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坐公車你坐公車,居然三個站就到家都可以遇到車禍!哈哈哈!”
我靠在白色病牀上,咬牙切齒得望著某個被我用殺人眼神瞪視很久還完全不懂節制的笨蛋:“玖渝!醫院裡不能喧譁,你知道不知道!”
“是是是!不能喧譁是吧!哈哈哈!”她居然還抱著肚子狂笑。要不是腰部痛得想昏倒,我立馬一腳將這女人踹出宇宙去做人造衛星。
我抽著嘴角慢慢握起拳頭:“不知道——是哪個混蛋臨時放我飛機,害得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坐車回家,才遇上車禍呢?”
這臭丫頭全然不在乎:“你自己RP不好,怪人家!”
“你這有異性沒人性的女人,跟男朋友跑去看電影就完全忘記約了我的事!害我一個人傻愣愣在街頭站了半小時,打你手機還總是不通,最後還要一個人做車回家!”
“唉呀!”玖渝居然還敢笑著揮手:“不要這麼生氣嘛,你是病患要靜養啊,小心傷口惡化……”
“我就是馬上死了,也要拉上你陪葬!”若不是有傷在身,我真想立即衝上去掐死這女人!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根本沒有友情,我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約了我去逛街,居然就因爲男朋友一個電話說“我有兩張電影票”,便徹底遺忘了我的存在,興顛顛地衝去看什麼“寶貝計劃”。要不是我終於打通她手機,兩眼泛桃花的某人還完全沒想起我是何許人也呢。
“冷靜點兒!冷靜點兒!”玖渝一幅戀愛中的桃紅色笑容,完全無畏我手中“嚯嚯”響的皮鞭:“你看我給你帶了這麼多好吃地來探望你,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嘛!哈哈!”
對於這個已經墮落入二次元空間無法用人類語言溝通的戀愛中少女,我除了自認命苦外還能怎樣。只覺得穿著病人服的我身邊都是灰濛濛的空氣,而玖渝這丫頭卻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燦爛盛放的粉紅,實在是再鮮明不過的強烈對比。你說我們兩個不同星球的又怎能溝通嘛!
臨走前,玖渝居然回頭囑咐了一句:“曉旋,你也20歲了,該找個男朋友了吧,不然你又怎知道戀愛的美好。”
我翻翻白眼:“你覺得會有人喜歡ET外星人嗎?”
她嘻嘻一笑:“當然會有。這世界這麼大,人外有人,喜好變態的男人應該也沒完全絕種,你千萬別死心……”
沒等她放完狗屁,我就一個垃圾桶砸到門上恭送了她大人的離開。
都說人倒黴起來,是連鎖反應的,果然不假。晚上媽媽來了,居然將學校的課本一併全來了個隕石撞地球,都砸到我可憐的小腦袋上了:“不要以爲放假就鬆懈了,你自己什麼成績自己知道,多複習一下功課,別浪費時間啊!”媽媽一邊削蘋果一邊開始繼續磨練她的祥林嫂演技,一路從中國叨到了西伯利亞。受不了耳膜轟炸的我,終於忍不住小聲嘀咕:“可是我現在是住院啊……”
“住院還不是天天躺在牀上!你是腰受傷又不是手受傷,拿本書出來看看會死人嗎!不要一天到晚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一點兒用都沒有,多看看課本,想想怎麼把你的成績提上來吧!每科都剛及格攀車尾的分數,說出去都丟臉死啊!”
悄悄將牀頭的小說塞到枕頭下面,我無可奈何地提起課本,還是忍不住:“媽,下學期的課本又還沒發,這些科目都已經學過了……而且張愛玲的小說怎會亂七八糟,她是很出名的近代文學作家……”
“你呀你呀!就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纔剛及格的分數就算學過了嗎?看多一次又不會死人!”
