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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畫皮畫骨難畫心,他吹的笛曲果然成了讖言, 她還真是看不透他的魂魄。

眼下實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員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裡來, 不能坐以待斃, 她們還是先自救要緊。

三夢到門口看了看, 她們所處的應該是一個大型冷藏倉庫的其中一間, 爲了保證製冷溫度,門是很厚重的那種隔熱材料, 這下真的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了。

馮六此刻不知道躲在哪裡,萬一呼救驚動了他就更糟, 還是謹慎些,想想怎麼打開這扇門,或者從其他出口出去。

體感的溫度很低, 三夢也看了下儲存的貨物, 猜測這個冷庫的溫度應該在0-15攝氏度之間,而她跟王襄平都穿著初夏的衣服, 很輕薄, 恐怕在這種溫度下支撐不了太久。

她只得從天花板上打主意, 跟王襄平一起把裝食物的箱子壘到一起, 然後爬上去, 看哪裡容易打開缺口。

同一時間, 陳卓開道,若干輛警車已經將整個倉庫都包圍了。

下屬警員來報告:「目前沒有發現馮六的行蹤。」

「人質呢?」

「這裡有上下三層,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冷藏庫, 還有冷鏈運輸車,也能藏人,所以還不確定人質藏在哪裡。」

「帶警犬去找,要小心,可能有埋伏。」

「是!」

陳卓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妙賢看了看他:「不能直接突圍嗎?」

「要先確認周邊環境再做決定。馮六很狡猾,不會讓我們這麼簡單就找到人。」

「那我們現在就什麼都不能做?」

「警犬去找人,我們原地等,等馮六聯繫你。」正說著,妙賢的手機就響了,陳卓一擡下巴示意他接聽,「喏,來了。」

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不顯示號碼的來電,妙賢深吸口氣,接起來:「喂。」

「是大林嗎?」那頭傳來的聲音蒼老又沙啞,「我要跟大林說話!」

「我不是馮大林。」妙賢回答道,身旁的陳卓示意他小心不要刺激對方,他繼續說,「馮大林的人格在我身上不是隨時都存在。」

「你騙我?」

「我沒騙你。你不信可以問我的心理醫生,她不是在你手上嗎?」

他相信王襄平一定明白他的用意,糊弄馮六不成問題。

馮六沉默了一會兒:「我要跟大林說話,要怎麼做?」

「讓我見我的心理醫生,進行催眠,喚出他那個人格。」

「好。」馮六毫不猶豫地答應,然後掛斷了電話。

陳卓皺眉:「他什麼意思?」

跟馮六說上話之後,妙賢反而不急了,耐心地等待著,果然手機裡很快傳過來一條短信,裡面是一條連結。

他點開那個連結,是一個監控畫面,鏡頭裡的是三夢和王襄平。

心跳陡然加速,妙賢緊盯著手機螢幕,看到三夢站在一堆紙箱上扣弄天花板上的隔熱板,王襄平扶著箱子,在下面仰著頭幫她。

他看到了畫面裡的冷凝機,想來溫度應該是很低的,這樣的情況下三夢還得爬高上低,而且肚子裡還懷著個孩子……妙賢握著手機的手不由緊了又緊。

很快又有一條消息進來,又是一條連結,通往另一個監控畫面,看起來也是在這個倉庫的某處,馮六看著鏡頭,拉開外套——

他身上綁著炸/彈。

陳卓立刻拿起對講機:「請排爆的隊伍過來。」

馮六電話很快又打過來了:「怎麼樣,看清楚了嗎?」

「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進去,一個人,讓那個心理醫生給你催眠,我要跟大林說話。讓員警都待在外面,包括那個狙擊手,我想等會兒大林一定不想看見他。也不要試圖切斷電源,這倉庫裡的炸/彈不止一個,電源一斷,我們都得死。」

電話裡只剩嘟嘟聲,妙賢臉上一片死寂。

「他怎麼說?」陳卓問。

妙賢沒回答,只問:「有槍嗎?」

「你要用槍?」陳卓一口否決,「不行,你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控制不好武器,萬一走火傷到自己人會很麻煩。」

