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慕雲和林紓翻看著幾天找來的材料,覺得毫無頭緒,玉晴呆在一旁無聊看著她道:“小姐,已經二天了,你和林大人一直這樣不吃不喝的,真能找到線索嗎?”
“怎麼了,無聊了,林大哥,要不我們出去走走,聽說餘杭的悅風樓是江南一絕,集齊了美景、美女和美食,更是餘杭的消息散發地,不如我們出去探探。”
“也好,只是你這一身裝扮可不行。”林紓罕見的笑容浮在臉上打趣她道。
“這好辦。”轉眼功夫便和玉晴都換上一身灰白的長袖男裝,腰中袖帶配以錦竹,倒是另有一番風流公子哥的韻味。林紓一時間竟看呆了。慕雲見此情景,悻悻地道:“走了”林紓才領著玉門跟了上去。
悅風樓,賓客滿堂,一羣小哥在那裡聊地正嗨,見一乞丐過來討飯便都擺出一衆嫌棄的面孔,“去去去,臭死了。”
“諸位大爺行行好,小的已經幾天都沒有吃飯了。”見此人一直纏著,中間有一個小哥急赤白臉地說:“臭乞丐,看你年紀不大,也怪可憐的,爺告訴你一個活命的差事,這應天宸王那裡招侍衛,說是強盜、小偷、水賊、流氓地痞和社會閒散人員都招,而且年齡、性別都不限,要是不怕死的可以去碰個運氣,說不定就能謀個差事,總比你死乞白賴在這當個乞丐地好。”說完衆人都哈哈大笑。
那乞丐也不吭聲,便朝林紓這邊過來,林紓從懷了掏出了碎銀子給了那個乞丐,又使了個眼色給玉門,讓他跟上了那個小哥。
那位小哥銜了個牙籤剛出悅風樓,便被玉門截住了“兄臺,在下初來貴地,無依無靠,就想謀份差事,不知兄臺可能給指指路。這是一點意思,望兄臺笑納。”那小哥一看有銀子,便一把把玉門拉近了衚衕。
“看兄臺這個樣子,倒像識過幾個字的,說吧來餘杭幹嘛的?”那男子四下打量著玉門道。
“在下不才,曾在家鄉參加過幾年鄉試,可惜天意弄人都沒有中,如今年數見漲,實在無臉在家中呆著,人說江南富庶,特來混碗飯吃,適才聽說兄臺有門路,這才大膽來討教。”
“有學問好,有學問好,這家主子要的就是讀過書有些學問的,說不定還能謀個師爺噹噹,只是……。”那人表情微微轉變,湊過頭給他說:“只不過這是個殺頭的買賣,不知你敢幹不敢幹。”那男子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哦……兄臺說來聽聽。”玉門道。
“應天府的宸王聽說過吧,如今應天一府在江南首屈一指,連崔玉他們都唯他馬首是瞻,每年給其供錢供糧。當今聖上剛登基,他們就在隔壁的陟縣招聘人馬,準備造反哪……。那人越說聲音越低,只恐被人聽見。
“那請問兄臺到哪裡能聘取?”玉門道。
“好小子,有些膽量,這活都敢接。”
“我看你是個有眼色的,這宸王身邊也需要有文化的,我這幾日已經招募了幾個得力的,等再多招募幾個,三日後,你在這裡等你,我帶你去陟縣,到時候大展宏圖可別忘了哥們。”說著,便吐掉牙籤準備走了,剛走兩步又猛地回頭道:“此事你知我知,如有第三人知你我都別想活。”
玉門剛此事的原委稟報給了林紓。“沒想到此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公然招募士兵造反。”
“林大哥,我們要不要把這事上書陛下。”慕雲道。
“不可,此事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僅憑一個市井小人的話不足爲信,這宸王造反在這裡也不是什麼隱蔽的事,朝廷耳目衆多,肯定對此事早有知曉,既然傳不到陛下耳朵下,那定是有人壓了下來,而且此人的官階肯定不低。眼下最緊要的事查到白冊,看到每年官收的稅收到底有多少。這宸王造反除了招兵買馬,最需要就是錢糧,看來那個吳伯沒有騙我們,餘杭的許多糧食都運到宸王那裡。”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慕雲道。
“玉門,你跟著此人看他和什麼人來往;慕雲,你去找下這個吳伯,他既然知道糧食是運到宸王那裡的,肯定知道些內幕。今晚,恐怕崔玉要給我們送大禮,我拭目以待。”
餘杭府衙,“什麼,去了悅風樓,那可是宸王的人經常出沒的地方,他們可查出什麼沒有?”
