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陳班頭喜得親生子,方丈僧睹情憶當年
單說北宋神宗年間,河南相州懷來縣有一個小李莊。這小李莊靠近山下,住著幾戶莊稼人。有一家姓陳的兩口子,丈夫叫陳興,在懷來縣衙門當班頭。妻子孫氏在家操勞家務。
孫氏性情柔和,爲人賢惠,因此和左鄰右舍甚是相得。她白天種地,晚上紡織,再加上陳興每月從縣衙領回幾兩碎銀子,日子雖然貧寒,總還是湊合著過得去。可就是美中不足的是陳興年過四十開外,膝下無兒無女,日子過得十分單調。陳興疼愛妻子在家勞苦,每次從縣衙告假回家總買些東西給妻子。越是這樣孫氏覺得對不起丈夫,她每當見丈夫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嘆氣時,心裡更不是滋味。不由的經常禱告,盼望能早日給丈夫生下一個兒子。果然天從人願,慢慢的她覺得自己有了身孕,十月分娩果真是個男孩。這一下可樂壞了陳興,兒子滿月那天,陳興趕早到市上買回來一大塊豬肉,又打了兩罈子酒來。跑到縣衙把那些三班六房的同事衙役請到家裡。陳興爲人正直能幹,親朋和衆鄉親都來賀喜,知縣大人因縣衙諸多案件都靠陳興去辦理,也特地派人送了一份禮來,這天陳家院子裡嘻嘻嚷嚷,熱鬧非凡。陳興平日也愛喝兩盅,但畢竟今天自己是主人,怕酒後誤事,所以總是熱情招待衆人,自己不喝。衆人哪裡肯依他,一個個連拉帶灌,結果被衆人灌了個九分醉。當天衆親朋盡而散,第二天陳興因家裡有丈母照顧妻子,仍要到縣衙去上班,孫氏卻要他給兒子起個名字再走,陳興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喜歡大雁展翅高飛,就叫個鴻雁吧,願孩子長大能前程萬里,別像我在衙門當這份苦差事。一點出息也沒有。”孫氏一聽撲哧笑了說道:“虧你還是個男子漢,怎麼給孩子起了個鳥名?”這孫氏從前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給小姐學過詩文,肚子裡倒也有些墨水,便道:“叫個彥鴻怎麼樣?這也順了你的意思。”陳興一聽連聲說好。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轉眼小彥鴻已經七歲了,孫氏看村裡富人家的子弟都到私塾唸書,唯有兒子彥鴻卻每天背個小筐上山撿柴。因爲連年荒旱,田地裡沒有收成,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連生活都很艱難,家裡哪還有閒錢供孩子唸書。雖說孫氏平時在閒暇之時也教小彥鴻學些字句,但小彥鴻天資聰明,勤奮好學,因自己文才淺薄,像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孫氏不由得暗暗發愁。
一天彥鴻揹著小筐手裡拿著柴刀上山砍柴,走進山裡剛砍了半筐幹樹枝,猛然聽到西北邊天上響起了雷雨聲,工夫不大便烏雲滿天,彥鴻一看不好,天要下雨,便急忙從樹一下來,揹著筐子往回家的路上飛跑,可沒跑多遠,電光閃閃,雷聲震耳,瓢潑大雨蓋頭而下,道路泥濘難走,彥鴻就走到路邊一棵大樹下躲雨,心想等雨停住了再走,可是雨越下越大,一直等到天黑,還是下個不停,這一來彥鴻發了愁,眼看天黑下來雖在樹下衣服還是溼透了,凍的渾身打顫,肚裡又餓,真是又急又怕,欲想回家卻是不能,正在這時只聽北邊響起了鐘聲,藉著電光看去隱約在半山坡上出現了房子,彥鴻就揹著筐子拿著柴刀慢慢往那裡走去,來到近前一看,見屋檐下橫匾上寫著《廣園寺》寺的四周皆是古鬆參天,寺門卻緊緊閉著,裡面傳出唸經的聲音,彥鴻便放下筐子坐在門下,天還在下著雨,冷風吹來凍得小彥鴻縮作一團,這時聽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和尚左手拿著燈籠右手提著一隻木桶從裡面出來,那和尚走到山門一邊把木桶的水倒完正要往回走,猛然聽的有人在喊師父,倒把和尚嚇了一跳,他出來倒污水時因爲天黑不曾注意一邊有人,這時聽的有人喊他,舉著燈籠一看,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坐在牆根下渾身衣服溼透,正可憐巴巴的望著他,便說道:“你是誰家孩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彥鴻說道:”我是山下陳家莊人,白天上山撿柴,天下大雨不能回家,躲在這裡,望師父留宿一夜。”