「不是我用,是給三夢。他讓我一個人進去,跟三夢和王老師匯合。帶著武器,可以以防萬一。」

「我不能讓你進去。」

他只是普通百姓,在警力已經到位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放他進去。

「你讓不讓,我都會自己進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就算真有什麼意外,也跟你們無關。」

他說到做到,任何人都攔不住他。

陳卓斟酌再三,把自己的配槍給他:「用這個,有什麼問題,由我來扛。」

他這是把前途和身家性命都交給他了。

槍壓在手心,很沉。妙賢說:「當年考大學之前,你在靶場也是這麼把槍遞給我的。」

「那時你決心挺大的,要真的堅持,說不定就成了。」

只不過那樣就更沒人管宗山家業了,父親只怕要氣得把他們哥倆永久性的掃地出門。

「我現在的決心也很大。」妙賢道,「我一定會把三夢安全地帶出來。」

他把槍藏在自己身上,感激地朝陳卓點點頭,就朝倉庫門走去。

馮六發了倉庫的編號給他,庫門偷配來的鑰匙藏在配電箱後面,同時他也看到了那個位置綁著的定時裝置。

炸/彈在哪裡呢?在冷庫裡面,外面,還是就在馮六一個人身上?

他打開門,站在箱子上忙活的三夢警覺地看過來,看到是他,驚愕道:「怎麼是你?」

他笑了笑:「你先下來,爬這麼高很危險。」

三夢三步並作兩步地從箱子上下來,直奔他面前,看了看他身後的門:「你怎麼進來的,門口沒有人嗎?這回又是馮六乾的好事兒!陳卓他們呢,有沒有報警啊?」

「他們都在倉庫門口,你別急。我們現在不能貿貿然出去,有炸/彈。」

「炸/彈?」三夢一怔,「在哪兒?」

「馮六身上有一個,其他的還不確定。他不讓切斷倉庫電源,否則炸/彈就會引爆。我進來的時候在配電箱後面看到定時裝置,他可能是用手機控制的,我們這裡的動靜他也監視著。」他把手機上那個監控畫面給她看,她很快就確定了那個從管道伸進來的探頭位置。

然而就跟陳卓的判斷一樣,現在這種狀況不適宜強攻,也不適宜他們從裡面突圍。

三夢咬牙,又瞪他:「那你進來幹什麼,送死嗎?」

「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他把她抱進懷裡,湊近她耳邊以極輕的聲音說,「我腰後帶了陳卓的槍進來,你找機會拿去用。」

三夢的手環上他的腰,果然摸到硬邦邦的一塊。

她二話不說,立刻把他推到背後的牆上,狠狠吻他。

她的吻來勢洶洶,讓他沒有招架之力,兩人身體也緊貼在一塊兒,她的手纏在他腰上,正好摸索著把槍拿出來。

本以爲他會害羞呢,畢竟王老師也在,可他居然很快回應她的吻,等她把注意力的焦點都集中到那支槍上時,他已經反客爲主,吻得她喘不過氣了。

槍到了她手裡,他適時地轉身把她壓在牆上,又是一通天崩地裂。

「你是誰?」她在換氣的空檔逮到機會問他,「到底是主人格的陳一,還是後來的妙賢?」

「我是誰,你感覺不到嗎?」他咬著她的脣,「你的直覺一向都很準的。」

「你又想騙我!」

「我沒騙你。情緣不盡,生死相依,還記得嗎?陳一對我沒有保留,所有記得的事都寫在那個黑色的本子裡。但我很自私,這句話是我們的秘密,我根本就沒有記錄下來,連『他』也不知道。」

