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蹄落在地面,伴隨著枯葉被踩碎的聲音,輕快的噠噠聲從巨石背面出來,如同枯樹枝的巨大鹿角緩緩伸出。
散發淡黃色的螢火蟲羣,逆著林中的寒風,向溪流的源頭奮力飛去,搖晃著撞在巨大的肉牆上。
野獸不耐煩的扇動耳朵,驅趕開這些小蟲子,靠近水旁,轟隆隆的胸腔重重的噴出一口熱氣,響鼻聲如同悶雷一般震盪很遠,一簇火焰從它鼻尖一閃而逝,嚇得周圍的螢火蟲瘋狂逃竄。
金色皮毛的鉅鹿昂起頭,斜睨了一眼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遠去,它知道已經震懾住那個捕獵者。
獵手滿是寒光的眼眸中露出一絲不甘,利爪深深嵌入了石面,最終無奈退去。
在深林中上演著與此類似的一幕幕不同版本,捕殺或被捕殺,古往今來都是如此,但今晚,空氣中多了一絲不安的詭異氛圍。
鉅鹿放心的低下頭,林中的泉水甘甜而冷冽,水面盪漾起一圈圈漣漪~
突然,水花如同游魚蹦躍出水面,鉅鹿一個激靈,來不及甩掉臉上的泉水,呆愣愣的仰起脖子,看著夜空那遮擋住月光的炙熱火球,越來越熱,越來越大。
山林傳出一聲巨大震動,地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鳥獸驚散,天地變色,濃濃黑夜如同白晝突臨!
直到此時,反應過來的鉅鹿腳底冒出絲絲電光,巨大的身影如同瞬移一般,開始瘋狂逃竄。
炙熱,嘶鳴慘叫從身後傳來,眨眼間,大地狠狠一顫,熱浪和泥沙如同一堵高牆,狠狠撞在野獸的脊背,將其遠遠掀飛。
跌跌撞撞的爬起身,鉅鹿的金色的毛髮一片焦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它看著身後的巨坑,如同隕石砸落的焦黑土地,一時間恐懼,淒涼的悲意襲來。
擡起頭,萬米高空的一模人類身影,如同仙人傲立夜空,但猖狂的大笑,在死寂一片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哈哈!還想逃嗎?老夫有的是時間~”
距離深坑不遠的百米半空,一個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女人,看了眼被摧殘的山林,熱風吹在身上,依然感到寒冷,她不由得緊緊抱著懷中的嬰兒。
一夜之間,她們逃了幾十萬裡,淚水浸溼的裹布早已風乾,硬邦邦的,女人愧疚的看了眼孩子。
男嬰不哭不鬧,睜著如同琥珀的黑色眼睛,望著上方,嘴裡丫丫不清的叫了一聲,伸出小手,但一滴溫熱從指尖滑落在男嬰的額頭。女人愛憐的吻了吻男孩,再次忍不住哭泣,神情有著說不出的黯然和絕望!
光芒一閃間,一個金色的球狀物體奇蹟般沒入男嬰額頭,但男嬰恍若不覺,有些好奇的摸了摸腦袋~
女人痛苦的閉上眼,帶著不捨和眷戀,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山巔,一個渾身冰藍的鳳影在一片金光的轟擊中,崩裂開來,哀鳴直上九霄,巨大的衝擊遠遠傳到女人身上,像是做最後的告別~
“孽畜!該死!”
聽到一聲蒼老的咆哮聲,女人狀若瘋狂,淡金色的光芒再一次閃動,在黑暗中格外的顯眼!
冰雪妖獸的自殺式攻擊雖然沒有傷到實力極強的老人,但他帶來的族人和手下可沒有那麼強的實力,死的倒是乾乾淨淨。
老人氣血上涌,降落在幾乎炸平的山巔,看了一眼四周的屍體,牙齒咯咯直響。
“該死的女人,該死!”怒吼的聲音還在半空中迴盪,老人一腳踩塌搖搖欲墜的山峰,騰空而上,消失在雲層中。
如同尋找獵物的蒼鷹,老人銳利的眸子在夜空發出兩道光束~
“看你這次還怎麼逃!你的魂寵都死乾淨了吧!~”老人從半空俯衝向地面,身邊跟著一頭如烈日的三足鳥,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極高的溫度。
“司空老匹夫!”淒厲的一聲吼叫傳出~
看著迎頭撞來的女子 ,老人嘴角露出譏笑,“今天送你們母子歸西,找你的男人去吧!”