和尚聽完,念聲“阿彌陀佛、快隨我到寺裡來。”和尚在前打著燈籠,彥鴻在後邊到了院內,和尚把他領進一間南屋,點著蠟燭,幫他把溼衣服脫下,找了件小和尚穿的衣服替他換上,又到伙房盛了一大碗米飯來說道:“我是這廣園寺做飯的僧人,除了每天做三次飯外,不管別的事兒,現在衆僧人都己吃過晚飯,念畢經都睡了,我就在這南屋住,你吃了飯就和我在這屋裡睡吧,明天好起早回家,也免的你家人掛念。”彥鴻心裡感激說道:“多謝師父!”於是吃完飯便和和尚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和尚就來到伙房點火做飯,等把飯做熟了天己經亮了,他又到屋裡看彥鴻還在睡覺,便說道:“你這孩子也該起牀了。”誰知喊了兩聲,彥鴻仍沒有醒,便走到牀前見彥鴻的小臉紅紅的,摸了摸頭,覺得發燒便想這孩子是病了,得告訴方丈。這和尚名叫智光,當下智光來到方丈的禪堂,輕輕推門進去,見方丈閒著眼睛合目端坐在雲牀上靜心養神。智光卻不敢驚動,在一旁垂手待立,時間不大,方丈慢慢睜開眼睛見智光立在一邊,便問到:“智光,你不在伙房做飯到這裡來做甚?”智光道:“昨晚我往寺外潑水見一個打柴的孩子被大雨困在山門房檐下,不能回家,我就把他領進寺來住了一夜,等天明雨住了好讓他回家,誰知今早這孩子卻病了,特來請示師父。”方丈聽了便下牀和智光走到前邊屋裡,坐在彥鴻牀前先用手摸了摸頭,後又把了脈說道:“不礙事,這孩子傷了風吃上兩服藥就會好的。”隨後到禪房拿了一個藥葫蘆往外倒了一些藥,讓智光用溫水給彥鴻服下,並囑咐智光等他醒來別讓他起牀,等病好後再讓他回家,說完回禪房而去。方丈回到禪房,坐在雲牀上打坐,心裡卻不像往常那樣平靜,怎樣也安不下神來。因他剛纔跟小彥鴻看病時見這孩子長的眉青目秀,著實可愛,不由憶起了往事。
原來這方丈和尚名叫法慧。法慧和尚道行高超,才學廣識,精通醫理,並不是自小出家,他原來姓許叫秀京,是山東登州人氏,年青時進京趕考,考中第二名榜眼,皇上封了臺前御史。可這許秀京性情剛正,直言納諫,幾次觸怒聖心,還得罪了宰相張正,張正奏他有意欺君。皇上傳旨要將許秀京推出午門處斬,多虧了元老劉明義和右軍都督關度方替他保本講情,聖上原也愛他滿腹經論,忠直可愛,便由御史降到河南相州任巡按,許秀京到相州不久,便從未縣來了一個告狀的婦人,那婦人頭頂狀紙哭拜於堂下,許巡按問道:“你這婦人不必啼哭,有何冤案可訴上來,本院與你做主。那婦人流著眼淚說:“小婦人名叫郭氏,丈夫 吳三成,女兒秀芝,一家三口在未縣城東吳家寨居住……”郭氏哭訴了冤情。
原來吳三成一家忠厚老實,靠賣豆腐爲生,郭氏和女兒秀芝每天在家淘水磨豆腐。吳三成天天挑著豆腐出去賣。一天秀芝正在院裡撿簸豆子,只見從門外走過一人,那人見秀芝容貌美麗,便停住腳步回頭細看,秀芝看那人是鄰村大財主嚴大,知他不懷好意,便端著豆子回屋去了。這嚴大爲人奸刁刻薄,與人說話時卻滿臉堆笑,爲此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笑裡刀”。“笑裡刀”見秀芝進了屋子點了點頭,眼睛轉了兩轉就邁進了院子,郭氏見嚴大進來有些吃驚。她知道嚴大平時的爲人,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說道:“嚴大爺到我家想必要用豆腐,可是不巧的很,今兒做的豆腐三成都挑到外村賣去了,明兒做好讓三成給大爺送去。”笑裡刀順話說道:“我正想用些豆腐。知三成兄弟甚是忙,今天沒有明天我派人來取 就是了。”說著話他來到屋裡,兩眼看著秀芝,從懷裡拿出十兩銀子放在桌子上道:“這是豆腐錢。”郭氏見笑裡刀拿出這麼多銀子,不知他有何用意,心裡著實不安,連忙把桌子上的銀子拿起來送給嚴大道:“嚴大爺這就見外了,我們家再窮爺不敢收大爺的銀子。”秀芝見嚴大來到屋裡自己便又進了裡間屋,嚴大不好再到裡間去看秀芝,只得把銀子放在桌子上笑道:“即這麼說,我就領情了,不過這幾兩銀子送給侄女買幾件衣服好了,她這麼大了,也該穿些像樣的衣服。”說著便出了屋門走了。郭氏急了,忙拿起銀子追到門外時“笑裡刀”已經走遠了。郭氏無法心想等三成回來再說,到了晚上吳三成挑著豆腐筐子回到家裡,郭氏就把白天的事跟丈夫說了,吳三成聽道後倒吸了一口氣道:“笑裡刀”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誰能惹的起他,如何是好?”