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薩雷的那句“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瞬間點燃了本就沸騰的輿論場。
第二天,歐洲各大報紙的頭版幾乎被這句話承包。
《費加羅報》用加粗標題質問《墨西哥在欣賞什麼“風景”?》,
《泰晤士報》則將其與加泰羅尼亞的藍黃旗幟、巴斯克的爆炸火光拼在同一版,副標題寫著《一句嘲諷背後的地緣暗戰》。
就連一向中立的《世界報》也忍不住評論:“這不是外交辭令,是赤裸裸的挑釁,彷彿墨西哥正站在看臺上,爲西班牙的內亂鼓掌。”
馬德里首相府裡,岡薩雷斯把刊登著這句話的報紙撕成了碎片。“風景?我讓他看看什麼叫地獄!”他對著情報部門主管咆哮,“查!給我往死裡查!加泰羅尼亞的錢,埃塔的武器,還有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宣傳團隊,肯定是墨西哥人乾的!”
主要卡薩雷的話,太有針對性了。
這場調查從一開始就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西班牙國家情報中心(CNI)的特工們像嗅覺敏銳的獵犬,順著資金流的蛛絲馬跡鑽進了全球金融的迷宮。
他們發現,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前突然涌入的那筆匿名鉅款,表面上來自加勒比海某離岸公司,可資金的最終源頭,指向了危地馬拉一家名爲“美洲合作發展基金”的非政府組織。
更可疑的是,這家基金的主席查不到任何消息,而基金的最大捐贈者,是墨西哥國有石油公司。
“還不夠。”岡薩雷斯把調查報告摔在桌上,“非政府組織?捐贈?這他媽叫證據?我要的是鐵證!”
情報主管擦了擦汗,遞上另一份文件:“我們監控到埃塔高層在爆炸前,與墨西哥駐法國領事館的一名武官有過加密通訊,雖然內容被銷燬了,但時間點剛好和新武器流入巴斯克吻合,另外,加泰羅尼亞廣場上那些專業的宣傳團隊,有人認出其中幾個核心成員,去年曾在墨西哥參加過左翼政黨的培訓。”
岡薩雷斯眼睛一亮,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不管了,把這消息傳出去,墨西哥人太惡劣了。”
墨西哥並沒有直接下場,卻像個藏在幕後的導演,用資金、技術和人脈,爲西班牙的內亂提供了舞臺和道具,這消息在小範圍內擴散後,歐洲各國的反應變得微妙起來,法國總統私下致電岡薩雷斯,語氣複雜地表示“需謹慎處理,避免事態擴大爲拉美與歐洲的對抗”,德國總理則公開呼籲“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分歧”,卻拒絕就墨西哥是否干預他國內政表態。
只有英國,藉著愛爾蘭地區的騷亂,在聯合國安理會提案譴責“外部勢力對主權國家內部事務的干涉”,雖然沒點名,但明眼人都知道矛頭指向誰。
墨西哥國家宮裡,維克托正看著這份提案的複印件,“丘吉爾的後裔倒是繼承了攪屎棍的本事。”
他把文件推給卡薩雷,“讓外交部迴應一下,就說‘英國應該先管好北愛爾蘭的槍聲,再談主權問題’。”
卡薩雷點頭應下,又擔心地說:“西班牙人查得越來越緊了,那家美洲合作發展基金已經被盯上,要不要……”
“不用。”維克托打斷他,端起咖啡杯,“越乾淨的東西越容易引人懷疑,保留點瑕疵,反而像真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攤開手,“再說,就算他們拿到鐵證又能怎樣?現在全歐洲都在看西班牙的笑話,他們敢冒著和整個拉美爲敵的風險,對我們宣戰?”
