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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天上掉下來遠哥哥

第312章 天上掉下來遠哥哥

別過單聘仁,陳斯遠心下暗忖,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了,幾百兩銀錢砸過去,還換不來玉成好事。

因此處角門毗鄰東北上小院兒,陳斯遠返身便到了東北上小院兒角門處。略略叩門,便有同喜來迎。

也是趕巧,這會子薛姨媽正在後房裡。陳斯遠入內(nèi)與薛姨媽嘀咕一番,那薛姨媽不大放心,卻知事已至此,只能指望那單聘仁見錢眼開了。

倏忽兩日,陳斯遠一直悶頭讀書。只因湘雲(yún)如今住在蘅蕪苑,加之天氣寒涼,他如今連寶姐姐都不大好找尋了。只隔三差五的寶姐姐過來小坐一番,說些體己話話兒,趁著丫鬟避出去略略溫存。

這日寶姐姐又來,丫鬟等自是都避了出去。寶釵朝著香菱的背影呶呶嘴,待其出了門兒方纔說道:“香菱這兩日古怪,你可瞧出來了?”

陳斯遠略略回想,便道:“可不是?這兩日我便是招呼她,也要好幾聲兒纔會回神。一副挖心搜膽,耳不旁聽,目不別視的模樣,想來是在作詩?”

寶姐姐頓時掩口笑道:“可不是?前兒個辦詩社,香菱到底做了一首,奈何林妹妹一語點破錯了韻,又過於穿鑿,香菱便悶悶不樂起來。誰知轉(zhuǎn)頭兒她便來了我那蘅蕪苑,尋了湘雲(yún)請教起來沒完。”

頓了頓,寶姐姐笑著嗔怪道:“你是不知,湘雲(yún)本就是個極愛說話兒的,香菱這一請教,真真是嘰嘰呱呱沒完沒了。滿口子都是勞什子:怎麼是‘杜工部之沉鬱,韋蘇州之淡雅’,又怎麼是‘溫八叉之綺靡,李義山之隱僻’。

聒噪得讓人受不了!”

陳斯遠哈哈一笑,扯了寶姐姐豐潤的手兒道:“可見香菱是愛煞了詩詞啊。”

寶姐姐癟嘴道:“要我說,守著你這個大詞人不請教,提那些故人作甚?”

陳斯遠說道:“湘雲(yún)也來了月餘,可說了何時回侯府?”

寶姐姐面上一滯,湊過來低聲說道:“怕是不回去了……她二叔放了外省的官,不日便要啓程,老太太問過湘雲(yún),她說不想去三叔家,老太太便乾脆將她留了下來。”

陳斯遠笑道:“這倒好,免得你那蘅蕪苑太過孤寂了些。”

寶姐姐立時故作愁眉苦臉道:“我如今巴不得清淨(jìng)些呢,這兩個說起來好似一羣老鴰吵,真真兒吵得人頭疼。”

陳斯遠揉了揉那豐潤的手兒,沒言語。寶姐姐隨即又問起單家情形來,奈何那單聘仁一去不歸,陳斯遠又如何得知?

寶姐姐聽了略略憂心,最後只說了嘴‘好事多磨’,便將此事揭過。

陳斯遠心下以爲(wèi),那皇商差事不過是雞肋,莫不如給了薛蝌呢。偏生薛姨媽認(rèn)死理,將那皇商差事當(dāng)做傳家寶一般看待,便是寶姐姐也不知如何勸說。

坐了兩盞茶光景,約定好了來日一併去處置膠乳賬目,寶姐姐方纔紅著臉兒告辭而去。

陳斯遠返身回了屋裡,又見香菱一副神魂出竅的模樣,情知她是在想詩,便也不曾攪擾。

誰知到得下晌時,便見香菱喜滋滋捧了一張紙箋來,湊到近前說道:“大爺快瞧瞧,我這詩做得如何?”

陳斯遠得了紙箋也不急著看,說道:“怎麼不拿去給寶姐姐、林妹妹看?”

香菱癟嘴笑道:“我怕做得不好,再惹得姑娘們笑話呢。”

陳斯遠哈哈一笑,低頭掃量一眼,便見紙箋上寫道:精華欲掩料應(yīng)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蛾應(yīng)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

陳斯遠撂下紙箋,笑吟吟的看著香菱也不放聲。香菱蹙眉頓時急了,頓足道:“大爺啊,這詩到底如何?”

“好,不但好,還新巧有意趣。”

“果真?”

