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覈,調整,排練,再審。
歷史是一個循環,春晚亦如此。
最煎熬的莫過於語言類節目的表演者,以至於每次被媒體採訪的畫面都如出一轍。
靈魂出竅般唸叨著:還可以更好。
至於其他人,只是忙著累著。
“甄導,其他歌唱類節目都是假emmm,提前錄音;唯獨港臺歌手們的串燒是唱現場;這樣是不是有點兒區別對待了?會不會太傷他們了?”
“emmm,你母親可好?”
“好。但就是天天閒不下來,頭疼這個,傷神那個。甄導,您問這個幹嘛?”
“沒事兒!”甄傑誠懸崖勒媽,指了指《我的祖國》和《我和我的祖國》的歌曲串燒,“其他人都對口型,唯獨香江和灣灣的同胞們真唱,這不正顯得他們的節目最重要嗎?”
“這首串燒,唯有真唱才能體現出感情!”
“所以哪有什麼區別對待,明明是託付重任!其他人想要這個待遇,我還不給呢!”
“emmm,可是甄導,他們的口音.”
“啥玩意兒?”甄傑誠瞪大眼睛,“一羣專業歌手!專業演員!跟老子提踏馬口音?”
“老子是請的老外嗎?硬逼著老外現學中文嗎?”
“現在距離除夕夜還有一個來月時間,如果終審時我沒聽到字正腔圓的兩首串燒”甄傑誠重重的敲了敲桌子,“告知他們!別怪老子到時候通電全國:中文博大精深,普通話難學難懂。兩首歌詞,便足足困擾了專業藝人一月有餘!”
“傑誠!”玖爺樂呵呵的帶著一羣年輕人前來,全是專業的京劇從業人員,包括戲曲學院的學生。
“人我都領來了。”
“挑誰,你說了算!”
“怎麼唱,唱什麼,你說了算!”
“誰要是不配合,鬧毛病。用不著你百忙之中還要抽時間勞神處理,打個電話,我親自過來收拾他們!”
“不不不,玖爺,您客氣了!”甄傑誠笑著搖搖頭,以開玩笑的語氣調侃道,“我是導演!所以怎麼處理,還得是我說了算!”
“哈哈哈!”玖爺笑的格外爽朗。
“看看!瞅瞅!跟玖爺多學學!”甄傑誠目光緊緊盯著柳伊菲,手卻指著一羣京劇從業人員,“笑成這樣都端莊不露齒!什麼叫功力?什麼叫練到了骨子裡?吶,這就是!”
“老師,這是我初剪的成片,您看看。”剛從粵省回來的郭凡顧不得休息,第一時間前來交作業。
拍的是英歌舞素材,包括平時訓練,換裝,畫臉譜在內。
雖然時長很短,但甄傑誠對內容及質量的要求卻很高,用作春晚分舞臺的英歌舞表演前的插播,類似於“引子”的作用。
“不錯!”甄傑誠看完後,讚許道。
訓練的辛苦拍出來了,但強調的內容卻不是辛苦,而是一羣年輕的漢子們在老人們的嚴厲目光中,揮灑汗水,昭示肌肉。在訓練的隊伍後,一羣孩子們在跟隨著,同樣有模有樣的敲著短棍。
畫臉譜,換裝,莊重感拍出來了。或在家廟,或在族祠,或在村社。
神明在上,香火冉冉。
神明皆非虛僞,而是一個又一個曾經爲這片熱土澆灌心血的,有名有姓的先祖。
他們同樣是人民!
如今他們看著後輩人民,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當臉譜畫完最後一筆,英歌舞隊準備完畢。
整裝,列隊,開中門。
畫面至此一暗。
“老師,這段畫面播完後立刻銜接現場直播,鏡頭正對準備開始表演的英歌舞隊。”
“嗯,可以!”甄傑誠點點頭,“儘快把精剪做好,然後我安排人去做配樂。”
“這段內容雖然短,但春晚一寸光陰一寸金。花這個時間只用來播放一個引子,過於奢侈。”
“這樣,把它再填充一下。寫首歌,用當地方言唱。正好和後續的英歌舞表演融爲一體,豐富成一個歌舞節目。”
甄傑誠的臨時起意來源於未來網友們用《打開太陽》作爲bgm剪輯英歌舞,但拿來即用不太適合,編曲需要修改,從而適配春晚舞臺。
不過沒關係,牛馬有的是,用不著甄傑誠費心。
“捷侖!”
