的話,這次卻變了,他嚇得大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雙腿直篩糠,支支吾吾:“爹…我…我不敢,還是找別人來吧!”
“你個癟犢子,敗家子的玩意,找別人不要花錢啊!”李老頭是有名的吝嗇鬼,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讓他花錢,簡直比割他身上的肉還讓他痛苦。
“不花錢!不花錢!我找張屠夫、王老三過來幫忙。”李章邊說邊往門外走,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李老頭也心煩,不願意在屋裡多待,拿了一罈酒坐在院子裡的板凳上喝悶酒。
打罵的聲音消失了,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李花顏這才慢慢的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屋頂上幾處碗口大的破洞,洞口散落著凌亂的稻草,彷彿一陣風颳過就會嘩啦啦掉下來似的。
頭一歪,視線落在了屋裡另一側(cè)牀上正在抱頭低聲啜泣的可憐母子,她渾身一顫,緩緩的從牀板上坐起身。
剛纔屋子裡打罵的一幕,她雖然沒敢睜眼瞧,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她最初覺得肯定是自己在做夢,又或者是室友大早上起來看家庭倫理劇,鬧得不可開交。
此刻,可憐的母子倆真真切切的就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身臨其境的切身體會讓她再也無法懷疑真實性。
倘若不是夢,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應(yīng)該是穿越了!
雖然很荒誕奇葩,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誰讓她爲了趕論文,連續(xù)好幾天熬夜不休,猝死也一點不稀奇。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話一點不錯。
李花顏輕輕起身下牀,看母子倆可憐,想著出聲安慰她們兩句,讓她們別在難過了,不料,剛一張嘴,喉嚨疼的如火燒,只能發(fā)出“唔…”“咿呀”沙啞難聽的聲音。
她暗暗吃了一驚,用手輕摸脖子才發(fā)現(xiàn)脖子上有明顯的腫脹感覺,觸感很像勒痕,痕跡很深,彷彿嵌入了皮肉一般。
鑽心的疼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屋子裡除了她和可憐母子之外,再無別人,很顯然她就是大家口口聲聲說的掃把星、賠錢貨,上吊自-殺的姑娘。
李花顏不知道該哭泣自己死而復(fù)生在這麼一個家徒四壁,清貧如洗的窮困家庭?還是該笑自己死而復(fù)生,能重新再活一次?
抱頭哭泣的母子倆聽到動靜,雙雙擡眼一瞧,嘴裡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一聲淒厲的呼喊,慘白的臉上佈滿了驚駭,活脫脫一副見鬼的模樣。
“娘…我怕…”小男孩害怕的把臉深埋在母親的懷裡,不敢再看死而復(fù)活的李花顏,而她母親拖著病懨懨的殘軀,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伸著一隻手幽幽哭訴。
“我的鳳兒…是娘對不起你…你不要嚇你弟弟…他還小!”母親如泣如訴的嗚咽著,還不時的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讓人心生憐憫。
李花顏是心軟的人,她看不下去了,不顧嗓子的疼痛,艱難的發(fā)聲,“娘…你別害怕,我沒死,我真的沒死!”
霸佔了人家可憐女兒的身體,總不能再突然詐屍嚇死人家孃親吧!
她不假思索的跑過去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笑著安慰道,“你瞧…我的手是熱的吧!你女兒還好端端的活著呢!”
李張氏握著女兒的手,驚駭半晌後,悲喜交加,“女兒你真的沒死,真是老天有眼!我可憐的女兒啊!”
她那骨瘦如柴的黑手顫顫巍巍的想要撫摸李花顏脖子上觸目驚心的勒痕,又害怕弄疼她,最終還是放棄了。
“姐姐…姐姐…”小男孩也從母親懷裡探出頭,笑著喊,一臉的天真無邪。
多懂事的孩子啊!
本應(yīng)該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猝不及防的就被人破壞了!
“啊…詐屍了!詐屍了!”
“李家丫頭詐屍了!”
李章和張屠夫、王老三剛一進屋就看到死去的人竟然復(fù)活了,嚇得他們大喊大叫,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正坐在院裡喝酒的李老頭聽他們高喊詐屍,也慌忙扔下酒瓶跑進屋裡瞧,看到本應(yīng)該躺在牀板上的女兒竟然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他,嚇得他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駭?shù)恼f不出一句話。
眨眼間,院子裡圍了不少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十分的嘈雜,全都是看熱鬧的神情。
李花顏靜靜的打量癱坐在地的李老頭,瞧他身材瘦小,脊背佝僂,一張瘦削的黑臉上鑲嵌著一雙渾濁凹陷的眼睛,下巴上留著山羊鬚,模樣十分的難看又猥瑣。
如果自己判斷沒錯,這人就是她如今的爹了!
想到剛纔這人打罵老婆的囂張殘忍模樣,她就怒火中燒,家暴的男人最是可恨,理應(yīng)替可憐的母子出氣的,但她不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此刻她不再是李花顏,而是這人的女兒。
“爹…你怎麼了?別害怕,我沒死!”李花顏佯裝無事的嫣然一笑,上前把李老頭給攙扶起來。
心裡哪怕有一千一萬個不情願,面子上還是要做足了,畢竟周圍不少人看著的,她可不想被人當瘋子對待。
“你……你真的沒死?”李老頭不敢置信的瞅著她問。
李花顏眼神堅定的點頭,“我當然沒死!”她假裝若無其事的朝門外走去,想告訴院子裡看熱鬧的所有人,這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各位親朋好友,鄰里街坊,我活得好好的,沒有詐屍這回事,大家還是散了吧!”
圍著看熱鬧的人羣瞧她真的無事,也就不在自討沒趣,很快就散開了。
“太好了!老天爺真是對我不薄!”李章高興的直拍手,“爹,既然妹妹沒死,那等會兒彪哥來了我們總算能交代了!”
“對對對!”李老頭突然奪門而出,渾濁耗子眼裡迸發(fā)出狡詐的精光,一連喊了三聲對。
“什麼彪哥?”李花顏有點迷惑了,蹙眉問道,這父子倆人又在盤算什麼鬼把戲?
“當然是來運賭坊的彪哥,他馬上就來領(lǐng)你去妓-院,我們已經(jīng)商量好價錢了!”李章笑瞇瞇的打量著死而復(fù)生的妹妹,差一點,白花花的銀子就長翅膀飛了!
“妓-院?你們竟然把我賣到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