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曾經羅慕路斯帝國的首都,七丘之城見證了這個龐大帝國最輝煌的歲月。
最初,這裡確實只是臺伯河畔的七座山丘,但隨著帝國鐵騎征服四方,這座都城如同海綿般不斷吸收著整個文明世界的精華。
從空中俯瞰,整座城市呈放射狀向外擴展,十二條主幹道如同太陽的光芒般從市中心向外延伸。
最外圍的城牆周長超過二十公里,將整片平原與山丘都囊括其中。
大理石建造的凱旋門巍然聳立在每一條入城大道上,上面雕刻著帝國曆代皇帝的豐功偉績。
市中心的大競技場堪稱建築奇蹟,其橢圓形的看臺可容納超過八萬名觀衆。
在帝國鼎盛時期,這裡每天都會上演令人血脈僨張的表演:從角鬥士們真刀真槍的生死對決,到來自異域的猛獸與勇士的搏鬥,甚至會在注滿水的場地內進行小型海戰模擬——整個地中海艦隊的戰術都能在這裡重現。
觀衆席上此起彼伏的吶喊聲據說能傳到數裡之外。
不遠處的萬神殿則展現了帝國在建築藝術上的巔峰成就。
直徑達43米的巨大穹頂至今仍是建築史上的奇蹟,頂部的圓形開口讓陽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照亮殿內供奉的諸神雕像。
這些用最上等的大理石和青銅打造的神像,每一尊都價值連城。
城市北部的賽馬場更是奢華至極,長達600米的賽道兩側聳立著來自沙漠王國的方尖碑和愛琴海的青銅雕像。
貴族們在這裡一擲千金,爲他們支持的御者下注。
而與之毗鄰的大劇院則上演著最精緻的戲劇,從古典悲劇到滑稽喜劇,應有盡有。
但最令學者們魂牽夢縈的,還是那座舉世聞名的大圖書館。
三層高的建築內收藏著超過七十萬卷莎草紙和羊皮紙書卷,涵蓋了當時已知世界的全部知識。
來自亞歷山大港、雅典、巴比倫的珍貴典籍都被精心抄寫保存於此。
圖書館的穹頂上繪製著精美的星圖,大理石地板上鑲嵌著世界地圖。
七丘之城的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文化與藝術的氣息。
街邊的噴泉雕塑出自最傑出的藝術家之手,廣場上的紀念碑記載著偉大的歷史事件,就連普通民居的牆壁上也常常裝飾著精美的馬賽克畫。
這裡不僅是政治中心,更是整個舊世界當之無愧的文化心臟。
來自帝國各地的學者、藝術家、哲學家匯聚於此,共同譜寫著人類文明的華彩樂章。
但這一切輝煌,如今都已化作冰封的廢墟。凜冽的北風裹挾著雪粒,在殘破的立柱與拱門間嗚咽穿行,彷彿在哀悼這座偉大城市的逝去。
昔日人聲鼎沸的競技場,如今只剩下半圈搖搖欲墜的看臺。曾經鑲嵌著象牙與黃金的皇帝包廂,如今被厚厚的冰層覆蓋;那些角鬥士們浴血奮戰的沙場,現在積滿了骯髒的雪污。
一隻瘦骨嶙峋的野狼從坍塌的拱門下竄出,警惕地嗅了嗅空氣中的陌生氣息,又迅速消失在廢墟深處。
萬神殿的穹頂早已坍塌,那個曾經讓陽光如聖恩般傾瀉而下的圓形開口,如今只能望見鉛灰色的天空。
殿內那些價值連城的神像,不是被冰雪侵蝕得面目全非,就是被人爲砸碎。
舊神信徒的獻祭激怒了倖存下來的人們,他們或許無法對抗有神靈賜予的力量的舊神信徒,但在那些邪惡的傢伙離開之後搗毀神像還是做得到的。
然而最令人痛心的是那座曾經匯聚人類智慧結晶的大圖書館。
傳教士們站在焦黑的廢墟前,心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燒焦的羊皮紙碎片像黑色的雪花般散落在積雪之中,偶爾能看到幾個殘缺的文字。
一位年長的傳教士跪倒在地,顫抖的手指輕輕拂過一塊燒焦的泥板——上面依稀可見古老的楔形文字。
“這些.這些都是人類文明的瑰寶啊“他的聲音哽咽了,鏡片後的雙眼泛起淚光:“就這麼就這麼化爲了灰燼“
圖書館的穹頂星圖早已墜落,那些用純金打造的星辰散落在廢墟各處。
一個傳教士從雪地裡拾起一塊殘破的馬賽克,上面還保留著古希臘哲學家的殘破的面容。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入懷中,彷彿這樣就能挽救一點逝去的文明。