“聽那道三說,倒是有人向他打聽招人的事,那人看起來斯斯文文,但是又像有些功夫在身上。”
“不好,通知下去今晚就動手解決了那兩個查稅的欽差。”
“可……大人,謀殺欽差可是死罪,小的……小的不敢。”
“奶奶的慫貨,你們不會扮成土匪劫殺他們。”崔玉罵道。
“是,大人英明,小的這就去辦,小的這就去辦。”那人飛快地溜走了。
入夜,客棧內,幾名刀劍凜冽的黑衣人帶著明晃晃的刀魚貫而出,進入了林紓和慕雲的房間,掀開被子一看,無人在臥,便大呼一聲“中計了。”此時院外火光沖天,幾個黑衣人被包圍地水泄不通,只三下兩下,便都繳槍棄械,跪地求饒。只聽林紓道:“何方賊人,居然敢在餘杭府衙附近強搶欽差大臣,玉門,趕緊請崔大人過來,讓他夜審幾個賊人。林紓命令道,幾個賊人聽見命令更是嚇得膽戰心驚。
崔玉急慌慌地趕來,見幾人跪在地上,旁邊都是京城街道來看熱鬧的百姓,崔玉一看就明白中了林紓的圈套,但不得不硬著頭皮到來。
兩人互相拱手問安後,林紓道:“崔大人,大半夜的打擾您實在是迫不得已,在你的地界上居然搶劫欽差大人的事來,大人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一定,一定,我這就把他們帶回去嚴加看管,等候林大人發落。”說著擺手示意手下動手帶人。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幾個黑衣人不停的磕頭求饒。
“哎,大人……,我和關大人今日受驚不清,關大人至今都有些驚魂未定,今日餘杭城百姓衆多,我和關大人早就聽聞大人斷案如神,何不搬幾張桌子,就在咱們百姓面前展示一下,也算給我和關大人一個交代。”
“開審,開審……。”百姓們一時間熱情高漲,對幾個敢在衙門附近劫殺欽差大臣的黑衣人莫名好奇。
“這……這……唉……。”這崔玉一時爲難地臉色漲地鐵青。
“崔大人,我看今天是民意難違,崔大人就別推辭了。”
慕雲吩咐人搬來桌子道:“崔大人,請吧!”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堂下的人面面相覷,都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旁邊有眼尖的百姓,圍看了一會,道:“我認識你,你不是衙府的朱衛嗎?”這一說,引來衆多百姓的相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果然是朱衛,這不是崔大人的貼身侍衛。”大家一時間都驚呆了,默默看向臺上的崔玉,崔玉此時已然心虛,只是強裝鎮定,但也早已慌了陣腳,問道:“朱衛,說何人指使你來刺殺欽差大臣。”此話一出,衆人譁然。
臺下諸位均不敢答。崔玉急於了結此事,便道:“既是不說便是無人指使,張龍,傳令下去把這幾個人關入大牢,秋後問斬。”
“且慢”只見一位白衣少年手中拿著幾本賬冊出現在人羣中,此人錦衣玉服,氣度不凡,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關慕雲也被這此人這一句震懾到,卻看到錢無畏,正面帶狡黠地微笑的走向她。
“崔大人,這些人來找林大人和關大人想必是爲了這個賬目。”錢無畏望向臺上的崔玉,目光灼灼地說。
“各位百姓,小生乃餘杭商戶錢益之子。”錢無畏拱手道。
