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鬱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午後,窗口沒有蝴蝶,心中沒有想念,石不容扔下手中的筆,收拾著慵懶的心情,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望著桌上的詩稿,如同一堆等著扔下海里的石頭,如今,自己連拋擲的勇氣都沒有了。“主人,來電話了”,石不容回過神來,拿起手機,是自己的閨蜜清夢打來的。“不容,出來陪我喝咖啡,還在《藍調心情》,不來就見不到我了”。電話那端很明顯的糾結。“乖乖,又腫麼了?我馬上到”。石不容極利落地穿上自己的牛仔短裙,提起挎包,衝下樓去。
這個城市太擁擠了,一輛車緊接著一輛車,站在馬路上,除了安全,你不敢想其他。還好出租司機敬業,透過人羣的一招手,就開過來了。《藍調心情》很快就到了,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清夢。看著眼前這隻受傷的小貓,不容知道,一定是一諾惹的禍。服務生端來了兩杯咖啡,不容沒有加糖,她喜歡苦過舌根的感覺。“誰欺負我們夢夢了,我修理他”。“一諾隨他父母去新加坡了,不會回來了,”清夢話音落地的同時,眼淚也珠串似的滾落了下來。不容啞然了,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安慰的話都顯得輕飄飄的,讓清夢哭吧,也許眼淚是最好的發泄方式。不容拿出紙巾,默默地爲清夢擦拭著,好一會,清夢忍住淚,拿起桌上的咖啡一口氣喝乾,全沒了昔日淑女的樣子。“不容,你說,一諾爲什麼這麼薄情,難道他忘了我們一起疊紙鶴許過的願望,忘了我們一起泛舟湖上的美好時光,忘了我們篤定三生的約定......”清夢喋喋不休地說著。也許,她想理清一下,自己愛情的分岔口究竟出在哪裡,也許,她想說服自己,尋找並確認她和一諾之間矢志不移的愛情,這份情一定如一根剪不斷的絲線,把她的一諾送回到自己身邊。
清夢一會說,一會落淚,不容的心裡酸酸的。咖啡點了再點,直到兩個人都喝了滿肚子的苦水。不容扶起清夢,送她回家,一進屋子,不容的心就提到了喉嚨,客廳的茶幾上,清夢和一諾親暱的合影示威地立在那裡。待不容想把它收起來時,已經遲了。清夢又是一陣傷心,流著淚擺正了桌上的相框,嚶嚶地說:“我就這麼天天看著他,想著他的千金一諾,想著他的生死相許,讓這個負心的人永遠地慚愧”。不容的手,始終攬著清夢的肩頭,希望能給她力量。清夢漸漸地靜了下來,打開電腦。她要發佈一條微博,說給自己,說給朋友,也說給那個負心的人。不容看得出,清夢敲擊鍵盤的手指有些發抖,只見她清晰地打出:
心一陣好痛,
風一陣好涼,
和誰在夢裡虛空一場。
水中本來無月,
空中哪有天堂
世人用王母開了個玩笑,
哪來的銀河兩岸、織女、牛郎。
一根簪子的故事講了千古,
讓多少癡人進入角色,
續寫荒唐......
淚一滴好苦,
詩一箋好狂,
我對星星講故事,
不嫌太長。
巫山可能沒雲,
滄海不謂壯觀,
古人和故事,都化了蝴蝶鴛鴦。
留世間的男男女女,
接著講地老天荒......