郭氏說:“咱們往後多給他送幾次豆腐,把他的人情打發了,還須小心行事仔細提防罷了。”三成點頭稱是。第二天吳三成一早就把做好的豆腐用擔子挑著往嚴大家送去,嚴大見他來了就堆著笑臉把豆腐收下,還說了句客氣話,自此之後吳三成每天先往嚴大家送去豆腐,然後纔到別處去賣生怕嚴大再到他家去。一連幾天安然無事。這天三成正想出門,卻見嚴大的管家嚴二領著幾個家人擡著一頂花轎來到門前,嚴二上前說道:“吳三成前幾天嚴大爺親自來你家定下親事,聘禮也收下了。今日正好是黃道吉日,就請秀芝姑娘上轎到我府跟大爺成親去吧。”吳三成一聽這話,如同晴天霹靂雷轟頭頂,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郭氏來到門前說道:“嚴管家,前幾天嚴大爺來我家說要買豆腐,丟下十兩銀子,這些日子三成每天都給你府送去,哪有定親下聘禮之事?”嚴二笑道:“我說親家母,你怎麼和我裝起糊塗來了,我家大爺想吃豆腐用著他親自來你家買嗎?再說他的爲人你們也知道,他肯用十兩銀子買你的豆腐嗎?這分明是你們兩家定好了親事,如今你們怎能推託。我們嚴府家大業大,我家大爺能和你家結親,還不是高看了你們,我看親家可別不識擡舉!”嚴二說著把手一揮道:“來呀!請姑娘上轎。家人們一聽哄的一下全進了院子,吳三成和郭氏急了,上前阻攔,被家人推倒在地。嚴二領著家人來到屋裡把秀芝連拉帶拖裝進轎裡,秀芝哭天感地,吳家亂成一片,鄉親們聽見哭鬧聲,來了不少人一看是嚴家搶人,卻都不敢做聲,眼看著把秀芝擡走了。吳三成和郭氏從地上爬來哭喊追了上去,人堆裡有幾個年歲大的老者上前勸道:“嚴家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你夫婦就是追到他府,他府中打手衆多,怕是要吃虧的,不如寫張狀子到官府去告他,看是如何。”吳三成聽了覺得有理,便讓衆人把妻子勸回家去,自己託人寫了張狀紙趕到未縣衙門,見到兩旁有兩個衙役站立,其中一個叫王四的認識賣豆腐的吳三成,便問三成來此何事。三成說道:“王四兄弟,今天哥哥要請你幫個忙,以後哥哥送你兩個豆腐。”王四道:“我這當差的能幫你什麼忙?”你且說有何事情?“吳三成便把嚴大派人把女兒秀芝搶去之事說了一遍。並道:“我要進衙門告狀,請王四兄弟擊鼓,請老爺聖堂。”王中一聽咧嘴笑道:“我說老哥,那嚴大錢多勢大,你哪裡告的倒他,不如忍耐些認了這門親事,當個丈人好了。你就是要打官司,我看也不一定能打贏。“王四說著把三成拉到一邊悄悄說道:“老爺愛財如命,有錢就有理!”三成一聽急了,大聲說道:“嚴大橫行霸道,欺男搶女,今天搶走我的女兒,難道就這樣罷了不成!“王四無法,便走到堂鼓跟前咚咚擊了兩下。知縣姓馮名吟,是當朝宰相張正的外甥。這時正在後堂和夫人講話,聽到外邊鼓聲,知有人告狀,便穿戴整齊出來升堂。衙役們早己大兩邊站立伺候,馮知縣坐在堂上說道:”傳告狀人上堂。”不大工夫,吳三成手持狀紙來到堂上跪下,口喊:“青天大老爺小人冤枉啊!”馮知縣問道:“你叫何名字,有甚冤枉慢慢講來。”吳三成說道:“小人叫吳三成,是吳家寨村人,小**子郭氏,女兒秀芝。一家三口專靠賣豆腐爲生,今天嚴莊村的財主嚴大派人強行把我女兒秀芝搶到他府中去了。”吳三成說著把狀紙遞了過去,馮知縣把狀紙一看,心暗想:“這個嚴大我卻知道,他有三方四妾,還要搶人家的女兒,也太不成體面,正想派人去傳嚴大,這時史書劉二從後堂在知縣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馮知縣瞇著雙眼笑著點了點頭。”便到:“吳三成,嚴大到你家丟下十兩銀子買豆腐,後來嚴大卻說是下的聘禮,搶走了你的女兒,那麼本縣問你,嚴大到你家留的銀子是買豆腐還是下聘禮何人作證?”吳三成道:“那日小人出去賣豆腐,沒有在家,家裡只有妻子郭氏和女兒秀芝,沒有旁人作證。”馮知縣一聽心中大怒,喝到:“大膽吳三成!本縣問你有何人做證,你說沒有證人。據本縣想來嚴大果真想要買豆腐他怎肯出十兩銀子這分明是你妻子和你女兒貪圖嚴家富貴這才應允親事,留下銀子,嚴大派人娶妻,這是理所當然你如何告他白日搶親?看來是個刁民。”馮知縣說著抽出一根籤子丟在地上道:“給我重打二十大板,轟下堂去!往後不準再來告狀。”說完退堂而去,吳三成被打的皮開肉綻,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出了衙門。王四看見心有不忍,走上前去說道如何?不聽兄弟之言結果捱了板子!這衙門是有錢人打官司的地方,不是給窮人開的說理的地方!剛纔我還看見嚴家有人從後門進去想必是來打點的。你又如何能告的倒他?嚥下這口氣不要再自討苦吃了。吳三成感激的對王四說:“多謝兄弟指點。”便忍著傷痛回家去了。原來嚴大料到吳三成會到縣衙去告他,便派家人給馮知縣送了三百兩銀子,這事吳三成哪裡知道?官司沒打贏,倒白白捱了二十大板。