三夢傻眼了:「真……真的是你?」

「嗯。我猜到會有這麼一天,總要有點什麼可以讓你知道是我啊。」

他竟然還一派輕鬆的嬉笑,三夢眼睛都紅了。

「我知道你很想□□我一頓泄憤,這樣吧,等我們都安全地離開這兒,我隨你怎麼罰。」

他拉起她的手在脣邊吻了吻,才低聲把馮六的要求和他們的應對計劃說給她聽。

這個計劃光有他們當然是不夠的,還得王老師幫忙做戲。她剛剛在一旁看這對小夫妻親密無間,又臉紅,又欣慰,現在聽妙賢一說要催眠出馮大林的人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做細做全套,反正只要馮六相信就好了。

妙賢側對著攝像頭的位置靠著一摞紙箱坐下來,三夢跪坐在他旁邊,王老師坐在另一側。

「現在要說點什麼?」三夢問。

「說什麼都可以。」王老師道,「妙賢把眼睛閉起來,我會有一些看起來像引導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像接受催眠。你們覺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了。」

攝像頭離得遠,馮六聽不到他們說話,只能根據他們的動作判斷他們在做什麼。

妙賢握著三夢的手:「想不到要在這種情況下向你坦白啊,我們這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吧?」

「你還說!你兩個人格合起來騙我,我竟然還真就上當了。」

「你不要怪『他』,陳一到底爲什麼騙你,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

妙賢閉著眼睛,脣角卻是上揚的:「既然你給我這個機會,那我就代『他』說吧。因爲『他』以爲我不會再出現了,怕你傷心,你始終還是更喜歡我吧,對不對?」

「我纔沒有更喜歡你……」

「嗯,我也這麼認爲。你真正喜歡的人一直是陳一,他以前因爲我的存在不能夠好好迴應你的感情,現在可以了。」

「你什麼意思?」

他輕輕撫娑著她的手,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語氣說:「三夢,我今天能來見你,是因爲你和陳一,還有你肚子裡這個孩子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了。」

等馮六死了,陳一慢慢摒除心魔,能跟三夢做一對世俗夫妻,平安喜樂地生活,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任何人活著,都有自己的使命,連他這個不算真正獨立存在的「人」也不例外。

使命完成,各人有各人的歸處,這樣已經很好了,沒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雖然他還是很捨不得她——他的巾幗,在他面前有時像個會撒嬌耍賴的小姑娘,他還想多愛她一些。

或許一些都不夠,他是想愛她一世的。

「我一個字也不信。」三夢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們都是自說自話,從來也沒問過我的選擇。」

儘管她知道,她也沒有選擇。這整件事的選擇權根本就不在她。

「你早就已經選好了。」妙賢道。早在五年前,甚至更早的、她遇見陳一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

「等會兒我以『馮大林』的人格把馮六引過來,陳卓他們在外面也應該部署得差不多了。他已經瘋了,我要讓他相信他兒子還沒死,我們的勝算就更高一點。到時你見機行事,該用到槍的時候千萬別猶豫。」

當年陳卓那一槍是對的啊,再晚一點,天知道會有什麼樣更可怕的後果。

喪心病狂的人,不是他們,是馮家父子那樣的人渣。

妙賢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燈晃得他眼睛疼,於是他又重新閉上,再度睜開的時候,扭頭看向攝像頭的位置。

他直勾勾地盯著鏡頭看,相信此時此刻假如馮大林還活著,應該就是這樣遲滯、狠戾又扭曲的模樣。

果然,很快冷庫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馮六一步一瘸地走進來。上回受的槍傷在他身上留下新的創傷,他背佝僂得厲害,加上胸前那排炸/彈,顯得走路都很困難,用茍延殘喘這個詞來形容他再合適也沒有了。

妙賢從地上站起來,站在原地沒動。

他慢慢走過來,越走越近,直到最後,他身上綁著的炸/彈幾乎都碰,到妙賢身上。

三夢將王老師拉到一堆食品箱子後面,自己也退到一邊。

「大林……是你嗎?你終於又回來了。」馮六的手死死扣住妙賢的胳膊,「你這些年都是這樣嗎?跟我說說……跟爸爸說說話。」

妙賢看著面前那雙渾濁的眼睛:「是我,我不想死。」

「不死,不會死的,要死的人是他們!」馮六用手一指三夢,「我找到了很好的醫生,可以帶你去治病了。」

「我沒病。我現在這個身體好得很,我哪裡也不想去。」

「那我要見你怎麼辦,每次都要通過這個心理醫生?」

「你要是嫌麻煩,可以不來。」

「不不,不麻煩,只不過我……我沒多少日子了,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我還給你留了錢……」