眼見陳斯遠鄭重頷首,香菱頓時喜形於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方纔還想著呢,若使得,我便還學(xué);若還不好,我就死了這作詩的心了。既然大爺都說好,那想來是過關(guān)了。”

探手飛快將紙箋奪了去,扭身便快步而去:“我拿去給寶姑娘、林姑娘瞧瞧去。”

香菱才走,紅玉便納罕著入內(nèi)道:“大爺,香菱歡喜得什麼的也似,可是有什麼好事兒?”

陳斯遠笑道:“她做了一首好詩,可不就要歡天喜地?”

“真的?”紅玉笑著道:“大爺早說香菱姐姐能作出詩來,如今才作出來,可算是晚了。”

五兒也湊趣道:“可見‘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陳斯遠情知五兒心下泛酸,便說道:“你也不用急,等過幾年你也能作詩了,咱們乾脆在家裡起個社就是了。”

五兒謙遜幾句,也不禁希冀起來。

過得一個時辰,眼見臨近未時,陳斯遠想著幾日不曾往東跨院去,再不去只怕邢夫人便要生怨,於是拾掇停當(dāng)便往東跨院而來。

誰知才從角門出了後宅,遙遙便見賈菖騎著高頭大馬趾高氣揚而來。自有小廝上前牽馬,賈菖翻身下馬,隨手便丟了一角銀子過去,於是惹得四下僕役紛紛口稱‘三爺’。

陳斯遠略略一怔,這纔想起妙玉此前交代。心下暗忖,看賈菖這個模樣,定然是生髮了的……說不得便是盜了妙玉的財貨。

心下暗自思量,陳斯遠面色不動,那賈菖已笑吟吟行了過來。瞥見陳斯遠,賈菖趕忙笑著拱手:“遠叔這是往哪兒去?”

陳斯遠道:“幾日不去東跨院,這會子過去瞧瞧。”

賈菖哈哈一笑,道:“無怪大太太說遠叔孝順,侄兒真真敬佩啊。”

說罷二人彼此拱手,錯身而過。陳斯遠行至角門前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見那賈菖挺胸疊肚而行,模樣十分得意,頓時冷笑一聲兒。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頓時計上心頭。

須臾進得黑油大門裡,也是趕巧,正撞見賈赦打後頭而來。

二人相見,賈赦便蹙眉道:“哥兒又來瞧你姨媽?”

“正是,”陳斯遠拱手回了一聲兒,悄然湊近道:“姨夫,那菖哥兒……瞧著怎麼生髮了?”

“哦?”賈赦看向身旁小廝,小廝緊忙道:“回老爺,聽說三爺打自家老宅裡挖出來個物件兒,轉(zhuǎn)手發(fā)賣出去便得了幾千兩銀子。”

賈赦如今正爲(wèi)銀錢發(fā)愁呢,聞言不禁蹙眉道:“菖哥兒哪兒來的狗屎運?”

陳斯遠說道:“姨夫,還請借一步說話。”

賈赦瞧了其一眼,這才擺擺手,示意陳斯遠隨著其進了外書房。

入得內(nèi)中,陳斯遠湊上前道:“外甥起先還不大信,如今見了菖哥兒模樣,心下只怕也要信了八成。”

“到底是何事啊?”

陳斯遠道:“姨夫也知園子裡的櫳翠庵先前住了個帶髮修行的女尼,名叫妙玉的。”

“唔。”賈赦點了點頭。

陳斯遠道:“後來那女尼與人私會,爲(wèi)太太得知,便將其趕出了府去。這機緣巧合之下,妙玉便落在了外甥手裡。”

“嗯?”賈赦頓時眉毛一挑,心下暗罵陳斯遠好運道。那妙玉生得眉目如畫,比他房裡幾個妾室加起來還要美,怎地就落在了陳斯遠手裡?又想起鴛鴦舊事,賈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哥兒是要跟老夫顯擺?”

“哪裡?”陳斯遠低聲道:“那妙玉前幾日與外甥說了一樁事,說是其原本有幾萬財貨傍身,誰知借住三聖庵時,夜裡走了水,賊人趁其救火之時將財貨盡數(shù)盜了去。”

“哦,竟有此事。”

陳斯遠道:“待轉(zhuǎn)過天來,那賈菖便登了門,說了些有的沒的,妙玉打發(fā)人將其趕出去,賈菖怒急,便說妙玉如今財貨全無,不若隨他去做一房妾室。”

“嘶——”賈赦撫須倒吸了口涼氣,看著陳斯遠道:“遠哥兒是說——”

陳斯遠又道:“究竟如何,外甥也不好說。不過那賈菖素來聽二房太太吩咐。”

陳斯遠點到即止,待賈赦思量了一會子,這才道:‘姨夫且忙著,外甥去後頭瞧瞧姨媽去。’

“唔唔……也好,哥兒快去吧。”

