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蟻穴，地下25層，

阿諾斯帶領著黑羽和小可穿過蜿蜒曲折的迷宮般的小徑，穿過黑暗，他們重新回到中環第28號孔洞。

孔洞裡比外面的道路稍微亮了一丁點，紅色的螢火蟲落在阿諾斯的手臂上。

他又往燈球中心的凹槽中加了點信息素，一團白色亮光漂浮立刻在燈球周圍。

他從牀底下的地板上掀起一塊破舊的地毯，從地毯下拿起一塊鬆動的地磚，隨後將周邊的幾塊地磚也搬起來，地磚下面是一個空洞。

阿諾斯從裡面拿起一個破舊的鐵盒子，將剛剛小可給喬安娜的鈔票放在鐵盒子裡。然後再小心翼翼將鐵盒子放回去，鄭重其事地將地磚擺放回原處。

“喬安娜變得不一樣了，對吧？”阿諾斯有些羨慕的對小可說，“她很勇敢。以前是我照顧她，現在是她照顧我。不管怎樣，變聰明都是好事兒。儘管，付出了不少慘烈的代價。”

“阿諾斯，你也很聰明。”小可點點頭，喉頭和鼻腔卻一陣酸澀和脹痛。

“她就是這麼謀生的？我是說，在幻影帝國科技異度空間做實驗品，換取幻幣，然後在那種鬼地方……”黑羽犀利的問，後半句他突然說不下去了。

說實在的，他有什麼資格去評價這些克隆人，他們很可憐，他們的生活，不過是這殘酷世界的冰山一角。

“鬼地方？”阿諾斯一愣，“那地方能得到很多信息和情報，讓我們更加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也許對你們而言，一切都很稀鬆平常，然而對我們而言，我們來自上面那個世界，被豢養，然後再被收割器官，然後再被拋棄，我們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少得可憐。喬安娜說，克隆人的人生很短，而我們需要尋找捷徑。”

“你的原生主人已經不再供養你了嗎？”小可問道。

阿諾斯掀開他的衣角，露出胸口處的醫學手術疤痕，平靜的說，“他們已經切走了我半個肺，外加骨髓移植。現在原生主人已經不需要我這個生物體副本了。”

“該死。”黑羽咒罵道，“這幫孫子，真沒有人性。”他拳頭緊攥，他已經下決心要立案調查，徹查到底，曝光蟻穴下的克隆人生產、器官收割，然後再拋棄殘缺的克隆人，讓幻影帝國的科技倫理委員會狠狠曝光這個骯髒的黑色產業鏈。

他心裡翻騰一股怒意。的確，很難說哪個纔是更可怕的地獄——讓人沉淪的迷霧俱樂部？陰暗燈光下的各種見不得光的骯髒交易？坤靈召集蟻穴的克隆人做腦部的醫學刺激實驗？還是克隆人被迫奉獻出自己的器官？

阿諾斯清了清嗓子，“我們也許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你們高高在上，生活在外面有陽光有綠色植物的世界，而我們，卻只能生活在黑暗的蟻穴中，我們的存在都見不得光，我們在你們的世界裡根本沒有生存能力，唯一的價值就是貢獻器官。”

“我們也許不該把喬安娜一個人留在那裡。”小可起身，焦躁不安起來，她似乎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也許一開始來找喬安娜就是個錯，“是我錯了，我們應該保護她。”她望向阿諾斯，目光中包含愧疚。

阿諾斯搖搖頭，“那是喬安娜的工作，爲了生存。你能保護她嗎？你也許可以保護她一時，但你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喬安娜說，我們克隆人只能靠自己。出賣勞動，出賣信息和情報、出賣美色、身體，都不會比出賣器官的結局更差。那是我們克隆人自己的命運。況且，剛剛她已經答應了跟你交易。你改變不了她的生活，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

小可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調查員，她和喬安娜萍水相逢，一次蟻穴的偶遇和拔刀相助，二人的人生軌跡有了一個小小的交匯點。