整座城市就像一具巨人的屍體,那些倒塌的立柱如同折斷的肋骨,殘破的拱門像是張開的傷口。
而在這些文明的殘骸之下,倖存者們像老鼠一樣茍延殘喘,將祖先的智慧結晶當作取暖的燃料。
傳教士團長凝視著這片廢墟,握緊了手中的聖典——他們帶來的不僅是新神的信仰,更是重建文明的希望。
在浮空城工程師的指導下,第一座移動式能量塔僅用三天就矗立在了七丘廣場的廢墟上。
這座約十五米高的鋼鐵造物通體散發著銀灰色的金屬光澤,其上鑲嵌的銘刻著恆溫結界的金屬板上流淌著光暈。
當蒸汽鍋爐第一次噴吐出白色煙柱時,這道嫋嫋升起的蒸汽在死寂的城市中格外醒目,就像黑暗中的燈塔般吸引著四面八方倖存者的目光。
能量塔前的空地上,傳教士們豎起了一尊三米高的新神雕像——那是一位身披金甲、手持帝國旗幟的威武戰神。
雕像基座上是直徑五米的巨型神徽,用反光的金屬材料打造,即使在陰天也閃閃發光。
這樣張揚的宗教象徵在七丘之城這個被舊神信徒大量獻祭倖存者的地方,無疑是在公然挑釁。
果然,在雕像落成的當天傍晚,幾個蒙面的倖存者躲在斷牆後朝工地投擲石塊和腐爛的食物。
一塊碎石擦傷了正在佈線的工程師的臉頰,但傳教士們只是平靜地繼續手頭的工作。
負責警戒的蒸汽騎士甚至沒有啓動蒸汽裝甲,只是用機械眼冷冷地掃視了一圈投擲者的藏身之處。
“不必理會這些試探。“傳教士團長對部下們說,“飢餓和寒冷會教會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架設在能量塔頂的高音喇叭。
這個用鍊金術強化的發聲裝置每隔半小時就會用標準的帝國官話廣播:“所有幸存者請注意,我們提供食物、藥品和溫暖的住所。只需參與營地建設,就能獲得基本生活保障。“
傳教士們深諳人心。
他們沒有一上來就要求倖存者改信,而是巧妙地用勞動換取生存物資的方式打開局面。每天清晨,能量塔周圍都會擺上幾個大桶,裡面有用壓縮餅乾熬製的熱粥,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誘人的食物香氣卻做不得假。
這些食物的香氣在寒冷的空氣中飄散,比任何傳教詞都更具說服力。
與此同時,浮空艦隊已經分散行動。
三艘浮空艇前往北方的港口城市,兩艘飛向東南方的農業平原,剩下的則繼續在七丘之城周邊建立前哨站。
每艘浮空艇都攜帶著一支傳教團隊,準備將新神的福音像漣漪般擴散到整個舊世界。
在浮空城模塊的物資支持下,傳教士們根本不擔心補給問題。
他們的倉庫裡堆滿了從北境運來的壓縮餅乾、罐頭食品、保暖衣物和醫療用品。
這些珍貴的物資就像誘餌,正等待著絕望的倖存者自投羅網。
而一旦倖存者開始依賴能量塔的溫暖,接受新神信仰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
珀菲科特的書房裡,一盞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她坐在寬大的橡木書桌前,指尖輕輕翻閱著剛從舊世界傳回的最新報告。
隨著閱讀的深入,她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
“能在七丘之城這樣的舊神腹地站穩腳跟,這些傳教士做得比預期要好。“她將報告放在一旁,端起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一邊讚許,一邊小口的啜飲。
雖然目前正式皈依新神的信徒還不足百人,但在當地居民明顯牴觸的情況下,能夠建立起穩定的據點已經難能可貴。
當讀到關於舊日諸神大規模獻祭的段落時,珀菲科特的眉頭緊緊皺起。
茶杯被她重重放回托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爲了維持神力,竟然獻祭了整座城市的居民?“她的聲音冷得像極地的寒風:“這些所謂的神明,比我想象的還要貪婪和殘忍。“