又開始了,媽媽每次一說到這些就像唐三藏般喋喋不休,我看就是孫悟空降世也要被她叨到咬舌自盡。酷愛面子的爸媽,一直以來很不滿意我這個只能在班上拿中等水平的成績,每天都是無休止的數落和訓話,即使放暑假也不例外。我捧起手裡的課本,電路、脈衝、高頻……以爲住院可以稍微換來些輕閒時候,結果反而更加避無可避。
鬱悶!真希望媽媽可以早點兒離開!我還沒看完小說呢。
晚上一直睡不舒服,母親的話像惡夢般用多重環繞立體聲不斷對著我的腦袋循環播放中。當清晨六點醒來時,我已經怎麼都睡不著了。
同病房的其他人都還在睡夢中,我爬起身,小心移到輪椅上,坐電梯來到一樓。醫院的庭院雖然不大,可綠蔭蔥蔥,空氣清新,呼吸一口,心中的陰貍也暫時一掃而空。
好地方,下次乾脆來這裡看書好了!
清晨的庭院人煙稀少,只有雀鳥的蹄鳴與風吹樹動的陣陣婆娑,我沿著水池慢慢推動輪椅,在第二個轉彎的時候,我看到了他。
第一眼注意到是因爲他和我一樣坐在輪椅上,這讓我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只是左腳比我多了一塊石膏。他面前架著一個畫架,紙上有庭院的色彩與柔和的光影。是水粉,用色很乾淨,色彩豐富,筆觸乾脆利落,即使沒走近,也看得出技術相當不錯。
“厲害啊……”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人絕對是個畫了很多年的老手。
可他彷彿沒聽見,完全不予理睬。我愣了愣,在疑惑了1/3秒後,我來了個漂亮的吶喊式大暴投:“快看!宇宙超人在天上飛啊!”
風,靜靜地吹噓著,吹噓著四周的寂靜。
也吹噓著我的尷尬。
咳咳,好像有點兒丟人。趕快收回手吧!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對!今天天氣很好,什麼事都沒發生,哇哈哈!
不過真奇怪,這人怎麼完全不理人呢?未免太專心了吧。
似乎,有種奇怪的不協調感……
我聳聳肩膀,反而不好意思打攪他,便在後面一直看著,不再作聲。嗯……繪畫手法很純熟,畫得很快,然而讓我移不開視線地卻是畫面的色彩。那麼漂亮純淨的顏色,淡雅地揉合在一起,只是看著,便覺得心都平靜起來。
畫的靈魂會表達出人的心,雖然他一次都沒回過頭,可我好像能從畫裡看到他的表情,也是那麼純粹,天然無雜色。
就像被無限的海洋與陽光包圍著般,如此天然而溫暖的畫。
我想,能畫出這麼溫柔的畫的人,一定,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我完全被那幅畫吸引,一直靜靜地觀看著。直到他修飾完開始收筆,我才反應過來,一看錶——十點了!我居然在這裡看了三個多小時!連早餐都忘記吃!
他慢慢卸下畫板畫架,開始收拾畫具,低頭時或許看到我的腳,猛得擡起頭,看向我。
那麼吃驚與詫異的表情……難道,當真現在才發現我的存在嗎?
我微笑著,企圖以友善的態度打開第一步:“你好!嗯……你也還沒吃早餐吧?一起去吃好嗎?”天啊!我怎麼覺得自己十足像一個在跟人搭訕的變態!咳咳!不過,他應該也肚子餓了吧?
可他沒有回答,歪著頭,想了一下,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繼續撿他的畫具,最後把東西都掛在輪椅的把手上,向我點點頭,走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說過一句話,我感到有點兒惋惜。
或許,他根本不喜歡有人來打攪,所以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沒什麼好感。
晚上睡覺時,腦海裡卻一直浮現他的畫。那麼純淨漂亮的色彩,好像連心都受到了感染。
一夜好夢,我又六點多就醒了。
悄悄爬起牀,去到一樓,他卻不在昨天的地方。確實,昨天那幅畫已經完工了,不可能再畫同一個景色吧。
我四處亂轉著,心裡滲透著某種期待。我喜歡的是文字小說,並不是繪畫,可此時腦袋裡卻滿滿得都是昨天見到的那幅畫面。
我想,沒有人能拒絕那麼溫柔的顏色。
就好像沒有人能拒絕冬天的橘色陽光一樣。
用緩慢的速度輕輕轉動著輪椅,聽著車輪嶄壓著水泥地面的聲音,清脆並期待。我四處張望著,當在圍牆邊又見到他時,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是本能地微笑起來。
他,一直仔細盯著圍牆,手上的畫筆卻舞得非常快。
在畫什麼呢?總不可能畫殘舊的圍牆吧?