他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三夢在一旁手裡都攥出汗來。妙賢的手機在她口袋裡微微震動,是他剛纔坐在地上時悄悄塞給她的。發消息來的人是陳卓,資訊內容是一串代碼,三夢看了一眼就明白,他說的是倉庫周邊已經排查清除乾淨。

那麼就只剩馮六身上這一個了。

她朝妙賢使眼色,他會意,對馮六道:「好,我跟你回家。」

馮六喜出望外:「真的?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嗎?」

「雲翳鎮楊家墩,楊家村六號。」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報出來的這串地址,讓馮六差點老淚縱橫,他已經毫不懷疑這個人格真的就是兒子殘存的一點靈魂,他只要帶他回家去,他們父子也算有個善終了。

他顫顫巍巍地拉著妙賢往門外走,在轉身的剎那,三夢就在他身後舉起了槍。

就在同時,他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舉起手機說:「差點忘了,這兩個女人,要處理掉。」

妙賢臉色一變:「你引爆你自己身上的炸/彈,我們都得死。」

「不用這個。」馮六笑得詭異,「我卸貨的時候,跟她們一起放進來的那個炸/彈可以定時,我們先出去,等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嘭!」

妙賢跟三夢心頭都猛的一震,原來這裡面還藏了一個,那麼警方在外面是無論如何都拆除不掉的了。

難怪他對三夢手裡的槍也有恃無恐,甚至從一開始他就不忌憚妙賢從外面帶什麼東西進來,武器也好,手機也好,無所謂,因爲他早就做好了要炸掉這裡的準備。

他手裡是一款老式的按鍵手機,一旦碰到他設置的那個鍵,炸/彈的定時裝置就會啓動了。

妙賢看著他枯枝一樣的手指,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那個手機,兩人爭搶起來。

「快走,帶王老師先走!」他朝三夢喊道。

千鈞一髮,做戲拖延已經沒有用了。

王襄平從紙箱後面出來,由三夢護著從冷庫跑出去,身後傳來紙箱被壓倒的聲音,妙賢已經跟馮六扭打在一起。

陳卓他們在外面接應,王襄平不會有危險,三夢於是折回去,飛起一腳踢飛了馮六手裡的手機,他轉過來,用空出的雙手扼住她的脖子。

本來她可以反制住他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摔在地上。然而此時他身上的□□經不起任何的撞擊,她只能任他掐住,然後將身上的槍□□扔給了他身後的妙賢。

槍聲響起的時候,是很沉悶的兩聲,陳卓和其他全副武裝的員警全都望向冷庫的大門。那裡黑洞洞的,彷彿可以吞噬所有的善與惡。

三夢和妙賢互相攙扶著跑出來,她還來不及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已經被他抱緊摁倒在地,躲避身後的轟然巨響和震穿鼓膜的衝擊波……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三夢都伴有耳鳴,啞妹跟她說話的時候用手語,她反而覺得輕鬆自在。

小寶寶出生以後,耳鳴就再也沒有過,那段九死一生的經歷也不再像電影似的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重播。

王老師說她又平穩度過一段PTSD,儘管她自己也接受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專業治療。