再說秀芝過娘被擡到嚴府,這時嚴家大院早已張燈結綵,吹吹打打迎接新人。轎子一直擡到堂前,早有丫鬟到轎前把秀芝從轎裡扶出來,秀芝哭哭啼啼被幾個丫鬟婆子架著和嚴大拜了天地。隨又被拉進洞房,秀芝坐在牀上一直哭個不停,丫鬟端上茶飯她連看都不看,幾個婆子進來勸說卻理也不理。到了晚上,嚴大親自端了一碗蔘湯送到秀芝面前滿臉賠笑道:“姑娘一天沒吃東西了,想必早就餓了,我特地讓下人做了一碗蔘湯清姑娘喝了補補身子。給你如果不願在我嚴府也不強求,明天我就派人把姑娘送回家去如何?”秀芝聽了閉著雙眼不看嚴大。嚴大站著耐心等待。猛然秀芝睜雙眼睛奪過碗來照嚴大人頭上砸去,嚴大人不曾惕防被砸了個滿臉花,蔘湯燙得他呀呀亂叫,前額也被砸破了,血順臉流下來。秀芝又從桌上拿起一個花瓶向嚴大砸來,嚴大用手抱著頭一閃身沒被砸著,這時丫鬟婆子們又忙著給嚴大擦去臉上的血,一邊又把嚴大扶著出了房門,送到他夫人胡氏房裡,胡氏正坐在椅子上爲嚴大又娶了個老婆生悶氣,一見嚴大這樣倒嚇了一跳,問明瞭原因,又心疼丈夫,罵道:“好個不識擡舉的小賤人!待會兒老孃和這賤人算賬去!”罵著就和婆子把嚴大的傷口包紮好,正在這時二房劉氏也來看望嚴大,劉氏看嚴大頭上纏著白布,不由的心裡暗暗好笑。原來這劉氏也是被嚴大誆騙進府的,起初也是不從,因性情軟弱慢慢便依順了。胡氏見劉氏進來,便說道:“你在這裡伺候官人,我去和這小賤人算賬去!”說著叫了幾個家人自己手裡拿了條鞭子來到秀芝房裡,見兩個丫鬟正在勸說秀芝。胡氏喝退丫鬟,命家人把秀芝雙手捆住,罵道:“賤人!叫你嚐嚐老孃的歷害!”就把秀芝抽打起來。這邊嚴大在胡氏房裡休息了一會兒,到底是輕傷,覺得有了精神,便讓劉氏回自己房一看:見裡邊站著幾個家人,胡氏還在抽打秀芝,就上前把胡氏的鞭子奪去叫他們都退出房去,自己端了一壺酒坐在椅子上邊喝邊斜眼看秀芝,秀芝雙手捆著被胡氏抽打的披頭散髮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嚴大喝的有幾份醉意,就站起來把門插住,走到牀邊抱住秀芝,把她按倒在牀上,秀芝極力掙扎但雙手被捆著,抵不住嚴大身強力壯,到底被嚴大糟蹋了。嚴大心滿意足,再看秀芝閉著雙眼一地動也不動,己經失去了知覺,又不敢解來她的繩子,怕她醒來逃跑,便躺在秀芝一邊呼呼大睡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秀芝醒了過來,想起剛纔的事情,真是羞恨萬分,想起自己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家裡雖窮,但窮的有志氣,從來沒做過低賤之事,可是今夜被嚴大這惡狼沾污,以後又怎樣見人!一眼看到桌下放著一把剪刀又看嚴大睡得像死豬一樣,磨斷繩子一咬舉起剪刀向嚴大喉嚨狠命刺去!嚴大吭了一聲兩腳亂蹬了幾下就斷了氣。
秀芝看嚴大死了想要再舉剪刀刺自己,可是手顫抖的把剪刀掉在地上再也無力拿起來,於是心一橫從身上解下裙帶立在桌子上,把帶子挽在大梁上,把頭鑽進套裡兩腳一登也一命歸西去了。
再說胡氏第二天一早起來命丫鬟去看大爺,丫鬟來到秀芝房門前,用手推了推門,裡邊插著,回來和夫人一說胡氏有些不放心,就親自來到門前,見房門插著便來到窗下把窗戶捅了個窟窿,往裡一看,見嚴大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牀上卻沒了秀芝,胡氏心裡疑惑,命家人把門踹開,來到屋裡一看:嚴大死在牀上,脖子邊流了一大灘血,再看秀芝卻吊在樑上。胡氏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叫人把秀芝卸下來一看早已斷了氣,又看嚴大像頭肥豬躺在牀上,不由撲在嚴大身上嚎啕起來。這時管家嚴二進來見了這情景吃了一驚,同時心裡又暗暗高興,原來嚴二早就和胡氏暗勾成好,如今嚴大己死又無子女,往後就能和胡氏明成夫妻,這若大家業就落在他嚴二身上。這時他見胡氏哭個不停,便上前勸道:“夫人,事以至此,也別太傷心了,反正人死也不能復活,這定是吳秀芝把大爺刺死畏罪才懸樑自盡,如今兇手已死,也就別報官了給大爺料理後事要緊。”