此話一出,臺下頓時議論紛紛,有一人上前拱手“哦,原來你是餘杭首富錢老闆的兒子,此人曉譽餘杭,不僅賺錢厲害,而且對咱百姓好,經常做一些扶貧救弱的事。公子這是?”此語一出,臺下的人都盯著這錢無畏,看他有何舉動。
而此時的崔玉早已在臺上嚇得直哆嗦,主動從臺上下來跪在了林紓面前。
“崔大人,你欺壓百姓每年用假的稅收賬目矇混過關,此人多次把窮人的糧稅、人頭稅重複計算,把徭役加重,害得百姓不堪重負,連年勞苦,甚至有些人都累死在繁重的徭役中。窮水巷吳伯家的兒子就死在河道維修上。更可恨的是此人收受官紳賄賂,錢糧稅收,差役徭役,都是按照官紳的有錢程度來徵收的,像王坤、江大壽等富商手中錢財的多如牛毛,但要繳納的稅收甚至不如當地的一些庶民。在下這幾日在餘杭城以父親的名義訪遍了所有轄區的里胥,才得了這幾本黃冊和白冊,黃冊根本就不記載真正的人丁數量,而是按照官紳的有錢程度來劃分稅收的標準,而白冊,記錄各類人員的實情以及各類人員真正應當繳納的稅收。我朝天子新帝登基,體恤百姓,輕徭薄賦,沒想到崔玉這樣的貪官欺上瞞下,仗勢欺人。林大人,今日下官就將這黃白兩冊賬目呈交與你,請你爲百姓做主。”錢無畏說著雙手捧冊,交予林紓。
行刺衆人見崔玉無法翻身,便跪倒在地:“林大人,今日之事就是崔大人……崔玉指使我們裝成土匪來劫殺你們,小人們身份低微,實在不敢違拗他的命令,請大人饒了我們吧!”此語一出,衆人又是一陣譁然。
崔玉看到這一幕,神情頹廢,頭髮凌亂,一下癱倒在地。
圍觀的羣衆直呼大塊人心。慕雲默默地走進錢無畏,悄聲道:“怎麼不答應你條件,也交出了,不像你的風格。”
“怎麼,難道我不是朝廷命官,難道不應該食國家俸祿,爲百姓辦事。”錢無畏不無得意地道。
慕雲望著眼前這個人,原來自己一直都認爲遊戲人間的紈絝之弟也有扛起使命擔當的一天。
第二日,林紓在餘杭府衙大審崔玉,餘杭百姓一下就沸騰了,引來不少人都在府衙前觀看。經過了幾天的折騰,慕雲終於得了清閒的一日,便和玉晴著了便服準備出去逛逛,一出門,看到了錢無畏,錢無畏見她著便服卻不失一身清秀的樣子,打趣道:“姑娘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今日和美女同行三生有幸。“
慕雲看他又找回了那副遊戲人間的樣子,不覺也打趣道:“錢大人心繫家國百姓,怎麼有空出來遊戲人間。”只是兩隻腿不自覺地跟了上去。
看著兩人鬥嘴,玉晴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去哪?”慕雲看到街上的行人百無聊賴地對錢無畏說。
“去見個人。”錢無畏故弄玄虛道。
“什麼人?”倒是真的勾起了慕雲的好奇。
“一個女人。”錢無畏又道,慕雲這次懶地問了,倒是和那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在初夏微熱的陽光下,倒像一對璧人。
不一會便到了一處灰磚青瓦的宅子,進門見一名懷孕的女子立於廳前,見關慕雲到來,一下跪倒在地道:“關大人,請救救我家官人,我不想肚子裡的孩子失去父親。”說完趕緊抽泣起來。
“你家官人是……”慕雲道。
那人忙掩了哭泣道:“我家官人朱衛,是那崔玉的師爺。”
慕雲見此人可憐,忙扶起道:“我有心幫你,但是他謀殺朝廷欽差,按律當斬,現在恐怕林大人已經在衙府審理了。”