“小許!”
“幹活兒!”
“導演.”
“甄導.”
一聲又一聲中,時光飛逝。
老趙的“要堅強”已經被陳珮斯徵用了。
每次面對完墨鏡,總是強行振作精神,給大家夥兒加油打氣:
“要堅強。”
“要堅持。”
“堅持就是勝利!”
至於老趙,圍觀這一幕已然成爲他最大的心理慰藉,比降壓藥好使多了。
同行們越是眉頭緊鎖,老趙便越是皺紋舒展。
老友們越是唉聲嘆氣,老趙便越是輕鬆快活。
就這?
一隻墨鏡,就不行了?
想當初老子扛著三隻墨鏡,殺它個百咔不過,仍舊面不改色。
你們這才哪兒到哪兒?
哼哼!還差的遠呢!
可惜,“快樂”也就這麼一會兒。離開泱視後照樣是愁眉苦臉,點燃陽壽驅散夜色,日常熬夜改本子。
眼瞅著同行們獲得的點評字數越來越多,作品裡的包袱也被越來越具笑點。
什麼“獨生子被質問爲什麼不伺候你媽坐月子”。
什麼“戴著口罩相親,且話少,解釋自己因爲不太會說話所以才這樣。被要求摘下口罩後,立刻解除封印”。
前者來自定位道德敏感題材的相聲。
針對各類自以爲是的道德biao進行諷刺。
後者則是聚焦相親熱點的小品。
揭露了相親市場上的種種醜像及扭曲的價值觀。
嬉笑怒罵,不外如是!
對此,老趙倍感壓力,恨不得把自己的本子改出花兒來。
直到終審,直到評委席的墨鏡摘下導演,豎起大拇指,喊出一聲熟悉的“過”,老趙這才得以長舒一口氣。
“結束了!”
“等年三十兒一過,我就徹底解脫了!”
在搭檔宋玬玬的目瞪口呆中,神色飛揚至手舞足蹈的老趙從包裡掏出一個眼鏡盒,拿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
又叼起菸斗,對著鏡子齜牙咧嘴,自己給自己比出一個大拇指。
“帥不帥?” “啊?”宋玬玬一愣,“帥!帥呆了!”
“嗯,我也這麼覺得!”老趙對著鏡子挑了挑眉,“寇可戴我亦可戴,就這麼定了,以後我也戴墨鏡!”
只要一想到以後戴著墨鏡出現在本山傳媒,指導弟子們的表演與作品,亦或是《鄉村愛情》及《劉老根》等電視劇的劇組。
老趙便忍不住揚起嘴角,
“桀桀桀~”
2012已成過去,2013悄然而至。
《泰囧》仍在堅挺在院線市場,得到了密匙待遇後,正一步一步拉昇著國產電影的票房天花板。
如今已然邁過十二億關卡,正朝著十三億挺進。
三千萬的投資原本中規中矩,可現如今已然成爲“以小博大”的典型,令人瞠目結舌的回報比令同行們無不嫉妒的紅了眼睛!
對此,甄傑誠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一門心思忙活著彩排。
直到2月5號,距離除夕夜還有四天,這才暫停了工作,回到了北影。
導演系辦公室裡,已然人滿爲患。
院長張輝軍師兄,主任田老登兒,表演系的老師們圍著景恬坐,攝影系,文學系,管理系等等一衆專業,均派來代表。
“加油!”張輝軍拍了拍郭凡的肩膀,“雖然在柏霖電影節,你是個新人。但記住了,包括柏霖在內的歐羅巴三大,甭管你去參賽哪個電影節,都是嫡系的身份!”
“所以精神點兒,別拘謹。”
“大氣點兒,別丟份兒!”
“這個待遇,是你的老師,你的學長,你的前輩們爲你打下來的!”
“現在,輪到你爲後來的學弟學妹們,守江山了!”
“嗯!”郭凡鄭重的點點頭。
“拿到獎了,也不要驕傲!”田主任揹著手,“要繼續沉下心,踏踏實實的拍電影。”
“沒拿到獎.哼!那就給我埋著頭創作去。沒能在歐羅巴三大上露過臉,就等於是丟了你老師的臉!”