胡氏止淚說道:“就這樣把人埋了太便宜了吳秀芝!秀芝己死,我要他父母給太爺償命!”嚴二想了想說道:“我看這樣有些不委當,夫人三思。”胡氏雖和嚴二相好但畢竟和嚴大是夫妻,一心想要給丈夫報仇,不聽嚴二相勸,拿了五百兩銀子要嚴二到縣衙送給馮知縣,就說吳三成指使女兒殺死親夫,要知縣拿吳三成給嚴大償命。嚴二無法只好包了銀子交給馮知縣說明來意,馮知縣覺得秀芝雖然殺死嚴大,但她己經死了,拿她父親吳三成抵命,情理上說不通,覺得有些爲難,但見嚴二放到桌上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不由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便點頭答應。等嚴二走後,叫來兩個公差命他們把吳三成拿來。
且說吳三成回到家裡和妻子把告狀之事說了一遍,郭氏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又看丈夫被打的渾身傷痕,止不住淚流滿面道:“縣官貪贓枉法,女兒何時才能從嚴家救出啊!”說著大哭起來。三成勸道:“且莫要難過,等我把傷養好了再作計議。“郭氏點了點頭。第二天兩口子正在吃飯,門猛然被踢開,進來兩個公差,其中一個公差說道:“你就是吳三成吧?”三成不知何事,點頭道:“小人正是吳三成,貴公差有何、、、、”說沒說完,一個公差把鐵鏈一抖套在吳三成脖子上說道:“請給我們到縣衙走一趟。”說著話拉著吳三成就走。郭氏慌了,連忙上前問問道:“我丈夫身犯何罪,你們要拿他到縣衙?”一個公差道:“知縣老爺說你們指使女兒殺死嚴大,聽說你們女兒秀芝也死了,嚴家說這是你們出的主意,因此知縣老爺要我們兩人來捉拿吳三成。”說著就把吳三成拉走了。
郭氏聽說女兒把嚴大殺死真是又喜又悲又發愁,喜的是秀芝不畏**除了惡霸;悲的是女兒也死了;更愁的是丈夫如今也被捉走,剩下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是好,她在路邊呆呆的立著像是沒了魂。這時鄰居張老漢走來,郭氏一把拉住張老漢的手哭著把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要張老漢替她想個主意,張老漢聽了嘆氣說道:“秀芝性格剛強,不甘受辱,殺死嚴大,怕連累父母懸樑自盡,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但一命對一命,兩邊平等,嚴家仗著錢多勢大買通官府,才把三成拿了去,我看三成這次是兇多吉少啊!”郭氏道:“我也這麼想,萬望大叔給我想個辦法。”張老漢想了想說道:“前兩天我聽人說未州來了個巡按大人,你不如到巡按那裡去告狀,要是巡按是個清官就好了。”郭氏聽了就託人寫了狀紙,讓張老漢給她照看門戶當天往未州趕去了。
且說吳三成被公差押到縣衙,馮知縣不容分說把吳三成打了四十大板,讓書史在供詞上寫明吳三成指使女兒秀芝某害死親夫嚴大。吳三成被打的昏了過去,馮知縣叫人按住吳三成的手在供詞上畫了押,這才把吳三成押到死囚牢房,又叫書史擬了公文交給公差王四,讓王四送到省府,等批了迴文好處決吳三成。王四把公文放到懷裡從縣衙出來,心中暗恨知縣斷案不公。這王四自小就和吳三成關係要好,現在看三成受了冤屈,大爲不滿,卻也沒有辦法,只的動身到未州去。這天巡按許秀京正在批各州縣送來的公文,家人許安進來說道:“剛纔我去大街上買東西遇見一位婦人向我打聽巡按衙門,我問她有何事情,她說是從未縣來的,要來巡按衙門告狀,小人就把她帶來了。”原來這婦人就是郭氏,她來到未州恰巧遇到許安,她跟著許安來到公堂跪下說道:“青天大老爺民婦冤枉啊!”許秀京看這婦人身著樸素,像個地道的村婦,便開口說道:“你有何冤屈可細細講來,本院與你做主。”郭氏流著淚便把嚴大假說買豆腐丟下銀子後又派人搶去女兒秀芝……郭氏訴了一切!……說罷又把狀紙呈上道:“青天大老爺,嚴家把我女兒逼死,反來誣告我家,你要爲民婦做伸冤啊。”正在這時差人進堂稟到;“大人,現有未縣差人送來公文。”許秀京道;“讓他進來。”不一會進來的正是王四。王四跪下說道:“小人是未縣公差,奉知縣手諭來送公文,說著把公文呈上。許秀京接來一看;上邊寫著吳三成指使女兒刺死親夫按律當斬,只等按院批了,便好處決吳三成。”許秀京看罷對郭氏說道:“這公文上寫的你女兒刺死親夫嚴大是吳三成指使可有此事?”郭氏道:“那嚴大把我女兒搶去,只一夜倆人都死去,如何是我丈夫指使?