現在看來，她是那麼的弱小無力，她的能力和能量是那麼微弱，她眼睜睜的看著喬安娜一步步勇敢的走向火坑，卻什麼也無法改變。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們克隆人不需要同情。”阿諾斯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哦，對了，你真的知道地下城那些人需要的是什麼東西嗎？”阿諾斯困惑的問小可。

本質上說，他覺得喬安娜說的對，如果是交易，那麼他還是應該搞清楚，不然就算他們混進地下城，喬安娜和他也可能會有危險。

“我大概知道。”小可話音剛落。一陣猛烈的敲門聲。

阿諾斯前去開門，剛剛那個叫“猴子”的瘦男孩兒把頭探進來，他滿腹狐疑的目光掃過化了妝了黑羽和小可，看到他們換了一副面孔，吐了吐舌頭，瞪大了眼睛，似乎難以置信，看到他們的面孔，十分驚詫。

猴子竊笑：“你們——外面來的有錢人，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被某些人盯上了。蟻穴也有地頭蛇和狩獵者，維持蟻穴世界的弱肉強食規則，但是偏偏沒有警察。他們大概是要來搶你們的錢，將你們洗劫一空。他們剛下電梯。我便看到他們往中環這邊走過來了。”

“謝謝猴子，麻煩你給喬安娜帶個口信，讓她一會兒上老地方找我。”阿諾斯立刻起身，扔給猴子一張電梯通行卡，“帶給喬安娜。”

小可立刻背上揹包。她和黑羽目光對視，彼此有了默契，他們是來幹正事兒的，可不是來惹麻煩的，能少一件麻煩事兒最好。

“我們不跑，還等什麼？”黑羽提醒道。

阿諾斯帶著小可黑羽前往外環的電梯，目的是從那裡前往更深層的地下。

“走這邊，那邊牆上有個缺口，咱們從那兒鑽出去，有一條通往外環的近路。”阿諾斯對蟻穴中地形很熟悉，他指揮著黑羽和小可。

外面一片漆黑，螢火蟲都鑽進了各個孔洞住家，這裡住的都是最窮的克隆人，他們捨不得在孔洞的門口掛上螢火蟲燈球。

導致街道上黑黢黢一片，只有在有孔洞的住家附近，光線才稍微亮一丁點兒。

他們隱隱聽得到不遠處的路面上傳來成四五個人凌亂而密集的的腳步聲。

阿諾斯憑感覺找到了那個窟窿，他躺下向裡鑽，頭部和胸部鑽了出去。阿諾斯用力蹬腳底，大腿和肩膀發力，整個身體鑽了出去。

待他們三人都鑽了出來，三人飛朝靠近外環的電梯飛奔而去。

突然，狹窄而蜿蜒的道路兩旁圍著的土牆突然崩塌，子彈砸碎了蟻穴住宅區院落周圍不太結實的矮牆。掀起一陣土腥味和煙塵味。

離他們約三十米處的地方，黑暗中，小可看到端著步槍的兜帽人影。在黑暗中她的眼睛能保持同樣的敏銳。

毫無疑問，“猴子”口中的那些地頭蛇或者是狩獵者，他們在迷霧俱樂部注意到了他們，然後準備了武器，跟蹤而來，他們想用武器讓他們屈服，藉機搶錢，敲詐一筆。

“停下，別跑。”黑暗中，手持步槍戴著帽兜的人影叫嚷著，黑黢黢的槍口閃爍橙黃色的火光。

黑羽背上阿諾斯，他和小可在黑暗中跑得飛快。

阿諾斯則在黑羽的背上，在黑暗中憑藉感覺指示著方向。“抄近路，只要到了地下28層和29層就安全了，那裡都是有有錢的原生主人豢養的克隆人，沒人會在那裡撒野。”

他們跑入迷宮似的彎曲窄道，跑下一個坡道。

漆黑一片，沒有燈光。

小可隱約聽到那些遠處黑色人影的叫罵聲，“該死，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