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七丘之城的倖存者們仍在爲邪神教派的襲擊而惶恐不安時,北境的移民團終於抵達了這座飽經風霜的城市。
浮空運輸艦的轟鳴聲劃破天際,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廢墟。
倖存者們擡頭望去,只見數艘鋼鐵鉅艦緩緩降落在臨時擴建的港口區,艙門打開後,一支由工匠、農民、醫師和士兵組成的隊伍井然有序地走下舷梯。
移民團的成員們穿著厚實的北境制服,肩上扛著工具包,手中提著鍊金提燈,眼神中既有對未知環境的警惕,也有對新生活的期待。
他們中的許多人並非自願前來,而是被優厚的條件吸引——帝國承諾的土地、免稅權,以及在這片新土地上建立家園的機會。
傳教團的團長親自迎接了他們,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營地:
“歡迎來到七丘之城!你們將參與重建這座偉大的城市,而帝國會保障你們的安全與未來!”
然而,當移民們真正踏上七丘之城的土地時,迎接他們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原以爲會看到規劃整齊的臨時住所和堆滿物資的倉庫,但眼前只有一片在寒風中搖曳的破舊帳篷,以及勉強維持運轉的簡陋物資分發點。
傳教士們疲憊的面容和倖存者們警惕的目光,無不昭示著這裡的資源有多麼緊張。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那是混合著腐肉、焦炭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臭味的刺鼻氣息。
這股味道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提醒著每個人邪神信徒的威脅從未遠去。
幾個移民不自覺地摸了摸隨身攜帶的護身符,彷彿這樣就能驅散心頭的不安。
當夜幕降臨,臨時營地裡的景象更令人心驚。
移民們擠在勉強搭建的簡易住房裡,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詭異的尖嘯,那聲音時而像是野獸的嘶吼,時而又像是人類的慘叫。
黑暗中,有人小聲嘀咕:“我們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這句話在寂靜的帳篷裡顯得格外清晰,卻沒有人敢接話。
儘管處境艱難,北境移民團還是爲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刺骨的寒風中,他們用浮空艦隊運來的預製板材和散發著微光的鍊金粘合劑,快速搭建起一排排簡易住房。
工匠們帶領著倖存者們穿梭在七丘之城的廢墟間,他們用鐵鍬和撬棍小心地清理著倒塌的建築殘骸。
每當發現完好的金屬樑柱或可用的石料,便會有專人將其分類堆放——金屬材料被送往臨時搭建的熔煉爐,而石料則整齊地碼放在重建區,等待成爲新建築的基石。
農民們則在能量塔庇護的區域內忙碌著,他們用特製的開墾工具翻墾凍土,將堅硬的冰層一點點破開。
簡易的溫室框架已經搭建起來,透明的鍊金玻璃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裡面培育著從北境帶來的耐寒作物種子。
每個人都盼望著這些作物能儘快成熟,緩解營地日益緊張的食物供應。
然而,資源短缺的問題很快就暴露無遺。
傳教團團長在臨時指揮所的物資分配會議上眉頭緊鎖,手中的清單清晰地顯示——存糧僅夠維持三天。
更糟的是,工程師馬庫斯在檢查供水系統時,發現地下水管被邪神信徒惡意污染。
當他撬開檢修井蓋時,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薰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水管內壁上附著著詭異的黑色黏液,水中不僅摻雜了腐化污染變得腥臭無比,還漂浮著可疑的絮狀物。
經驗豐富的馬庫斯立即取樣檢測,結果令他毛骨悚然——水中不僅含有高致病性病菌和毒素,還檢測出了微量鍊金腐化劑的痕跡,根本無法飲用。
他臉色鐵青地擦去額頭的冷汗,立即通過鍊金通訊器向傳教團團長彙報:“必須立即切斷供水!這不是普通的污染,那些瘋子在水裡加了料,喝一口就足以致命!“
他不得不緊急下令暫停整個供水系統,改用爲數不多的鍊金淨水裝置應急。