這分明是馮知縣收了嚴家賄賂才這樣向著嚴家,請老爺明察。”許秀京道:“馮知縣受賄你如何知道?這時王四在一旁說道:”大人,小人能說話嗎?”許秀京說道:“當說無妨。”王四道:“小人在未縣衙門當差,是在門外站班的,曾多次看見有人給知縣送禮物,那就是嚴家的人。小人也見他府中管家嚴二給知縣送來五百兩銀子。”許秀京聽到這裡便說道:“王四,你既然親眼看見知縣受賄那麼我問你到時候你敢作證嗎?”王四一聽巡按大人要他作證嚇得又不敢做聲。許秀京看出他的心思是害怕得罪了馮知縣,便笑著說道:“王四,本院看你是個老實人,到時說句公道話,當個證人,等本院把案子完了以後,我把你調到我這裡當差,也就不用得罪馮知縣了,王四聽了說道:”馮知縣的舅舅是當朝宰相,他就是個貪官,大人又能把他怎樣?”許秀京一聽把臉一沉說道:“本院執法如山,就是王子犯法也要於民同罪。”王四聽了說道大人果真這樣小人還怕什麼!馮知縣貪贓受賄,冤屈的人不知有多少,老百姓都把他恨透了,小人願到時做個證人,萬望大人與未縣百姓做主!”許秀京點頭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明天本院就辦理此案。”郭氏和王四聽了一道回去不提。
許秀京第二天便大道往未縣趕來。馮知縣聽巡按大人來到,急忙穿戴整齊領人到城頭外迎接。等轎子到了跟前,馮知縣上前說道:“卑職迎接大人來遲,望大人恕罪!”許秀京道:“貴縣請起,到公堂講話。”馮知縣跟在按院轎後來到衙門前落下轎。許秀京進了公堂坐下,知縣馮吟坐在一旁。許巡按說道:“本院看了昨天貴縣送來的公文,吳三成一案有些不明,今天特來審理。”馮吟聽了內心著慌,但又暗想我舅舅在朝爲相,量你許秀京也不敢把我怎麼樣。便說道:“既是大人不明就請大人親審,便命人到嚴家把胡氏和嚴二傳來,又名人去傳郭氏,誰知郭氏聽說巡按要來未縣,早已在衙前等候,便高喊冤枉,差人把她帶進公堂,許秀京命人把吳三成從牢裡提出來,這時胡氏嚴二也已到堂,許秀京文道:”胡氏,本院問你,你夫嚴大和吳秀芝定親何人爲媒?”胡氏回答不出只得說道:“,沒有媒人,是兩家情願,自己訂的親事。秀京道:“既是兩家情願,吳三成又如何肯使女兒把親夫刺死?嚴大和秀芝到底怎麼死的你可從實招來。”胡氏有些心慌,低著頭說道:“他兩人怎麼死的?小婦人委實不知。”許秀京一拍驚堂木厲聲說道:“你說你不知兩人是如何死的,爲何又告吳三成指使女兒殺死嚴大?爲何又讓你府管家嚴二給知縣送五百兩銀子?”胡氏一聽嚇得回答不出,秀京見她低頭不語,便道:“看來你是個刁婦,不動大刑,你怎肯說實話?來呀!拖下去重打十八大板。”嚇得胡氏連忙說道:“大人息怒,小婦人願說。”秀京道:“一夜之間出了兩條人命,你可從實招來,免得皮肉之苦。”胡氏說道:“這事本與人婦人無關,我丈夫怎麼死的,我是一字不知,那天管家嚴二領人把秀芝用轎子擡來,那秀芝哭個不停,也不肯吃飯,大爺親自給她端來蔘湯,倒被她用碗砸在大爺頭上。小婦人氣不過,就命家人把秀芝捆了起來,用鞭子打了一回。嚴大爺進房後,我和家人都退出房去,他插上門睡了,也不知爲何天明兩人都死了。一個躺在牀上,一個吊在樑上。是小婦人命管家嚴二進縣衙告吳三成指使女兒刺死親夫的,這些都是實情,小婦人不敢說謊,還望老爺開恩。”許秀京道:“吳三成,你也從實講來。”吳三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和郭氏說的都一樣。許秀京又道:“你既然冤屈,爲何在供詞上畫押?三成說道:“我那時被打得昏了過去,也不知怎樣畫的押。”
許秀京聽了看了馮知縣一眼對胡氏說道:“你送給知縣多少銀子?”胡氏看著馮知縣嘴裡卻說道:“小婦人從沒給大爺送過銀子。”秀京又問馮知縣道:“貴縣可曾收過嚴家送來的銀兩?”馮吟笑道:“本縣斷錯案子,也是有的,可從來不收賄賂。”秀京大怒道:“傳王四進來。”王四來到公堂跪下說道:“小人那天在衙門站班,吳三成來告狀,後來小人見嚴府家人包著銀子進了衙門,這些都是事實,小人不敢說慌。”秀京又問嚴二可有此事,嚴二隻好承認。馮知縣聽了,急忙跪下說道:“卑職一時糊塗,貪了錢財,望大人開恩。”秀京見馮吟認了,讓書吏記下,又讓胡氏嚴二也都在供詞上按了手印。這時門外有些百姓聽說巡按大人到來,紛紛前來喊冤告狀,有告嚴家搶女兒做丫頭的,也有告馮知縣受賄屈死兒子的、、、、、、許京等衆人說完,這才說道:“嚴大仗勢欺壓良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走吳家女兒秀芝,秀芝性情剛烈,不甘受侮,把嚴大殺死,情有可原,後她自己也懸樑自盡,吳三成含冤告狀,倒受了貪官重刑。”