我輕輕推動輪椅過去,近了才發現,圍牆上停著一隻蝴蝶。
那是一幅,非常非常漂亮的蝴蝶。
畫布上那隻蘭色的蝴蝶好像在夢裡靜止般,吸引人的目光無法移動,彷彿整個靈魂被吸食進畫裡。大膽的色塊,率性的色彩,和昨天靜止的風景不同。
唯一相同地,是一樣那麼溫柔漂亮,入心。
可我一推輪椅靠近,那隻的蝴蝶居然撲動起翅膀!喂,這位亂跑的小朋友,我喊你呢,別走啊!回……回來啊!最多姐姐給你糖吃吧!喂!你有沒有聽到啊!
那隻蝴蝶顯然不太瞭解糖果的美味,在院子上空轉了一圈兒,就消失在牆的另一邊。
“對……對不起!”我尷尬得嘴腳抽動,笑不出來,因爲看到某人是用不捨的眼神望著那隻蝴蝶飛走。
但他仍然沒回答我,連頭的都沒有轉過來,彷彿根本便不知道我在他身後。總覺得他的舉止有點兒奇怪,好像有什麼不協調感。
爲什麼呢?他真的一直沒發現我在他身後嗎?
“喂!”
我又輕叫一聲,他還是沒回頭,拿起畫筆繼續修飾他的畫,好像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眼珠一轉,我忍不住忽然大叫:“天啊!地上有一百萬大鈔沒人要啊!”
完,全,沒,反,應。
風拂過庭院的樹木,發出陣陣“沙沙”的聲響,我就這樣傻傻地一個人指著地板,天上一隻烏鴉飛過,好像在我頭頂上不停喊叫:“傻瓜,傻瓜……”
切!這人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啊?一點兒都不會配合!第一次見到這麼不愛錢的傢伙!
我感到很困惑,不信邪地再次開口:“對不起!”這次還拍拍他的肩膀。他終於回過頭,有點兒驚訝地看著我。從他的被驚嚇看來,剛纔真的完全沒發現我的存在。
“對不起,剛纔是我把那隻蝴蝶嚇飛了。”我又重複一遍。聽說藝術家很多脾氣古怪,希望這人不是什麼恐怖份子,別爲了一隻蝴蝶將我拆皮煎骨。
他瞪著眼睛看了我半會兒,伸手掏向病人服的上衣口袋——幸好,不是刀子!而是一個硬皮小本子,剛夠手掌大小那種,和一隻筆,塞給我。
不明白他爲何如此,我邊接過本子和筆邊看向他,卻見他指指自己的耳朵,然後輕輕擺擺手。
原來,他聽不見……
我驚訝得盯了他半天才回過神,趕忙拿起筆寫下:
*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接過本子,看完拿過筆。
-沒關係。你剛纔說什麼?
又遞給我。
*剛纔也是對不起,因爲是我不小心把那隻蝴蝶嚇飛的。
他看完對我輕輕微笑。
-沒關係。反正它本來也不會停很久。
他的字寫得好漂亮,都說字可以看出人的性格,看來果然是和他的畫一樣溫柔的人。
*你的畫很漂亮啊!
-謝謝。其實我只是因爲在醫院太悶了,才忍不住出來畫的。
*你是學繪畫的嗎?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現在沒學了,只是自己畫來打發時間。
*不過爲什麼你要這麼早起來畫啊?
-因爲早上沒什麼人,可以專心畫,不怕被打攪。
糟糕!我真是自爆糗事!