但很快,她就將憤怒壓下,轉而思考更實際的問題。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傳教士們已經打開了局面,接下來.“她自言自語道,“只要能夠恢復當地的資源產出和生產,就能夠逐漸讓城市恢復活力,這樣一來信仰的傳播和輻射周邊地區也就不是問題了。“
突然,她的手指停了下來。
一個危險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七丘之城作爲舊世界的核心,舊日諸神在那裡舉行過大規模獻祭.這意味著當地很可能會孕育出極端的邪神教派。“
她站起身,走到牆邊的地圖前,凝視著標記著七丘之城的區域。
“派去的三臺弒神裝甲“她的指尖劃過地圖上標註的軍事部署,“如果遭遇神戰,恐怕遠遠不夠。“
這個認知讓她的後背泛起一絲涼意。
當初派出浮空城模塊的決定現在看來無比正確——它不僅是一個移動補給站,更是一個強大的戰略威懾。
模塊上搭載的鍊金武器足以對抗一般的神侍和從神。
珀菲科特回到書桌前,迅速寫下一份新的指令。
她決定再增派兩支蒸汽騎士小隊,並額外配備兩臺弒神裝甲。
“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她一邊書寫一邊低語:“那些舊神絕不會坐視信仰被奪走。“
寫完最後一個字,她將指令捲起,用火漆封好。
漆印上是新神的徽記——齒輪與火焰交織的圖案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這次傳教活動不僅關乎信仰的傳播,更是一場與舊日諸神的正面較量。
珀菲科特將羽毛筆蘸滿墨水,微微蹙眉,思索著該如何向內閣陳述她的計劃。
這不是一份簡單的請求,而是一項可能改變整個世界命運的戰略佈局。
“致內閣諸大臣,“她的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關於新神計劃在舊世界的推進,現需請求以下支援“
她停頓了一下,筆尖懸在紙上,墨水滴落成一個深色的小圓點。
這不是要物資——浮空城的倉庫已經爲傳教士們準備了足夠的補給;也不是要軍隊——弒神裝甲足以應對大部分威脅。
她需要的是更珍貴的東西:人才與技術。
“首先,調派三百名熟練工匠,包括建築工程師、煉金術士和農業專家。“她繼續寫道,字跡清晰而有力,“其次,需要約兩千名志願移民,最好是青壯年家庭,這些人員將分批次通過浮空艦隊送往舊世界各主要城市。“
寫到此處,珀菲科特擡起頭,望向牆上懸掛的舊世界地圖。
那些被紅筆圈出的城市曾經輝煌一時,如今卻只剩斷壁殘垣。
僅靠當地倖存者和傳教士,或許能維持一個小型聚居地,但要重建整座城市?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們必須認識到,“她的筆尖變得更加用力:“舊世界的重建不僅關乎信仰傳播,更是人類文明存續的關鍵!北境雖暫時安全,但若舊世界徹底淪陷,我們將失去最後的文化根基。“
她詳細列舉了需要優先重建的城市:七丘之城、弗朗斯的白珍珠港.
這些地方不僅戰略位置重要,更承載著人類最寶貴的知識遺產。
接著,她的筆調變得更爲懇切:“特別提請內閣注意,舊世界仍有許多與帝國交好的國家。在末日降臨前,他們曾用珍貴的鍊金術典籍和神器換取我們的庇護所技術。
如今這些國家大多陷入絕境,正是我們雪中送炭的最佳時機。“
“建議立即重啓'文明火種'計劃,“她繼續寫道,“選拔優秀的傳教士和技術人員,組成混合使團前往這些友好國家。他們將帶去新神的福音,也帶去重建家園的希望。“
寫到最後,她的筆跡變得格外莊重:“這不僅是一次傳教行動,更是人類文明的自救。“
她仔細檢查了一遍信件,確保每個要求都表述清晰,每個理由都足夠充分。
雖然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強令內閣執行她的命令,但珀菲科特這一次選擇了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