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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靠譜的王爺

紅錦被塗十五和趙允龍拉著,終於氣喘吁吁爬上山道,一擡頭,就看到景王周湛站在一塊突出於懸崖之外的山石上,正迎風張著雙臂,做出一副意欲乘風歸去的模樣。

罡勁的山風扯散了他的髮髻,吹得那頭黑髮如著了魔般翻飛亂舞。那繡著銀藍色流雲紋的寬大衣袖,更是被這山風鼓得如兩隻白色翅膀般在他身側不停拍打著,就彷彿隨時會把這位還不滿十六歲的少年王爺給帶上天庭去一般,看得人那叫一個膽顫心驚。

“小心!”紅錦不禁驚叫出聲。

她的驚叫頓叫趙允龍和塗十五也扭頭看去。這一眼,卻是叫二人頭皮一陣發麻,忙丟下紅錦,連滾帶爬地向著百尺外那塊山石撲了過去。

只是,他們還沒衝到那塊山石下,就只見從山道上方衝過來一個人。那人一把抓住景王腰間的絲絛,用力一拉,便將他從那塊山石上拖了下來。

見景王脫離險境,紅錦等人這才長出一口氣,趙允龍更是一陣手腳虛軟。撐著膝頭,回頭看看緊跟在他身後的塗十五和紅錦,他不禁一陣搖頭苦笑。如今他終於知道爲什麼羽林衛的人一個個都怕被分到景王府當差了,不過是護衛這位爺出一趟京,他感覺自己至少已經老了十歲!

景王周湛卻是不曾體察這位王府新任侍衛長內心的苦楚,他原本正站在那塊山石上,一邊享受著被勁風吹得飄飄欲仙的刺激,一邊搜腸刮肚想著怎麼也要吼兩句應景的詩句,聽到紅錦等人的驚叫,又見他們一臉驚慌,他纔剛打算說兩句俏皮話來緩解一下衆人那過於緊繃的情緒,卻不想忽然被人從背後抓住,一個不防備之下,竟被那人生生從山石上拽了下來,摔了個四仰八叉。

周湛被摔得一陣頭暈目眩,躺在地上擡頭看去,就只見眼前背光站著一人,七月的朝陽在那人身後映出一道虛幻的光圈,使他看不清來人的面目,只能隱約看到那人個子小小的,上身穿著件藍色粗布衫,下面是兩條洗得發白的灰色褲管——看著彷彿是個未成年的男童。

那孩子似乎也沒料到會一下子把他拽倒,見周湛倒地,他猛地後退一步,抱歉地一縮脖子,將雙手合在鼻尖前。

頓時,原本被那孩子遮在身後的陽光,就這麼無遮無攔地灑進周湛的眼裡。

周湛忙一閉眼,擡手蓋在眼上,衝那孩子吼道:“誰啊?!”

那孩子被他吼得一愣,眨巴了兩下眼,合在鼻尖前的手忽地就放了下來,往腰間一叉,衝周湛擡著下巴,也揚聲喝道:“我還沒問你是誰呢!”

卻是個清脆的女童聲音。

周湛不由睜開一隻眼,分開手指,從指縫間看了過去。

就只見那孩子又向前邁了一步,陽光再次被她遮在身後,明明是極瘦小的一個人兒,卻是很奇特地在他眼前形成一片頗具壓迫力的陰影。

“你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的死不行嗎?!幹嘛非要死在我眼前!你不知道你這麼一跳下去不打緊,你是一死百了,麻煩的可是我!”女童雙手叉腰,脆生生地教訓著他。

雖然此時陽光再次被那孩子給遮住了,可剛纔被太陽晃了那麼一下,只叫周湛眼前閃著好大一塊光斑,因此他只能看到這女孩身上果然穿著套男孩衣裳,卻是看不清她的相貌。

除此之外,這孩子背上似乎還揹著個大竹簍——因爲那塊光斑的妨礙,周湛不太能確定。

他一邊用力眨著眼一邊坐起身,卻並沒有反駁那女孩的話,而是以一副無賴的腔調就勢說道:“我死我的,關你什麼事,怎麼就麻煩到你了?!”