*對不起,我打攪你了。
他依然笑得溫和。
-不會。所謂打攪是指妨礙到我繪畫,你並沒有妨礙,不算打攪。
我在心裡偷笑,大喊“YEAH”:*那我還可以來看嗎?我真的很喜歡你的畫。你可以不用理我,我會
我本來想寫“我會安靜得看”,一想不對,忙改成:
*我不會打攪你的。
他回以我一個淺淺的笑,又開始畫了。雖然我不太懂水粉畫,可我覺得他真的很厲害。手拿畫筆的動作就像魔術師一樣,輕輕一揮,色彩就渲染在畫紙上。也許這世上繪畫技術比他強的人會有很多,但那麼溫柔的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只是看著,便覺得世界彷彿被過濾了一樣。
一切都變成透明通透的顏色。
我一直看到差不多九點他才畫完。
-對不起,我家人一會兒要來,今天要早點回病房。
*哦,好的。那你明天還會來畫嗎?
-如果沒有意外,我會來的。
*那我還可以來看嗎?
我拿出一幅很賊的笑臉望著他,這樣的笑容已經稱得上是獻媚了。
他又笑了,他的牙齒很白,儘管只是微微露齒的笑,但笑起來很好看。
-當然可以。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能不能問你。
*你問吧。
-你明明沒有受傷,爲什麼要坐輪椅?
*哈哈,問得好!因爲我的傷在腰部,所以不容易看到。說起來我很倒黴呢!
-爲什麼這麼說。
人生總是有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我很爽快地把出車禍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不算很倒黴啊!
*這還不算倒黴?我莫名其妙地被放飛機,莫名其妙地就遇到車禍。當我被擡上救護車時,我看到有很多同車的乘客都只是輕傷,可我卻要被扔進急疹室啊!
不知道爲什麼,他掩著嘴笑起來。
-我住在11號病房3號牀,你去問一下護士我是這麼進來,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倒黴了!
我有些狐疑。
*你不能告訴我嗎?
-你還是去問吧,我寫的不夠好笑。
寫完後,他還在笑,朝我點點頭,把畫具收好,離開了。
我很好奇什麼是倒黴又好笑的入院原因?中午護士送藥來時我問她。
“就是那個聾啞病人是吧,他真的很倒黴呢!聽說他有天夜晚在街上看到一個年輕女人掉了東西,就撿起來想還給她吧。可那女人越走越快,他只好追上去,那女人走到一個樓梯上,他也跟上去,結果那女人突然一轉身把他推下樓梯。原來那女人見他一直跟來,問他又不說話,以爲是個變態,很害怕,就把他推下樓啦!他就這麼把腿摔斷了!”
吃過晚飯,同病房的其他人都跑去追八點檔肥皂劇了,我一個人窩在病房裡數星星實在太無聊。慢慢晃到走廊,看到“11號病房”的牌子,我停在門口。
跟我住的病房一樣,有三張牀,他靠在最外面的牀上看書,封面上寫著《穿PARDA的女魔頭》……啊,是勞倫?維斯貝格爾那本暢銷書,這本書很有趣,沒想到也有男生會喜歡看。
我有些猶豫。可以嗎?我跟他還不算熟。
我悄悄來到他牀邊,他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聽不到聲音很麻煩吧?如果此時是持槍打劫的恐怖份子站在他旁邊,他大概也不會知道;然後任由對方掏空所有抽屜,他還是不知道;最後對方無可奈何敲敲他肩膀,遞上紙條:大哥,現在打劫啊,你也配合點兒好嗎?然後他才終於意識到,還要合起書本跟對方書面道歉。
唉呀,又胡思亂想想到北冰洋去了。咳咳。
再次拍拍他肩膀,他擡起頭,看到我,微微一笑。我朝他揮揮手就算打過招呼了,指向他牀頭的小本子,他點頭後我拿過來。
*我問過了。確實是你比較倒黴,在下望塵莫及,甘拜下風!
他笑了。
-我也這麼覺得呢。
*可是兄臺看來心情並不差!
-遇到倒黴的事就一定要心情差嗎?