一口氣發完,清夢伏在桌上哭了起來。不容知道,這每一行文字都是清夢一次心的顫抖。更知道其中的銘心刻骨,她始終攬著清夢的肩頭,希望能給她力量。街燈在不知不覺中點亮了這座城市,商家門前的霓虹燈如同人類不定的情感,閃爍得讓人心痛。此刻,不容只希望不明天早一點到來。她知道,只有時間是清夢最好的醫生。QQ面板上一諾的頭像閃動起來,不容飛快地關上了電腦,她知道,此刻一諾任何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對清夢而言,多面對一回就是在傷口上多撒一把鹽吧。時間彷彿被定格了,不容和清夢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紅塵的變數正悄悄地考驗著這對姐妹花內心的柔韌。一切在目光中交流,一切又都在目光中靜止。多年來共同的文學追求,讓她們彼此更懂對方。夜的寧靜漸漸吞噬了城市的喧囂,兩個人相偎著睡著了。睡眠也許是這個世界是最幸福的事了。
一陣手機的鬧鈴把不容從沉睡中驚醒,看見清夢已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遠方。清新的空氣,暖暖的陽光,正毫不吝嗇地迎面而來。樓下廣場上的音樂正有節奏地起落著。“下樓去吃個早餐,然後陪我去採風如何?”不容試探性地問著。清夢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從早餐店出來,儘管不容不斷地變換著話題,清夢一直沉默,彷彿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樂趣都隨著一諾的離開凍結了。不容知道,沉默也許是清夢最好的療傷方式。
客車在盤旋的山路上輕微地震動著,清夢始終如一尊雕像。車子很快駛進景區,不容拉著清夢一路走來。飛檐斗拱的寺廟建築,繚繞香菸**殿堂,彷彿有一種隔絕塵世的魔力,讓人的內心一下子沉靜下來。不容輕輕地吟詠起一幅似懂非懂的古剎名聯:請上來,上來則六根清淨。莫下去,下去便十丈紅塵。一路地穿廊過榭,不容感覺腿都軟了,再看看清夢也汗津津的了,不過總算紅潤了許多。兩個人揀一處石椅坐下,聽著不遠處大殿裡傳來的誦經之聲。不容回身拿出揹包裡的筆記本電腦,遞給清夢,“夢夢,要不要寫點什麼”清夢搖了搖頭,“切,小氣“不容把筆記本放到自己膝上,寫點什麼呢?總得對得住此行吧。忽然剛剛吟詠過的那副古剎名聯浮現在腦海:請上來,上來則六根清淨。莫下去,下去便十丈紅塵。近佛說佛,就它了,胡謅幾句吧。不容向來喜歡國學,尤其對古典詩詞情有獨鍾,清夢則不同,喜歡現代文學,兩個人都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無論從興趣還是愛好都是互補,所以關係也最爲密切。不容沉思了一會,輕輕地敲擊起來:
青山古寺慕禪心
數座蓮臺繞梵音
故滅因緣聽如是
空空幻境解貪嗔
菩提有道說覺慧
苦海無船渡六根
煩惱三千僧落盡
紅塵十丈煉凡身
“唉,總算不虛此行”不容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把筆記本電腦遞給清夢。“夢,該你了”。.清夢接過筆記本,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是啊,能寫點什麼呢,與禪音近,與紅塵遠,也許靜靜地體會會來得更好些。
從古剎回來後的日子.清夢一直閉門不出。不容知道,清夢還沉浸在與一諾的回憶裡。情傷的桎梏,只有她自己走出來,索性由她冷靜一段了。
日子像白開水一樣索然無味地過著,除了打電話給清夢,不容想不到其他更有意義的事了。清夢的失戀很痛苦,可是連戀愛的滋味都沒嘗過的自己豈不是有點悲催了。四年的大學時光,清夢如一朵驕傲的牡丹,佔了所有男生的眼球,而自己就像陪襯在牡丹花側的一朵薔薇,,誰會在意薔薇有無香氣呢。25歲,一轉眼就混成了剩鬥士,對愛情的渴望也更加強烈了。可是一想到清夢,不容的心裡怯了,愛情這把雙刃的劍啊,沒有爐火純青的功夫是駕馭不了的。弄不好,傷了自己,也傷了對方。隨便找個人嫁了嗎?上帝啊,你帶我走吧,不容不敢想下去了,高傲的內心也不允許她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