“我夫曾囑咐我,這本冊子交予我,日後如果東窗事發,便把它交給可信任之人,可保他命,我便找到了錢大人,錢大人說關大人可信,今天特奉上。”說著,丫頭便奉上一本賬冊。
慕雲翻看了一下,均是這幾年餘杭的錢糧稅款的流向,仔細翻,慕雲越看越吃驚,原來餘杭府每年所交的大量稅款都流入了陟縣,只有小部分的交給了國庫,這纔是國庫連年空虛的原因。
她握著朱衛妻子的手道:“你家夫君可是立了大功了,我這就回去讓林大人暫緩審理朱衛,上報朝廷定保下他的性命。”說著便耐不住了性子,拉起錢無畏的手便走。
錢無畏看到她這樣,倒是有些訝異,平日裡裝的成熟穩重的關慕雲原來也有如此急躁的一面,但是看到被她拽著的胳膊頓時很受用,便也高興陪她飛奔起來。
兩人到跑了一段,到了一個衚衕口,慕雲突然返過神來道:“錢袋子,你爲何不帶他直接找林大哥?”一雙手仍拽在錢無畏的胳膊上,拽的錢無畏感覺微微發痛。
錢無畏盯著她的手,慕雲才發覺自己的不妥,忙放了手,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錢無畏寵溺地看著她道:“你猜。”
“我猜是你是想幫她,又不想求林大哥。”慕雲道
“此是其一。”
“那其二哪?”慕雲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人,有時候覺得他有紈絝,有時候又覺得他很細膩周到,總之像個謎一樣。
“其二就是保她的命,若我帶她今日在大堂中提交證據,那宸王定不會饒過她。”
“其三就是把功勞讓給你,這樣你又欠我一個人情,這欠人情欠久了可就得以身相許了!”錢無畏神色戲虐地說。
慕雲道:“先看你能不能把這婦人的丈夫救下再說吧!”說完便一溜煙跑走了。
客棧內,慕雲手揹著走進林紓的房間,“林大人,你要立大功了。”
林紓迷惑地望著她,許久沒有看到她這麼意氣風發的樣子,便笑著道:“是什麼讓我們領過幾萬大軍的關統領如獲至寶?”
“瞧,這可是餘杭府的內帳,那師爺朱衛偷偷留了一份在他老婆那裡。”慕雲不無得意地道。
“這可真是份大禮,但是有了這份大禮,我們可能就會有意外大禍,餘杭之行我們要儘快結束了。”
這一天一大早,崔玉被問斬的消息便傳遍了餘杭府,其餘涉案人員均被革職查辦,幾個劫殺欽差大人因受人指使,只給革職查辦。
京城嚴奎府,嚴奎正大發脾氣“這崔玉簡直是個蠢貨,居然所有的賬目都被林紓他們查到,這宸王苦心孤詣的事業怕是要毀在此人手裡。”
“不對,現在賬目還在林紓手裡,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定不會交予他人,只要宸王攔著他咔嚓,這賬目自然也就入不了京,見不了皇帝了。”盤旋了一陣,嚴奎終於鎮定了下來。
“報告大人,宸王已經派人準備在揚州下手。”下屬拱手道。
“好……好……,趕緊快馬加鞭告訴宸王,這林紓身手很是不錯,還有那個女的都不容小覷,一定要派高手,頂級高手。這二人很厲害呀,居然查稅收查了個底。”
“據小的探知,此次在餘杭主要是錢公子幫的他們。”下人忙說。
“錢無畏?此人爲何要幫他們,他不是和林紓結過樑子。”
“據探子報,此人和林紓旁邊的女子關慕雲走的很近,幾次均出手幫她。”
“此人狐媚,皇帝都能被她迷上,紅顏禍水呀,派清末去,一定要把她除掉,再也不能讓她出現在京城。”
“是,大人。”下人領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