“別鬧了,他們能從大西洋過來?除非他們屁股上裝著發動機。”
話雖如此,墨西哥還是悄悄收緊了線。那家基金突然宣佈“因資金鍊問題暫停運作”,駐法武官以“健康原因”提前歸國,加泰羅尼亞的宣傳團隊裡,幾個核心成員也消失在了巴塞羅那的人海中。
但反噬還是來了。
西班牙的極右翼政黨聯合意大利、匈牙利的排外勢力,在布魯塞爾舉行了一場“捍衛歐洲文明”的集會,會上不僅辱罵拉美移民是“文明蛀蟲”,還展出了一張僞造的照片,維克托穿著NC軍服,站在加泰羅尼亞獨立旗幟前。
照片雖然很快被證實是合成的,卻在社交媒體上掀起了軒然大波。阿根廷、哥倫比亞等國的街頭,開始出現焚燒西班牙國旗的抗議活動,拉美國家聯盟更是宣佈,無限期暫停與歐盟的自由貿易談判。
大家你罵我,我罵你,但時間是在走的。
很快就到了投票的時候。
當天,巴塞羅那的街頭異常平靜,沒有遊行,沒有口號,只有穿著各色衣服的人們,排著隊走進投票站,藍黃雙色旗依然在飄揚,但更多的窗戶上,掛出了西班牙國旗,那是前一晚,從馬德里趕來的志願者連夜分發的。
投票結果公佈的那一刻,巴塞羅那的太陽剛好越過聖家族大教堂的尖頂,將廣場上的藍黃旗幟染成一片金紅。
“通過了!”有人高舉著選票樣本嘶吼,隨即被更洶涌的歡呼吞沒。獨立派支持者相互擁抱,淚水混著汗水滑落,他們揮動著加泰羅尼亞旗幟,唱著那首在集會中被重複了無數次的歌謠,彷彿已經觸摸到了新生國家的輪廓。
但廣場邊緣,那些昨夜掛上西班牙國旗的窗戶後,有人默默拉上了窗簾,一位白髮老人望著喧鬧的人羣,指尖在窗臺上那枚西班牙國徽紀念章上反覆摩挲,喉嚨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消息像電流般竄向馬德里,首相府的電話幾乎在結果確認的瞬間就響了起來。
岡薩雷斯聽完彙報,臉上沒有任何驚訝,彷彿早已等候這一刻。他拿起紅色的加密電話,聲音冷得陰沉:“執行統一行動,第一裝甲師即刻越過埃布羅河,控制巴塞羅那港口、機場和通信樞紐,告訴前線指揮官,遇到任何阻礙,無需請示。”
電話那頭傳來乾脆的“遵命”,掛線時的忙音未落,岡薩雷斯已經走到了電視臺的直播鏡頭前。
此刻,全西班牙的電視信號都被切到了首相府的臨時演播室,他身後的背景板是巨大的西班牙國旗。“西班牙公民們。”
岡薩雷斯的聲音透過電波傳遍每個家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天,一場由外部勢力精心策劃的鬧劇,試圖分裂我們的國家,我必須明確告訴所有人,加泰羅尼亞地區的非法公投,從始至終都不具備任何法律效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鏡頭,像是在直視那些歡呼的人羣:“你們看到的不是自由,是墨西哥人用金錢堆砌的幻象,他們躲在大洋彼岸,用武器和謊言挑動我們的內亂,就像禿鷲盯著垂死的獵物,但他們錯了,西班牙不是任人切割的蛋糕!”
屏幕下方的字幕滾動著軍隊推進的消息:“裝甲部隊已進入塔拉戈納省”“國民警衛隊接管巴塞羅那電視臺”,岡薩雷斯的聲音陡然拔高:“我命令所有被蠱惑的人立刻放下所謂的獨立旗幟,回到法律和秩序的框架內。任何阻礙國家統一的行爲,都將被視爲叛亂!”
“記住!”
他指著鏡頭,一字一句道,“那些給你們錢、教你們喊口號的墨西哥人,不會爲你們的未來負責,當子彈飛過街頭,當家園變成戰場,他們只會在墨西哥城的豪宅裡,喝著咖啡欣賞他們導演的風景,但西班牙軍隊會讓他們知道,我們保衛國家的決心,比大西洋還要深!”