猖狂大笑中,巨大的熱量集中在一起,如最強的火浪,拍打在那個不自量力的身影。如同融化一般,女子身影漸漸變淡。
正在老人以爲大局已定時,劇烈的靈魂波動從火海中震盪開來,老人臉色大變,來不及反應,一聲轟鳴,炸裂了遠隔千米的大地,露出深深的溝壑。
距離戰場極遠處,女子抱著哭喊的男嬰,身體顫抖不止~
……
沒有時間悲傷,連女人都不知道那場爆炸能不能殺死老人,現在只能盡力逃跑,但她的情況根本支撐不住,魂獸也幾乎全部全部在逃亡路中消亡,想到這,女人心中又是一疼。
環顧四周,一個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疾馳,如同奔雷,女人提起最後一股魂力,身影如同沒入水面,消失不見,再次閃現時,已經站在鉅鹿的背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鉅鹿驚疑不定,猛的停下,疾馳的慣性並沒有它想象著那樣,甩掉背上的人影。
女人屈膝蹲下,輕輕撫摸鹿角,細語喃喃“真的對不起~”
鉅鹿能夠感受到背上的女人沒有敵意,但是野性難馴的它還是不停的掙扎,但很快,一道光芒閃過,女人眉間露出一絲疼苦,鉅鹿眼中也有剎那迷茫。
很快,鉅鹿的瞳孔不再渙散,輕輕打了個響鼻,消失在原地。
女人傳遞了一道方向指令,便昏倒在魂獸背上。
鉅鹿偏過頭,看著女子手中緊緊抱著的孩子,盡力讓他們不再感到顛簸。
狂奔了一個日夜,終於看見了一個有人煙的城池,高大的圍牆,不由得讓魂獸停步,它知道,自己這樣根本進不去。
鉅鹿緩緩減慢了速度,這一路,因爲它速度極快,倒也避免了很多危機,但是消耗也更大,此時,它顫抖的四肢幾乎支撐不起它龐大的體型。
女人睜開眼,輕輕拂過鹿的額頭,她們的命可以說是這個新認識的小傢伙救的,不忍心讓它受苦,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堅決,即使受到更多的創傷,女人也要解除契約。
靈魂撕裂的痛楚再次襲來,女人已經很熟悉,但依然忍不住身軀顫抖,鉅鹿也在苦苦哀鳴。
“對不起,我不這樣做,你會生不如死的,請原諒我~”女人咬著牙齒,痛苦再一次將她淹沒。
再次昏過去的女人,醒來後已經躺在牀上,她掙扎的抱起孩子。
得知自己是被商隊帶進城,女人匆匆道了謝,時間不多的她打聽著白家所在,也許只有懷中孩子安全,她才能安心下來。
女人衣衫襤褸,蒼白的臉上滿是血痕和泥水,讓街道旁的人驚詫異常,他們這裡很少見到除了商隊的外人,有些疑惑女子的來歷。
很快不久,衆人得知,城內最強大的白家,出現了一個瘋女人,據說是白家家主的兒媳婦,這讓小城在背後議論了許久。
據城內的老人說,白家十幾年前有個男娃娃,天資聰穎,是個不多見的少年天才,但是最後卻突然離開白家,再也沒回過家,誰也不知道原因,而白家人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的解釋,都當做男孩死了一般,隻字不提。
人們紛紛猜測,這個回來的女人應該跟那個白家天才男孩有關,只是沒想到會混的如此悽慘,妻兒竟然落魄成這樣。
那一天以後,城內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女人的身影,事情也漸漸淡去,只是在幾年後,白家有個還未懂事的小娃娃,出現在人們視野。
倒不是男孩有多特別,只是因爲白家下人流傳出的話讓城內普通人再次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爲那個天才的妻子瘋了。
時間在這種普通至極的小城內,過得特別快,眨眼間,曾經的娃娃長到了半人高了,13歲的瘦弱男孩,每天山上山下的跑,漸漸的也和城內的人熟悉起來。
男孩溫和的脾氣讓周圍的人都覺得,這樣的娃真不應該生在白家,他們最清楚那個白家老頭的脾氣,因此,男娃註定過不了好日子。
以前鄰里說的那些,他聽不懂的話,隨著男孩的長大也漸漸明白,男孩變的越加寡言少語。
常常聽到酒樓裡的醉漢,指點著自己的背影,說著即使出了城,見了大世面,依然混的悽慘的風涼話,男孩也能淡然離開,絲毫不放在心上。
男孩知道那說的是誰,但他不在意,也沒有時間在意。
做飯燒水,上山砍柴,採藥,日落而歸,男孩的日常永遠那麼單一而普通。
似乎男孩就這樣永遠的平淡生活下去,他也沒覺得不對,只要照顧好母親,他也別無所求。
但即使這樣,他那涼薄無情的爺爺依然要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