“明白!”郭凡再次用力點頭。
“呸呸呸!我說老田,你這張破嘴能說點兒好的嗎?”崔新琴翻了個白眼。
轉頭看向郭凡,滿滿的都是慈愛。
不止是因爲甄傑誠學生的身份,更多是因爲郭凡是景恬的大師兄。
“加油!我等著傳來喜訊,然後在校園裡拉橫幅。”
“到時候小汪會帶著表演系的學生去迎接你載譽歸來!”
“啊對對對!”汪勁鬆連忙應道。
拉橫幅是基本操作,但帶著學生迎接,就不常有了。
不過郭凡倒是有機會享受到這一待遇,原因很簡單:本應在12年畢業的他,被甄傑誠延期了一年。
所以郭凡目前還是在校生,《烈日灼心》也是他的畢業作品,或者說“論文”。
這裡頭的含金量,參考大眼珠子便是。
憋了幾年的陳年宿便,才憋出了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致青春》。
那郭凡呢?
這份隱性福利,或者說蛋糕,甄傑誠自然不能讓學生錯失。
“到了柏霖後,先去拜訪你王叔。”
甄傑誠一點兒也不藏著掖著,有什麼說什麼。反正房間裡都是自己人,都是一丘之貉。
再說了,誰還不知道歐羅巴三大那點兒“人情世故”?所謂的潛規則早已人盡皆知。
“我已經跟王哥打好招呼了,到時候他會替你引薦這一屆的主競賽單元評委。”
“另外,這幾年柏霖電影節的趨勢是:不怎麼爲早已成名的大師樹碑立傳,更希望提攜一批有潛力的年輕導演。”
“今年更是有點兒鐵了心把年輕做到底的意思,入圍主競賽單元19部影片裡基本上看不到老導演的面孔便是明證。”
“所以,自信點兒!”
甄傑誠笑著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
“不論怎麼講,優勢在你!”
“去吧!”
“好的老師!”郭凡深鞠一躬,“老師,我等七號參加完開幕式後就趕回來,等9號忙完春晚後再飛過去。”
“會不會太趕了?”
“不趕!”郭凡咧嘴一笑,“恬恬說了,會幫我安排專機。”
聞言,甄傑誠望向景恬。
映入眼簾的是一對會說話的眼睛,以及一張已經開口的嘴。
“學長,回頭我也給您安排包機!”
“不只是去參賽,未來哪天就任三大的評審團zhu席,也一樣!”
郭凡出征柏霖引來了不少報道,畢竟是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獨苗。
即便拓展到其他單元,除了非競賽單元的《一代宗師》作爲開幕影片外,再無華夏身影。
當然,影展還是要去的,紅毯估摸著也是會蹭的。牆外開花牆裡香,內娛的基本操作了。
郭凡落地柏霖抵達酒店,稍稍睡了會兒,簡單調整了下時差後便忙不迭的投入到繁瑣的交際中。好在有李屏斌鮑德熹倆個老油條幫襯,這才應付妥當。
老鮑跟著李鞍混過好萊塢,雖說對於兩名米利堅評委不太熟,但總能通過人脈關係“熟”起來。
老李這些年在歐羅巴三大早已成了熟臉,本地評委安德里亞斯·德里森導演,伊郎評委施林·奈沙導演,都能湊一塊兒扯淡。
於是陌生的交際很快便熱鬧起來。
最令郭凡感到自豪的是:身處異國他鄉,卻總是能聽到自己老師的名字。
電影節zhu席迪特·科斯里克親自現身接見,誇完郭凡在《烈日灼心》中的藝術造詣,又開始誇名師出高徒,名校出名導。
細數柏霖電影節與華夏導演的淵源,尤其是與北影導演的羈絆。
最後,拉著郭凡的手便不鬆開。
“郭,再次歡迎你帶著作品前來角逐柏霖金熊!”
“郭,聽說你參加完開幕式後還要趕回華夏幫助你老師籌辦晚會,請務必幫我帶一句話給你老師。”
“張一某,吳子牛,謝飛,李邵紅,王小帥,顧常衛,王荃安”
一個又一個拗口的發音及顛倒的姓名,在郭凡腦海裡迅速轉換成對應的面孔。
“北影的傳承不息對應著柏霖電影節的歷史!”
“然而現在,這個歷史缺了一頁,少了一個名字。”
“郭,請告訴你老師,柏霖在等他!”
“等?那就多等會兒唄!”甄傑誠擺擺手,“我忙著呢,等忙完了再說。”
最後一次彩排結束!
時間已然越過零點,從2月8號跳到9號,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