“當然麻煩到我了……”

見他坐起身,那孩子機警地後退一步。再一次,陽光毫無預警地灑進周湛的眼裡。他忙側開頭,纔剛要擡手去遮光線,就發現那孩子似乎挺善解人意,見陽光又晃了他的眼,她竟主動往旁跨出一步,重又替他遮住那日頭。

可雖說主動替他擋了日頭,這孩子嘴上仍是不饒人地說道:

“……你要是在我眼前這麼跳下去,我少不得還得跑一趟縣城替你去官府報個案作個證什麼的。且你這麼年紀輕輕就死了,怎麼也該算是橫死,偏叫我撞上,誰知道你會不會變成冤魂來糾纏我,我少不得還得去廟裡燒香上供驅邪氣。回頭你家裡人找來,少不得還得在我面前一陣哭天抹淚,我少不得又要費神編一套說辭去安慰你爹孃,你說你有沒有麻煩到我?!”

這孩子的聲音極清脆,左一個“少不得”右一個“少不得”,口齒伶俐得如炒豆子一般,直說得周湛好一陣眨眼,連匆匆趕過來的紅錦等人也聽得一陣呆怔。塗十五忍不住湊到紅錦的耳畔嘀咕道:“堪比你們錦繡班裡出來的孩子了。”

聽到塗十五的聲音,周湛頭也不回地衝著他們的方向擺擺手,一邊揉著仍有些昏花的眼,一邊沒心沒肺應道:“放心吧,我沒爹沒孃,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跑到你跟前去哭天抹淚的。”

而,忽的,那孩子就是一默。

這充滿同情的沉默不由令周湛放下手,再次擡頭看向那孩子。

此時,他眼前的光斑已經漸漸退盡,那孩子的模樣便在他的視野裡緩緩清晰起來。

只見他眼前站著的,是個年約十來歲左右的孩子,身上的衣衫應該是承襲自她的兄長,看著明顯比她的人大了一號。那高高挽起,幾乎都快要上了肩頭的衣袖下,露著兩條曬得黝黑的細瘦手臂。肥大的褲管下,兩條麻桿腿看著很是有些可憐。腳上則是一雙木屐。

顯然這孩子常在陽光下勞作,不僅是手臂小腿和臉蛋,連兩隻小腳丫都曬得黑黑的,偏那一頭長髮泛著微黃,在頭頂紮成一束高高的馬尾。那馬尾辮被山風吹得不時拂過她的臉,那孩子不耐煩地一撥頭髮,便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來。

看著這張臉,周湛不由就笑了起來。

這孩子長得十分具有喜感。一張巴掌大的小黑臉上,有著個突出的大腦門。大腦門下,是一雙被黝黑膚色襯得彷彿半透明一般的淡茶【色】貓眼。貓眼中間的鼻樑扁扁的,卻配了個滑稽的翹鼻頭。菱角嘴,兩頭翹,偏是下脣明顯要比上脣厚,就彷彿被蚊子叮了一般,看著甚是可笑。

原本聽聲音,周湛以爲這是個女孩,可從衣著打扮上看,又像是個男孩,而這顯然還沒長開的五官相貌,又實在叫人分辨不出雌雄,於是他忍不住問道:“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句問話顯然冒犯到了那孩子,那孩子忽地皺起兩道淡得幾乎找不著蹤跡的眉,叉腰瞪著他道:“你呢?!你是男還是女?!”

也不怪這孩子這麼問,到年底才滿十六週歲的周湛同樣生得有些雌雄難辨。和這孩子的黝黑不同,周湛生得極爲白淨,且膚若凝脂。那仍帶著幾分嬰兒肥的鵝蛋臉上,偏生了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白微微透著藍,眼珠卻黑如墨玉,且還泛著一層隱隱的水潤光澤,看人時極具一種難以描述的風情。

這孩子的話,也一下子問到了周湛的痛腳上,他不由一挑眉頭,頓時,那兩道烏黑濃密的平眉被他挑成一個滑稽的八字型。

“我當然是男的!”他道,“你呢?”

那孩子纔剛要答話,忽聽得山間蕩起一個年輕女孩的回聲:“徐翩羽,徐翩羽!你磨蹭什麼呢?再不來我可先去墳山了!”

那叫“徐翩羽”的孩子趕緊回頭,將手合在脣邊,對著山谷拉長聲音應了一聲,又扭頭將周湛上下打量了一圈,道:“我娘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長得這麼漂亮,看著又像挺有錢的樣子,還是好好活著吧。想死的時候你就想想,你家都還沒個能爲你哭天抹淚的人,就這樣死了,也太不值了。”說著,不等周湛答話,便揹著那個大竹簍,顛顛地從塗十五等人身旁竄下山去。

直到這時,紅錦等人才過來。紅錦拉過周湛,一邊幫他撣著身上的土,一邊責備道:“爺也真是,站到那上面去做什麼?!看吧,連人家孩子都誤會您是在找死了!”