這些珍貴的裝置原本是爲醫療用途準備的,現在卻要用來維持最基本的生活用水。
移民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面臨的挑戰遠比想象中更加嚴峻。
臨時搭建的淨水站前排起長隊,每個人只能分到一小壺經過淨化的水。
孩子們乾裂的嘴脣和主婦們焦慮的眼神,無不昭示著這場水危機帶來的絕望。
傳教團團長雖然緊急調配了物資,但數量有限,僅能勉強支撐三天。
倉庫裡的存糧見底的速度比預期快得多,因爲移民們不得不與倖存者共用僅存的糧食和淨水設備。
每當分發物資時,雙方都會爆發激烈的爭吵——移民指責倖存者偷藏食物,倖存者則怒罵移民貪得無厭。
這樣的共享顯然並不順利。
部分倖存者對移民團抱有深深的敵意,他們趁著夜色破壞新搭建的溫室支架,在黎明前偷偷放掉珍貴的灌溉用水。
更惡劣的是,有人在營地各處用炭灰寫下“帝國走狗“的字樣,甚至散佈惡毒的謠言,聲稱“帝國人想把我們當作祭品獻給新神“。
這些流言像瘟疫般在營地蔓延,讓本就緊張的局勢雪上加霜。
一位年長的移民婦女抱著空水罐,望著遠處竊竊私語的倖存者羣體,喃喃自語道:“我們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受罪的?“
這個問題,此刻無人能夠回答。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混亂局勢中,年少的艾瑞克成爲了維繫雙方關係的唯一紐帶。
這個在廢墟中長大的少年既熟悉倖存者們根深蒂固的戒備心理,又理解移民團揹負的使命與困境。
他每天穿梭於兩個羣體之間,用沙啞的嗓音不厭其煩地解釋著彼此的難處。
向倖存者說明移民團帶來的鍊金溫室能解決糧食危機,又向移民們解釋倖存者對舊神信徒的恐懼並非無理取鬧。
某個飄著細雪的黃昏,艾瑞克正帶領著由十二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和六個願意合作的成年倖存者組成的巡邏隊,沿著糧倉外圍例行巡查。
突然,糧倉後傳來壓低的爭執聲。
他示意隊伍停下,獨自摸黑靠近,藉著月光看見瘸腿的老約翰正揮舞著火把,對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倖存者激動地說著什麼。“.等燒了糧倉,看那些北方佬還怎麼裝好人!“老約翰殘缺的左腿在雪地上拖出血痕,渾濁的眼睛裡跳動著瘋狂的火光,“他們和那些邪神信徒一樣,都想把我們的靈魂“
艾瑞克顧不得危險,一個箭步衝出來攔住他們:“住手!這些糧食夠所有人吃半個月!“
他的突然出現讓密謀者們像受驚的獸羣般散開,但老約翰卻獰笑著舉起火把,燒傷的喉嚨裡擠出嘶吼:“小叛徒!你們這些維克托亞人憑什麼決定我們的信仰?“
這句話像火星濺入火藥桶,瞬間引爆了壓抑已久的敵意。
幾個皈依新神的倖存者從暗處衝出,他們眼中燃燒著狂熱的怒火,與老約翰的人扭打在一起。
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悶響、憤怒的咒罵聲和痛苦的呻吟交織成一片混亂的聲浪。
“你們這些瘋子!“一個年輕的新神信徒怒吼著,他的拳頭狠狠砸在老約翰同夥的臉上。
對方踉蹌後退時,有人掄起凍硬的土塊砸向站在衝突邊緣的艾瑞克,尖銳的土塊邊緣在他額角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立刻順著臉頰流下,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線。
混戰中,一支火把被撞落在地,火星四濺,很快引燃了糧倉的防水布。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帆布,在寒風中迅速蔓延,橙紅色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扭曲的面孔。
就在火勢即將失控時,傳教團長帶著全副武裝的蒸汽騎士趕到,他們手中的鍊金滅火器噴出白色泡沫,很快撲滅了剛剛竄起的火苗。
當晚,艾瑞克獨自回到帳篷,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下發現了一張用血寫在碎皮革上的匿名信。
歪斜的字跡彷彿是用指甲蘸血刻出來的,每個筆畫都透著刻骨的恨意:“叛徒的血最適合月圓之夜的祭壇。“
信紙上散發著的血腥味讓他胃部一陣翻騰。