*也不是。但一般人都會抱怨自己爲什麼那麼倒黴,就像我這樣啊。
他又笑了,想了想才寫。
-我覺得,反正已經倒黴了。抱怨也沒有用,只會讓自己心情更差而已,不如笑笑,倒黴的事很快就會過去了。
*你說的,我也明白,不過一般人都沒這麼容易看得開。
-這只是心情和想法問題而已。
我注視著他的臉。他一直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但也看得出心情不錯。我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潛意識裡,我本也以爲一個聽不到也無法說話的人,該是自卑與沉悶的。
可他不是。
他看起來比我這個所謂健康的人還成熟,理所當然地。
看到他手裡的書,我忍不住寫下:*你也喜歡看《穿PARDA的女魔頭》嗎?這本書很有趣,我很喜歡!
-嗯,很多地方很好笑。
*我新寫的小說就有些模仿這本書的模式,不過故事完全不同。
-你有寫小說?
*哈哈,只是同學中玩玩的性質,寫完了也只放在學校BBS上。不過我很喜歡寫各種不同的故事,如果以後可以職業寫小說就好了。可惜啊,其實我現在正在讀的是理科,大家都說我不實際,老在做白日夢。唉,不實際的人有不實際的夢想,這到是很符合呢。
-不是的。
他看到我的字,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提筆。
-其實這是一種誤解。因爲你選擇了和一般人不同的路,他們認爲你不可能做到。因爲大部分人都這麼做,所以自己也這麼做,因爲大部分人都這麼想,所以自己也這麼想,這種人纔沒主見。你並不一定要是這大部分人中的一個,你只是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恰巧你所做的不是大部分人所做的,你也應該以自己的想法爲主,而不是爲了和大家一樣,便把自己本來的想法改變。
*哈哈,你說得太誇張了,其實我這個人很平凡的。
-可我覺得你很特別。
*我?這絕不可能,我從頭髮絲到腳指頭都完全沒有任何能稱爲特別的地方。
-你會來找我說話就是你特別的地方。
*嚇?我更不明白了!
-說實話,你是第一個知道我不能聽不能說還來找我聊天的人。我很少朋友,最好的幾個都是和我一樣。雖然也會接觸到一些正常的人,但一般他們都不會主動找我,他們覺得我不會聽不會說,要跟我聊天很麻煩。
我皺眉。
*這是他們不對,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這是偏見和歧視。
-你說的沒錯,這是偏見和歧視,很多人都知道。可大部分人仍是這麼想的,你會因爲大家都這樣,也不理我嗎?
*我絕對不會的!!!
我特意加了三個感嘆號。
-你也明白嘛。即使大部分人都這樣做,不代表你也要這麼做,你只要做你覺得對的事,做你想做的就行了。即使你選擇了一條和別人不一樣的路,也不代表你做的不對。實不實際只是一般人能不能做到而已,他們覺得他們做不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所以也斷定你做不到。可是做不做到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看著他,第一次想仔細觀察他。他坐在牀上,看不出實際身高,應該有一米七以上。從外貌看來也不過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皮膚比較白,眼睛細長,黑色的髮絲搭在額頭和脖子上,一根根細緻分明。他和所有大學剛畢業的大男孩一樣,沒有什麼特別出衆的地方。
可是,我突然很想去了解他,他的想法,跟一般人很不同。
*你剛纔說我很特別,我覺得你才特別呢。
-爲什麼?
*因爲跟我所想的很不同啊!你很隨和,也不介意
我停下筆,不知道該寫什麼才能符合我想說的話又不會傷害他,他卻拿過本子。
-我覺得要曾經擁有過才能說是失去,我從出生就一直聽不見聲音。從沒擁有過,就說不上失去吧!反而是大家都認爲我應該自怨自哀,很絕望似的,我覺得是你們想太多了。
他依然是若有若無的淡淡微笑,我沒有看錯,就像他的畫一樣,溫柔寧靜清澈。
可那種清淡的幽香,會隨著空氣飄入內心的深處,再瀰漫散開。
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再次陷入失眠中,腦子裡除了他的畫,也逐漸爬上他那種溫柔的笑容。
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談話而已,爲什麼會讓我覺得他那麼特別?
他跟一般人太不一樣,無論是畫,笑容,思考方式,以及那漂亮的筆跡。
我也想,更加了解他。
因爲“特別”對我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