說到這裡,秀京命馮吟把嚴家送來的銀子全拿到公堂上,秀京從裡邊拿了三百兩銀子走到吳三成面前說道:“你含冤受屈,這三百兩銀子是嚴家送給這貪官的,現在本院送給你作爲你的補償。回家把你女兒埋了還賣你的豆腐吧。”吳三成和郭氏一聽含淚連連磕頭道:“多謝青天大老爺!”夫妻二人拿了銀子回家去了。秀京又道:“嚴二狗仗人勢,欺壓良善發配邊關充軍,嚴家家產歸公;知縣馮吟知法犯法,冤屈人命,按律當斬。”衆百姓聽巡按大人判完,齊聲歡呼青天大老爺。秀京命人把馮知縣的官袍紗帽扒下來押出去斬首,馮吟嚇得魂不附體,磕頭求饒,秀京把袖子一甩,早有武士上前把馮吟押到刑場,只聽一聲炮響,便斬了貪官,秀京從縣衙出來坐在轎子上趕回未州,家人許安端茶來到書房說道:“老爺今日怎麼這樣性急,把馮知縣斬了?秀京道:“我是怕張宰相得知救他外甥,如今我先斬了這貪官,張正想救也來不及了,哈哈哈、、、、、、“許安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暗自替老爺捏了一把汗。秀京又似了公文報往朝裡,請聖上再派一位官員到未縣補缺。
馮吟的妻子黃氏見斬了丈夫,哭的死去活來,命人買了棺木收殮了屍首,又著家人馮貴連夜到京報知張正,請他給丈夫報仇。馮貴在路上走了些日子,那天趕到京城相府,把馮吟被斬之事和張正說了。張正聽說許秀京把他外甥斬了,氣得黃臉變成了白臉,大罵道:“許秀京這匹夫欺我太甚,老夫要不把這匹夫除去,白在當朝爲相。又對馮貴說道:“你先回去安慰你家夫人,老夫自有道理。”馮貴聽了便自回去了。第二天皇上早朝,張正出班奏道:“臣昨日便服在大街上行走,遇到一夥從河南未州來京討飯的難民,他們說巡按許秀京在未州強行多徵公糧地稅,害的老百姓四處逃荒要飯。”皇上大怒道:“許秀京上任不到半年,就敢任意胡來,有負朕意。張正道:“臣也是這樣想,爲了安撫民心。理應拿許秀京到京以正國法。”禮部尚書文之禮也出班奏道:“河南許秀京呈來公文,未縣縣官貪贓枉法,已被處決,求朝廷另派新知縣到未縣去補缺。皇上聽了心裡疑惑,暗想:“許秀京即以官謀私,爲何還處決貪官?”想來想去委覺不下。元老劉明義奏道:“馮知縣連任幾年,貪贓枉法之事可能屬實,但許秀京上任不到半年,老臣想他怎能胡爲,還請聖上明察。”張正又奏道:“許秀京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張正這一奏正合皇上心意:“想起許秀京任御史時,幾次使朕不悅。”正要寫旨,劉明義看出皇上心思,忙又奏道:“許秀京年輕氣盛,縱然不能勝任爲官,就把他割職讓他回家爲民罷了,若是拿解進京問罪,有些太過份了,也顯得聖上不寬厚了,望聖上三思。”神宗聽了,覺得有理,便寫下聖旨,割去許秀京巡按之職。寫罷,命刑部尚書樑傑到河南未州宣讀聖旨。又命禮部挑選人才讓朕封后再到未縣上任,說罷退朝。張正暗恨劉明義。
樑傑來到未州,許秀京忙出衙迎接,樑傑來到中堂讓許秀京接旨,許秀京讓人擺開香案跪在地上,樑傑打開聖旨讀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河南巡按許秀京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不能勝任,割去巡按職位,欽此。”許秀京聽罷,口呼:“萬歲,謝主隆恩。”許秀京脫去烏紗,袍帶和並官印交給樑傑,樑傑走後,許秀京叫家人許安打點行李,準備回山東老家去,許安收拾好了,主僕二人走到大街上,百姓聞巡按要離任回家,齊來相送,有的嘆息,有的揮淚,許秀京和他們揮手告別。
主僕二人曉行夜宿,一路無話,這天來到黃河邊上,只見黃水滾滾,破浪滔天,沒有一隻船隻,許安道:“沒有渡船怎能過的河去,不如到鄰近村裡找一家客棧住下,等明日再來,找到渡船方能過的河去。”許秀京看著河水發呆,不覺吟詩一首:“滾滾黃河水,濤濤兒女夢;灑盡志士淚,流去報國情。”