他把這封威脅信緊緊攥在手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帳篷外,呼嘯的寒風中隱約傳來舊神信徒們熟悉的詭異吟誦聲,那聲音如同毒蛇般鑽入耳中,讓人不寒而慄。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艾瑞克就攥著那封散發著血腥味的匿名信,急匆匆地趕往蒸汽騎士團的駐地。
晨霧中,騎士們正在例行檢修裝甲,蒸汽從排氣孔中噴涌而出,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騎士長接過信件時,金屬手套發出冰冷的碰撞聲。
當他展開那張用血寫就的威脅信時,鐵青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眉間的皺紋深得像是刀刻一般。
“這些該死的邪教徒.“他低聲咒罵著,手指不自覺地捏皺了信紙邊緣。
“立即執行二級警戒!“騎士長轉身對副官厲聲下令,聲音在裝甲的擴音器中顯得格外洪亮。
“所有巡邏隊加倍,重點監控糧倉和淨水站。另外.“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艾瑞克身上,“給這孩子和他的巡邏隊配發制式武器。“
不到一小時,營地裡的氣氛就明顯緊張起來。
蒸汽騎士們全副武裝地在各處要道設立檢查點,沉重的腳步聲在凍土上回蕩。
艾瑞克和他的同伴們則領到了嶄新的後膛步槍——這種北境製造的武器雖然比不上騎士們的重型裝備,但足以震懾普通的暴徒。
然而,這些強硬措施就像往沸油中潑水,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不願合作的倖存者們聚集在營地邊緣竊竊私語,眼神中充滿敵意。
有人故意在工匠工作時搗亂,還有人偷偷破壞新鋪設的供水管道。
與此同時,北境的技術力量開始在這片廢墟上創造奇蹟。
工程師們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手持特製的鍊金噴霧裝置,在凍土上噴灑著泛著幽藍色熒光的溶液。
這些溶液一接觸堅硬的凍土,就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縷縷白煙,原本堅如磐石的凍土層開始軟化,變得像溼潤的黏土般易於挖掘。
這爲重建工作打下了堅實基礎,工人們很快就能在這片處理過的土地上打下地基。
展開的浮空城模塊如同一座移動的工業巨獸,它展開的金屬外殼下露出複雜的生產線,日夜不停地吞吐著原材料,生產出各種規格的預製建材。
最令人驚歎的是那座升級後的能量塔——它釋放出的恆溫結界範圍擴大了一倍,溫暖的氣流融化了方圓百米的積雪,露出了被冰封多年的古老石板路。
那些歷經滄桑的石板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彷彿在訴說著這座城市昔日的輝煌。
在這片新生的熱土上,一些倖存者的態度開始軟化。
他們主動來到傳教士面前,接受新神信仰的洗禮,甚至拿起工具加入到修建第一座新神教堂的隊伍中。
教堂的框架已經搭起,工人們正在安裝彩繪玻璃窗,陽光透過玻璃在地面上投下五彩斑斕的光影。
但陰影依然存在——每當夜幕降臨,那些拒絕合作的倖存者就會聚集在能量塔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用充滿恨意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變化。
他們低聲交談時,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營地裡的緊張氣氛如同拉滿的弓弦,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
然而地下城的陰影從未消散。
就在重建工作如火如荼進行時,邪神信徒再一次發動了突襲。
他們引爆了事先埋設在工地下的炸彈,劇烈的爆炸聲中,半座溫室被炸得粉碎,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屬框架四處飛濺。
蒸汽騎士迅速出擊,擊殺了部分邪神信徒,但移民團也有兩名工匠在爆炸中重傷,鮮血染紅了新鋪就的石板路。
事後調查發現,營地中的倖存者裡有人暗中爲邪神信徒提供了幫助。
這個發現讓原本緩和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信任的裂痕在人羣中不斷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