看著下山的山道,周湛心不在焉應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找死。”

頓時,紅錦的手上一頓。

感覺到紅錦的動作停頓,周湛眨眨眼,趕緊換上一副嬉皮笑臉,道:“哪能呢,說起來,咱大周立朝百年以來,可還沒個非皇子出身就給封了個一字王的呢,我可是獨一份兒。整個大周,再沒人活得比我更滋潤了,我哪能捨得去尋死啊。再說了……”

他再次看向下山的方向。

“……往大處說,當年世祖皇帝踏著破碎的大明江山,統領義軍抗擊那些辮子軍,拋頭顱灑熱血,辛辛苦苦建立起咱大周,可不是叫我這不孝子孫拿自個兒的金尊玉軀去填這溝壑的;往小處說……”

他回過頭來,衝著紅錦一挑眉頭。

“就像那孩子說的,可還沒個能爲我哭天抹淚的人呢,就這麼死了,也太不合算了。”

紅錦擡眼看看他,卻是和往常一樣,沒有對他這番玩世不恭的言論發表任何意見,只將他拉到山道旁坐下,又從懷裡掏出梳子替他攏著頭髮,肅著一張臉道:“別人會不會哭我不知道,我和繡兒肯定是會爲你哭的。”

“還有我。”塗十五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周湛身邊,拍著他的膝頭道:“我敢說,至少咱們王府裡,有很多人都會爲你哭。”

這一幕,落進纔剛剛被調進景王府不到一個月的趙允龍眼裡,卻是叫他看得一陣張口結舌。且不說這樣的話題在別的府裡是個禁忌,就拿這塗十五塗大管家來說,在別的府裡,絕不會有哪個管家膽敢像他這樣跟主人並肩而坐,更別提還像對晚輩那樣,拍著主人的膝蓋跟主人說話了。

當然,也沒有哪個府裡會任用一個因種種劣跡被家族除名的“浪蕩子”來當大管家,更別說這位大管家如今還未到而立之年……

就在他看著塗十五發愣的當兒,周湛的桃花眼忽地一轉,扭頭盯著趙允龍問道:“京城的人都叫我什麼?”

趙允龍正走著神,便下意識地順口答道:“不靠譜王爺。”話纔剛一出口,他就呆住了,忙揮舞著手臂慌亂辯解道:“啊、啊,不、不是的……”

他這模樣,頓時逗笑了衆人,周湛揮著手哈哈笑道:“你用不著慌,他們又沒說錯,王爺我就是個不靠譜的王爺。”說著,又扭頭對塗十五道:“我們怕是走錯路了,這邊應該不是去墳山的路。”

塗十五也聽到了那孩子和山下的對答,正有此感,便忙叫過兩個侍衛,命他們去跟蹤那個孩子,又回身對周湛道:“那孩子倒是有趣得緊,明明是好心好意的好話,偏叫他說得那麼難聽。”

周湛立馬擡頭應道:“我也覺得那孩子挺有趣,最有趣的是……”

他這麼動來動去地不老實,卻是叫不慣伺候人的紅錦不小心扯下了他的幾根頭髮。周湛這裡還沒有呼痛,紅錦先心疼地揉著他的腦袋道:“我的爺,您能不能安靜一會兒?等我把您這頭髮梳好了,您再亂動,行不?”

周湛一眨眼,擡頭道:“紅錦姐姐,幫我紮成馬尾吧,就像剛纔那個孩子那樣。”

頓了頓,他才接著剛纔的話又道:“在我看來,最有趣的,是這孩子的姓。她跟我那個才女姑姑,臨安長公主新嫁的那位駙馬爺,狀元公徐世衡一樣,都姓徐呢。”

紅錦纏著頭繩的手不由一頓。和塗十五交換了一個眼色後,她才道:“不是說,那位狀元公的娘子和女兒都死在船難裡了嗎?而且,這可是個男孩兒。”

“可不一定喲。”周湛笑道。

紅錦和塗十五不由又交換了一個眼色,一時都有些不明白,這位爺說的“不一定”,是指那位狀元公的妻女都死了的事不一定,還是說這孩子是男孩兒不一定。

只見周湛從腰間的扇袋裡抽出從不離身的扇子,“唰”地一下甩開,扭頭看著他們一陣咂嘴,道:“你們啊,眼神兒太差!”

又挑著那八字眉道:“不過,如果真是個女孩的話,長成這樣未免也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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