醫不自醫嘛,有時候是這樣的。

如意有模有樣地抱著??褓,說:「媽媽,你看妹妹對我笑哎!」

何止是笑啊,小丫頭很皮實,已經可以伸手抓住他脖子上掛的護身符啦!以後有的是時候跟他搶東西,欺負哥哥呢。

不過其實他們都想錯了,這閨女不像她是個野猴子,也不像哥哥沉迷跆拳道,人家極有音樂天賦,最喜歡聽下雨和笛聲,不用人哄都能睡著。

如意不滿足自己在笛子上的進步,抹了抹嘴:「……妹妹好像還是更喜歡爸爸吹笛子給她聽吧,我吹得不好。」

三夢嘖了一聲:「他太寵妹妹了,吹起來沒完。」

寶貝要聽曲,他能站在窗邊給她吹一整天。

如意納悶道:「媽媽你不是也喜歡聽爸爸吹笛子嗎?」

她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住臉:「我纔不喜歡呢,吵死啦!」

於是如意在週記本上寫:大人們爲什麼都喜歡口是心非?

他字跡雋秀工整,是照著爸爸的字體練的。

夜裡妙賢抖開被子躺進來,身上帶著水汽和涼皁香,湊到她耳邊說:「聽兒子說你嫌我煩?」

三夢裝作睡著了,不接話。

他伸手咯吱她,終於讓她笑得扭過身來:「幹什麼呀,我明天還上班呢!」

「嗯,那我很快……」

「你騙人!」什麼很快,每次持久耐力嚇死人了。

他起身,拿了一熱一冷兩杯水進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那這樣吧。」

好久沒有過了,刺激太猛烈,他大概會……唔,快一點。

三夢捂住臉——所以才嫌他煩嘛!

可是早上起來,看到他往自己的白粥里加了三大勺糖,然後用小勺平平地舀一勺吹涼了餵給懷裡的小丫頭,學著她咂吧嘴,露出一式一樣的笑容……她心又像被熨軟了,忍不住過去幫忙,直到如意提醒說媽媽你要遲到了,才哎呀一聲,拿起一個燒餅叼在嘴裡就往門口跑,下樓梯的時候還扭了一下。

這樣的日子很美滿,很幸福。她幾乎都要忘了,曾經有人在黑暗中向她預言過這一切,然後跟她說:「三夢,我要走了。」

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可能這就是永訣。

但他不後悔,他也不想她後悔。

她哭得很傷心,他想這也是最後一次讓她流眼淚了吧。

他們都修了無數功德,無數善行,自省其身,纔有今日的福報。

宗山光照寺名望日盛,年輕院家講經說法,甚至著書立說,終於不負父輩所託。

又一年佛誕日,宗山開放浴佛,J市大街也有整日的巡遊和表演項目,熱鬧非凡。這樣的場合當然少不了維持秩序的紀律部隊,三夢和陳卓都是全天候待命。

執行這種大型活動的安保任務當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回終歸還是特殊。她看向不遠處的妙賢,他是今天的大人物,不僅要主持浴佛活動,還要爲信衆祈福、主持齋會。

保障他的安全,好像一直也是她的使命。

齋會之後,妙賢他們跟信衆一起下山參加下午的巡遊,路上其實就熱鬧非凡。妙賢不開車,領僧衆一起走下山去,三夢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邊維持人羣秩序。

他偶爾回眸,都能看到她在哪裡。

突然有人呼救,四五歲的孩子調皮踏入水裡摸魚,山澗正是水源豐沛的時節,嘩嘩的溪流竟然一下子將小朋友衝出老遠,沒人敢冒險下水救人。

三夢就在溪水邊,把外套一脫,義無反顧地就下去了。

「三夢!」

妙賢撥開人潮,跟著溪流追出老遠,終於看到她在一個大的地勢落差前拉住孩子,揪著岸邊的野草,借力把孩子託上岸。

「我沒事!」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還招手朝他笑咧。

因爲剛剛太用力,她手心都被野草給勒出血痕。

他沒吭聲,把她從水裡拉上來,把身上的袈、裟扔給她,就走了。

晚上她提前下班,他應該是又生悶氣了,連晚飯也沒回來吃。

不過他叫定癡送來一個定驚的護身符,折的整整齊齊。

她隱約看到蒼勁熟悉的字體,展開來,上面只有八個字:情願不盡,生死相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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