直播畫面切到街頭時,巴塞羅那的平靜已被撕裂。
藍黃旗幟下的人羣還在呼喊,遠處卻傳來了裝甲車的轟鳴。
有人試圖用垃圾桶和燃燒瓶設置路障,卻在防暴警察的盾牌推進下步步後退。天空中,西班牙空軍的直升機低低掠過,螺旋槳的噪音蓋過了口號聲。
加泰羅尼亞議會大廈裡,獨立派領導人正對著麥克風嘶吼:“馬德里在發動內戰!我們要抵抗!”但他的聲音很快被窗外的槍聲打斷,那是警告射擊,子彈擦著樓頂的旗幟飛過,在牆面留下深深的彈痕。
維克托正看著電視裡岡薩雷斯的咆哮,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卡薩雷推門進來,臉色凝重:“西班牙軍隊已經控制了巴塞羅那的主要路口,各國開始表態支持西班牙維護主權,我們的使館外聚集了抗議人羣。”
維克托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控制?他以爲坦克能縫合一個裂開的國家嗎?”他走到地圖前,指尖點在直布羅陀海峽,“告訴我們在拉美國家聯盟的代表,該是時候討論對西班牙實施能源禁運了,至於岡薩雷斯的指責……”
他轉身看向卡薩雷,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讓外交部發個聲明,就說,墨西哥始終尊重各國主權,建議西班牙政府保持克制,傾聽民衆的聲音越冠冕堂皇,他越會跳腳。”
卡薩雷剛將聲明草稿送出,就在政府網站上先發了。
沒過半小時。
辦公室的專線電話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聽筒裡立刻傳來歐盟外交代表壓抑著火氣的聲音:“維克托先生,墨西哥外交部的聲明是在火上澆油!歐盟理事會已達成共識,將成立專項小組調查貴國對西班牙內政的干涉,不排除採取限制性貿易措施的可能。”
“限制性貿易措施?”維克托輕笑一聲,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規律的節奏,“當年西班牙殖民者用火槍和瘟疫貿易我們的金銀時,布魯塞爾的先賢們怎麼沒想起制定規則?”
他頓了頓,“告訴那些坐在哥特式建築裡的先生們,拉美國家的海關印章,比中世紀的羊皮紙條約更有分量,讓他們等著!”
說完重重的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的瞬間,卡薩雷推門而入,手裡攥著一份加密電報:“老大,巴西傳來的消息,禁毒特種部隊在亞馬遜流域查獲了三噸可卡因,運輸船的註冊信息指向巴拿馬一家空殼公司,但船上的衛星電話記錄顯示,最近的通訊對象是西班牙加那利羣島的一個漁業電臺。”
維克托走到巨大的拉美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巴西境內的亞馬孫河入海口:“果然來了,西班牙人拿我們沒辦法,就想從巴西撕開口子。禁毒運動動了太多人的蛋糕,那些在歐洲洗錢的毒梟,現在肯定樂意借西班牙的手給巴西製造麻煩。”
“需要提醒巴西方面嗎?”卡薩雷問道。
“不僅要提醒,還要送份大禮。”
維克托轉身從保險櫃裡取出一份文件,“這是墨西哥情報部門截獲的名單,歐洲幾家銀行給哥倫比亞反政府武裝洗錢的賬戶信息,其中三家的最大股東是西班牙王室控股的企業,讓巴西外交部把這份名單捅給國際刑警組織,就說是在禁毒行動中順藤摸瓜找到的。”他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歐洲那些喊著打擊毒品犯罪的政客,怎麼解釋自家銀行和毒販的親密關係。”
卡薩雷接過文件時,指尖都在發燙。
加密電波穿透大西洋的夜色,將那份沾滿黑金的名單送抵巴西利亞,三天後,國際刑警組織的紅色通緝令貼滿歐洲各大機場,馬德里一家百年銀行的行長在新聞發佈會上突然被帶離,閃光燈下,他西裝口袋裡露出半截西班牙王室頒發的榮譽勳章。
岡薩雷斯看著電視裡混亂的畫面,狠狠砸碎了辦公室的古董花瓶。加那利羣島的漁業電臺已被查封,可亞馬孫河上的緝毒槍聲還在迴響,像一記記耳光,抽在試圖轉移視線的西班牙政府臉上。
搞得他非常狼狽。
內外不是人。
墨西哥城國家宮裡,維克托正對著地圖舉杯,窗外的月光漫過拉美大陸的輪廓,在他眼中映出一片汪洋大海。
而大西洋的風暴,纔剛剛掀起波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