吟罷,對空長嘆,不覺淚如雨下。許安見大人看著河水吟詩,傷心落淚,心裡也不好受。上前勸道:“大人不要難過,我看這人生世上,幹啥的都有,有當官的,有當平民百姓的,有窮人,有富戶。就說大人你吧,你一下考場就得了二名榜眼,聖上封了個臺前御史,可誰讓你性情剛正,老惹聖上生氣。張宰相奏你有欺君之罪,還多虧劉大人和衆大臣保本,大人才算無事。總算皇上開恩。又讓大人任了巡按。我看這巡按官兒也不算小,可大人的脾氣還是不改,願意當個好官,又把貪官馮知縣斬了,雖說爲民除害,對的起地方百姓和朝廷,可到底還是把烏紗帽給丟了,這次張宰相沒給他外甥報仇,聖上只割了職,我看還算便宜大人了,不當官也好,省的我每天爲大人擔驚受怕,只怕大人出事。如今咱主僕能平安回到老家和家人團聚,過個安靜日子有什麼不好,我看大人就不要傷心了。”許秀京道:“我想這次也是老恩師劉大人給我保本,要不然那張正怎能和我善罷干休。”說著話兩人來到河邊一個大村子,大街上有一家客店,主僕來到店裡,許安放下包袱。店小二走來問道:“客官要吃什麼只管吩咐;要是住下,三間上房極是乾淨。”秀京說道:“如此甚好,我主僕就住下,明天好趕路。”兩人來到上房坐下,許安吩咐:“給我們弄幾個饅頭和兩碗湯來,另外再加兩盤油炸豆腐,這是我主人最愛吃的。”店小二連聲說好,不大工夫就端上桌子,說道:“客官如果愛喝兩盅,我們店裡有上等的老陳酒。”許安是個細心之人,不敢在路上亂用酒,生怕出了事故,就說道:“我們都不會喝酒。”主僕二人吃喝完畢,又讓店家打來一盆洗腳水來,因連日走路腳腿疼痛,洗好了便上牀安歇。一夜無語,天明主僕二人起來漱洗已畢,許安問店小二道:“這黃河邊上可有渡船?”小二說道:“我們村裡有個李長庚老漢,他常在河邊擺渡,你們要過河,可讓他送你們過去。”二人聽了心裡高興,吃了飯算店錢,便往河邊走去,到了那裡果然有一隻小船停在河邊上。許安大聲問道:“船家可在?”話音剛落,從船艙裡鑽出一個老漢來,許秀京看那老漢有五十多歲,花白鬍子,黑紅臉膛,倒顯得挺有精神。便走上前施禮道:“老丈我們要坐船過河,那老漢見一個文質彬彬有禮的青年向他施禮說要過河,也還禮說道:“老漢李長庚,以擺渡爲生,二位要坐船就請上來吧。”說著從船艙里拉出一個木板來放到河邊上,兩人踩著木板上了小船,許安道:“我們昨天來過,怎麼你不在這裡?”李長庚道:“昨天家裡有事,沒有來,我把船藏在蘆葦裡,我無兒無女家中只有老伴一人,全靠渡船生活,客官坐在艙裡,我要開船了。”說著拿起樑來向對岸劃去,誰知船到河中心忽然颳起了大風,大波浪一個接一個向小船打去。李長庚站在船頭拿著木漿拼盡全力想把船掌穩。可誰知風越亂越大,一個大浪打來,把小船一下子掀翻,三人都掉進水裡,李長庚常年在河上生活,深通水性,等他從水裡鑽出來時小船被風浪打的直轉圈,再看坐船的兩位客人卻一個也不見了,李老漢急了,在水裡遊著他細尋找,就是不見兩人的影子,便上到岸上順著下游找去,走了半里多地河裡只有大浪頭,哪裡有半個人影兒,李長庚長嘆一口氣心想:“也是他們二人命該如此,便回來又跳入水中找他的小船去了。 許秀京主僕二人落入水中,秀京從水裡飄上來又被水浪一直把他推到水底,順著水勢向下遊流去,慢慢又漂到水面上,正巧一個老和尚在河岸上走路,見從上游漂過一個人來,這老和尚也懂些水性,便跳進水裡打撈上岸。把他放在河半坡上,頭朝下用手按住肚子讓水從嘴裡流出來,又從身上摘下藥葫蘆倒出了幾粒藥丹給他灌下,不大一會兒便甦醒過來,和尚見他醒了,口唸:“阿彌陀佛”許秀京想起和許安在船上被風浪打翻船隻,一同掉進水裡,只是和尚救了他,便翻身從地上趴起來給和尚跪下道:“多謝老師父救命之恩,和尚讓他起來說道:“施主如何不小心落入水中?”許秀京把家人許安坐船被風浪打翻船隻掉下河裡向和尚說了,又道:“我被師父救上來,可我那家人一定被水淹死了。”說著想起許安自離家時一直不離左右,對自己忠心伺候,如今卻做了異鄉水中之鬼。不由淚流滿面。和尚道:“生死由命,這是定數,施主也不必太過傷心。”許秀京道:“我的包袱盤纏盡落水中,又沒了家人,孤身一人身無分文,山東老家路途遙遠,如何能回的家去?”和尚又道:“施主是做什麼的?”許秀京就把自己上京應試考中第二名任前御史,自己忠心對皇上納諫,反惹聖上惱怒,降爲巡按又斬了貪官馮吟,得罪了張宰相,被革職回家細說了一遍,又道:“想不到爲人竟如此多難,我己是心灰意冷,倒不如死了乾淨。”老和尚看許秀京有了厭世心理,口中念道:“紅塵漫漫路何在,佛心慈悲解苦難;苦海無邊終有岸,脫離凡心常坐禪。”
施主如不嫌棄隨老僧出家如何?”許秀京聽和尚要他出家,心中暗想:出了家倒也乾淨,省得有許多煩惱苦悶。想罷撲通一聲給老和尚跪下道:“弟子情願出家爲僧,請師父收下弟子,老和尚哈哈大笑,雙手扶起許秀京道:“如此說來隨爲師回寺去吧。”這正是:有緣遇難來相逢,無緣對面不相識;人生時運皆天定,求取功名又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