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寒潭中,隨著秦潼滾入其中,潭水瞬間蒸騰起來,但很快便隨著秦潼沉入潭底而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柳輕羽傻傻的站在寒潭旁邊,耳邊不斷傳來瀑布的轟鳴聲,在陽光的照耀下,瀑布之上的那道彩虹橫跨兩邊,這原本美好的一幕隨著秦潼的到來,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霧霾。
秦潼此時已經成爲一具枯屍,隨著下墜時潭水的沖刷,其乾枯的屍身在不斷脫落,很多地方已經露出了黑色的骨骼,看起來尤爲駭人。
體內的屍氣不斷噴涌而出,在秦潼周圍裹出一層橢圓形的氣團,能隱隱約約看到七個光團縱向排列在氣團中央,那正是秦潼的七魄。
秦潼意識堅守靈臺,他能清晰的察覺到從自己腳底涌泉穴不斷噴涌出的業火在炙烤著自己的屍身,體內屍氣遇之則燃,但屍氣如果不去阻攔,業火會在短短片刻間燃盡自己的屍身,將自己化爲劫灰。
屍道,獨立於萬道之外,因其以死入道,以殺伐爲本,逆亂陰陽法則,無視生死秩序,故爲大道所不容,陰陽生死之道所形成的法則在屍道的身上會體現的尤爲殘酷,劫難不絕,死期永在。
修行途中劫難隨時會到來,而且沒有小劫難,皆是足以亡命的大劫,屍身不強,意識不堅者,不可能在屍道之上獲得成就,這也就是爲何屍道自初古時期便存在,但始終數量稀少的原因。
然而這種殘酷到令人髮指的修行所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那邊是但凡是修行屍道者,絕無等閒之輩。
如果說星術一脈和元修一脈的道劫是爲了考驗修者的實力,爲了修者更好的躍升境界,那麼屍道的屍劫便僅僅是想要致其於死地罷了。
修行屍道者,本就是與天地搏命的存在,他們唯有一次又一次的抵抗住天地法則的追殺,方能在屍道上更強一分。
所以秦潼現在要做的就是扛過這個屍劫,讓自己存活下去。
沒有什麼技巧可言,也沒有什麼捷徑可走,目標很簡單,就是活下去。
十年前的埋葬是秦潼的第一道坎,他的意識成功迴歸了屍身,現在就是秦潼的第二道坎,而是這種坎,以後會經常出現。
秦潼幾乎是運轉了自己體內所有的屍氣,瘋狂的涌向了業火,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脈全部被燃燒,如今他的屍身已經徹底化爲枯骨,七魄如月,百穴似星,無盡的屍氣在翻涌奔騰著,無形的業火衝擊著所有,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這種煎熬秦潼整整支撐了一個多星期,雖然業火可以燃燒屍氣,但是秦潼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用更多的屍氣涌上去拖延時間,這些被燃燒的屍氣,就是他存活下去的代價。
支撐了一個多星期後,原本包裹秦潼屍身的屍氣已經所剩無幾了,體內更是空空如也,所有的屍氣都耗盡了,現在的秦潼靜靜的躺在潭底,身上被淤泥覆蓋了大半,駭人的黑色骨骼暴露在潭水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秦潼的意識也在逐漸模糊,他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原本他認爲這業火再猛烈,頂多三天也就差不多了,但卻不曾想,這業火一燒便是一個多星期了。
修行屍道,本身就是一個大因果,死而不腐,逆生死之因果,故業火比起其他人要猛烈的多。
就在秦潼的意識將要徹底消散的時候,業火也終於熄滅了,秦潼的天靈上亮起一絲光芒,緊接著由上而下,第二個光點隨之亮起,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一連亮起了七個光點,光點微弱,卻不曾熄滅,反而逐漸的明亮起來,那是秦潼的七魄,看著七魄重新亮起光芒,意識彌留之際的秦潼終於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撐過來了,屍道者,只要七魄不滅,屍身便不滅。
隨著七魄散發出來波動,屍氣開始從屍墓中流淌而下,包裹著秦潼的屍身,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屍身。
經此一劫,秦潼體內的屍氣更加的精純,這是一種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渡劫,等於將秦潼體內的屍氣來了一次大清潔。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潼終於醒轉過來,他緩緩伸出手,撥開了自己身上厚重的淤泥,內觀了一下自己體內,發現自己的屍身經過業火的淬鍊,如今便的更加的堅固,七魄如同皎月,百穴好似羣星,經脈更是如同大江般,屍氣滔滔不絕。
