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共同慶祝壬昭同學競賽榮獲一等獎。”話畢,教室裡就響起了轟鳴般的掌聲。而此時掌聲圍繞的主人公正低著頭看著手機,削蔥般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劃過,很快,壬昭雙眉緊蹙,隨即拿起手機,急匆匆地往外走。
“壬同學,你怎麼了......”老師急忙追了出來。微風送來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可是壬昭一心往醫院趕,來不僅細聽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醫院
當壬昭抵達醫院時,周圍充斥消毒水的味道,她強忍下了身體的不適,便急忙往五號病房走去。
“我奶奶呢?”
“她在搶救室。”一旁病牀上的劉奶奶見壬昭神色焦急,便開口提醒。
待壬昭來到搶救室的門前,搶救室外的醫生已等候了許久。還未待壬昭開口詢問姚紹岐情況時,醫生先言:“你是姚紹岐的親人嗎?還有別的親屬嗎?”
“我是姚紹岐的孫女”,壬昭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後以搖頭來回答醫生的第二個問題。這份不自然被壬昭隱藏的很好,饒是眼前這位有著豐富人生閱歷的醫生也沒看出任何不正常。
“那你先在這籤個字吧。”
還沒等壬昭開口詢問成功率時,醫生又先言道:“這場手術成功率不會很高,加之病人的年齡又較爲年長,你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
“好的。”壬昭低頭簽了字後便在手術室外等候,不過壬昭並未如尋常病人家屬一般,掩面抽搭或是來回走動。整個走廊陷入寂靜,細雨落在窗子上,擦出一條銀白的細線,一隻銜著枝葉的雨燕飛停在樹枝上,展開雙翅抖動著身子,將羽翼上的水珠盡數抖落後,在層層交疊的木葉下歡娛,身影時而出現在粗壯不一樹枝上,時而隱於木葉叢中。走廊內寂靜得如同無人之地,時間也不可避免地忽視這個地方,但走廊牆壁上的時鐘指針仍在不停地走動,時間並沒有忘卻這個地方,方纔也只是錯覺。
當手術室的燈暗下來後,壬昭立刻站起身,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慮。這時的她纔有了生機,方纔的壬昭,面無表情如同蠟像一般,只有淺淺的呼吸才能證明著這個人還活著。此時,窗外的枝椏上早已不見雨燕的身影,細絲般的雨也轉變爲豆大的雨滴,過路的行人躲在建築物下,一兩個孩童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盼望著雨勢減小或是放晴。
“手術成功,但病人的腦中的腫瘤已是惡性,這場手術也只能爲她帶來一年左右的時間。”醫生看著與自己女兒一般年齡的壬昭,眼底溢滿了同情。
壬昭沉默不語,點了點頭,向醫生道了句謝便等著醫護人員將姚紹岐推出。
一月後,五號病房
“昭兒阿,你怎麼長這麼大了呀?”
壬昭並沒有接上姚紹岐的話,苦笑著將手中的蘋果切成塊狀。早在手術後幾天便從醫生那得知,姚紹岐腦中的腫瘤會影響到記憶能力甚至會致使失憶。雖然壬昭早已做好了準備,可當現實擺在自己眼前時,不免心裡發酸。看著病牀上的奶奶,壬昭如鯁在喉。許久,壬昭擡頭看了看奶奶,發現奶奶正一瞬不瞬地看著窗邊的君子蘭。奶奶這是想起了父親吧,壬昭心想。
往後的幾個月裡,壬昭一直沒有返校,只想在爲數不多的時日裡好好陪陪奶奶。一直照護著姚紹岐的安護士被這份親情感動著,但又默默地“傷仲永”。早在姚紹岐剛住院的那段時間裡,安護士就沒少聽得姚紹岐與她談論著自家孫女獲得所有的獎項。每當談起自家孫女時,姚紹岐臉上滿是引以爲傲的神色。甚至就在幾天前,安護士還從自家老爹每日必讀的報紙上看到了獲獎的壬昭。照片中的少女笑得很開心,彷彿初春雪融後的春色,又好似冬日裡的暖陽。這時安護士開始打量壬昭,才驚覺她並不是姚紹岐那般江南女子的溫婉氣質,反而是清冷的氣質,與其說清冷,倒不如說是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幾個月後,壬昭與姚紹岐迎來了姚紹岐的最後一個春節。壬昭每天都在默默地盤算與奶奶相處的剩餘時日。儘管姚紹岐記憶缺失日俞嚴重,壬昭仍是附和著姚紹岐,陪姚紹岐回憶著於自己而言算得上是痛苦的回憶。
家中
“昭兒,你看看這件毛衣怎樣?你爸每年冬天總穿那麼點衣服,都已經成家立業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姚紹翻弄著手中的毛衣自言自語。
“還有,這麼晚了,你爸說好了這幾天回家,這都除夕了還不見他回。昭兒,你到隔壁老趙家借個電話打打,問一下你爸什麼時候回家。”
“好的,奶奶。”壬昭應聲,隨即推門離去。但壬昭並沒有往隔壁老趙家走,而是蹲在自家門前,撥弄著腳旁的雜草,盯著那株沐浴在月色下的君子蘭,細細地聆聽著馬路上來往車輛呼嘯而過的尾音。許久,待腳麻後才緩緩站起身來,收斂好情緒便走進房門,佯裝無可奈何,道:“奶奶,爸說他和朋友今年要忙一個賺錢的大項目,今年就不回來了,但是爸說忙完這個項目,明年我們家就可以搬到市中心去住了。
“那也不能不回家,除夕本來就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團圓飯的日子,這像什麼話。”雖然姚紹岐嘴上絮絮叨叨,但神色卻是驕傲的。爲什麼,皆因自家兒子賺大錢了,有出息了。
“奶奶,您老別生氣了,爸他也是爲了我們好。”因爲留給壬昭與姚紹岐的時日不多了,在這低迷情緒的籠罩下,壬昭並沒有注意到任何不正常。姚紹岐根本就沒有氣惱,但安慰奶奶的言辭仍舊脫口而出。
好在,姚紹歧並未反應過來,只是繼續翻弄手中的毛衣,拿起一件新織好的毛衣,想象著兒子穿上毛衣的情景,避不可免地笑出了聲,甚至哼起了兒時聽到的某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