他感覺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充滿了力感,儘管自己的修爲境界沒有任何變化,但屍身卻有明顯的精進,多了一絲自如,這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無法言表。
秦潼蓄力向上轟了一拳,強勁的拳風在潭水中形成了一道中空的拳印,破開層層阻礙一飛沖天,在寒潭之上轟起了百丈巨浪,晶瑩的水浪如同玉石拋空,從百丈高空墜落,在周圍頑石上砸的粉碎,稱爲一團團水霧。
感受著自己屍身的變化,秦潼心有所感,屍道爲什麼強大?正是因爲屍道在一次次的生死劫難中,不斷的淬鍊自己的屍身,讓自己的屍身不斷的適應戰鬥,屍道,本身就是爲戰而生。
境界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星術和元修重視境界,是因爲每次的境界提升,都會讓二者的戰力得到一個蛻變。
而屍道的戰力主要來自於屍身,並非是境界。
這也就是屍道在歷史傳說中,留下了一次又一次的跨境殺伐。
悟到了這些,秦潼才發覺自己之前的修行在無意之中步入了歧途,那就是太過於追求境界,而忽視了屍身的淬鍊。
回到地面後,正值夕陽西墜之時,秦潼舒展了一下屍身,渡劫成功的感覺讓他意猶未盡,片刻之後,秦潼這才反應過來,柳輕羽並沒有等待自己,仔細一想也對,自己渡劫雖然只渡了一星期,但是屍身恢復耗費了數月的時光。
來的時候百草芬芳,現在都遍地枯黃,很明顯已經是秋分了。
秦潼從荷包中掏出一身黑色服飾換上,左右找了一下,發現了一棵大樹上柳輕羽的留言,讓秦潼去燕州城的歸鄉居找她。
秦潼沒有多想,徒步縱躍向了燕州城,走了約莫四十多裡地,秦潼心中便不由升起一絲異樣,如果自己沒有走錯,現在距離燕州城也剩下了十里地的距離,但是爲什麼周圍這麼冷清?
要只是燕州城可是擁有神行天樞的大城,一般這種大城方圓二十多裡地都會散落村莊,但秦潼除了看到一片荒地外,並未看到有什麼村莊。
如果不是腳下坑坑窪窪的道路告訴秦潼沒有走錯,秦潼肯定認爲自己走錯方向了。
心中疑慮,秦潼繼續趕路,在夜幕降臨之時,夜幕中升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讓周圍的氣息也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隨著秦潼逐漸接近燕州城,在薄霧之中,一道巍峨的黑影顯露出來,正是燕州城高聳的城牆,有燈籠搖曳在城門之外,在這夜色中好似指路明燈。
秦潼沒有再疾行,而是走向了燕州城,人聲也開始鼎沸起來。
走進城門,秦潼看到燕州城內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路上的行人各個面帶笑容,遊玩四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著燕州城這個大城的地位和繁華。
秦潼微微蹙眉,雖然他也感嘆燕州城的繁華,但內心深處卻總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不過具體是哪裡,他並說不上來。
四處尋找了一番,秦潼在燕州城內的一個巨大人工湖上找到了歸鄉居,看著歸鄉居這宏大的排面,秦潼都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這無疑是個大手筆,這個人工湖佔地足足數百畝,湖面上到處都是樓閣走廊,湖水中荷花搖曳,魚兒擺尾,行人三兩成羣走在其中,觀覽著此處美景,到處都是彩燈搖曳。
歸鄉居坐落在人工湖中央,上下五層,“歸鄉居”三個大字是巨大的燈籠風箏組成的,在夜空中微微晃動著,遠遠看去好似皇家宮殿,五彩斑斕,裡面不斷傳來人們的大笑聲,熱鬧非凡。
這所有的一切倒映在湖水之中,別有一番美景。
在歸鄉居身後數十里外,能隱約看來高聳入雲的神行天樞,赤色的古老道紋遍佈天樞的石柱之上,閃爍著微弱流光。
秦潼看著這一切也有些癡迷,這種美景,即便是其他大城也難得一見啊,但下一刻秦潼便晃了晃腦袋,此景雖美,但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卻更勝一份。
心中疑慮下,秦潼沿著湖面走廊走向了歸鄉居,不斷有行人和秦潼擦肩而過,皆是面帶笑意,似乎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都非常幸福。
“對了!”想到這裡的秦潼腳步瞬間一頓,他駐足環視四周,又暗中看了看周圍所有人的表情,那種詭異的感覺就是這裡給人的感覺就是太美好了,美好的有些虛幻,所有人都在笑,就連面無表情發呆的人都看不到。
就是這種感覺,完美的讓人感覺到陣陣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