陳斯遠拱手作別,匆匆離了外書房。待行至三層儀門前,扭頭便見東跨院的幾個管事兒一溜煙的進了外書房。

陳斯遠暗自冷笑,心下暗忖,以賈赦貪鄙無狀的德行,這等俏錢兒又怎會放過?說不得賈菖這貨便要倒黴了。

苗兒引著陳斯遠到了後頭,陳斯遠進得正房裡,便見四哥兒一身夾衣,頭戴虎頭帽,搖著撥浪鼓四下亂跑。

奶嬤嬤與丫鬟、婆子四下攔著,生怕其磕了碰了去。

那四哥兒瞧見陳斯遠,立時張開雙手笑著叫嚷道:“爹爹爹……”

奶嬤嬤唬得變了臉色,趕忙道:“可不是爹爹,哥兒須得叫表兄。”

後頭歪坐的邢夫人咯咯咯笑了一陣,這才渾不在意道:“四哥兒纔剛冒話兒,上個月只會叫媽,這好不容易學(xué)會了叫爹,可不就逮誰都叫?”

陳斯遠心下雀躍不已,只恨手無傍身之物,轉(zhuǎn)念便拿定心思,回頭兒定給四哥兒打個大大的長命金鎖纔好。

瞧著四哥兒嬉鬧了一陣,邢夫人這纔打發(fā)奶嬤嬤將其領(lǐng)了下去。

內(nèi)中只餘二人,陳斯遠便趁機將賈菖的事兒說了一通。

誰知邢夫人全然不在意那賈菖,聞言只蹙眉道:“你也不怕腰子壞了去,怎麼連那妙玉也收在了房裡?”

陳斯遠笑道:“也是趕巧了。她那性子極爲(wèi)古怪,我可不敢領(lǐng)回家,乾脆養(yǎng)在外頭做個外宅就是了。”

邢夫人白了其一眼,也是因著有了孩兒,她這纔不大癡纏陳斯遠。如若不然,邢夫人恨不得隔一日便尋陳斯遠一回呢。

說過此事,邢夫人才道:“那姓孫的催命也似,三兩天便來催要一回。我看他也是煩不勝煩,你給了條出路,只怕菖哥兒就要倒了黴。”

陳斯遠才懶得管賈菖死活呢。略略呷了一口茶,思忖著便從袖籠裡抽出一千兩銀票來。

邢夫人頓時歡喜不已,將銀票攏在手中問道:“這是怎麼個說法兒?”

“本待那膠乳營生帶你一份,誰知各家都投了進來,我如今也沒留多少股子。如此,那股子我就不給你算了,手頭有餘錢便給你一些。”

邢夫人嗔笑道:“我還道你是衝著四哥兒那一聲爹纔給的銀子呢。”

陳斯遠眨眨眼,頓時哭笑不得,趕忙道:“你可別亂教了,小心惹禍上身。”

邢夫人哼哼兩聲,只顧著數(shù)銀票,卻不知聽沒聽進去。

陳斯遠又坐了片刻,這才離了邢夫人正房。

誰知甫一進得大觀園裡,方纔轉(zhuǎn)過翠嶂,遙遙便見紫鵑提了個食盒笑吟吟往這邊廂而來。

陳斯遠過得沁芳橋,那紫鵑剛好到了近前,提著食盒斂衽一福。陳斯遠笑著問:“這會子林妹妹就餓了?”

紫鵑笑道:“方纔香菱作了一首好詩,連我們姑娘都贊好,又叫了寶姑娘、雲(yún)姑娘、邢姑娘好一番品鑑,直誇得香菱紅了臉兒才罷休。”

陳斯遠忍不住笑將起來。他若憑著真本事作詩,大抵也就是個尋常舉人的水準(zhǔn),可論品鑑能力,只怕不比黛玉差到哪兒去。

紫鵑又道:“後來寶姑娘、香菱都去了,四姑娘又來了。四姑娘拿了個白扇面,央著我們姑娘做個樣子,說是畫好了便送給姑娘呢。”

陳斯遠思量著,上回惜春找自個兒做模特,如今又找林妹妹做模特,想來是專注於繪畫人物。

紫鵑此時心下一動,說道:“遠大爺若無事,不若也往瀟湘館來湊湊熱鬧。”

陳斯遠頓時意動不已,當(dāng)下便點了頭,隨著紫鵑一路往瀟湘館而去。

一徑進得內(nèi)中,便聽四妹妹惜春抱怨道:“林妹妹莫動,我就差幾筆了。”

黛玉忍不住嘟囔道:“四妹妹快些吧,我這會子坐得胳膊都酸了。”

此時紫鵑領(lǐng)著陳斯遠繞過了屏風(fēng),那黛玉瞧見了,便朝著其眨眨眼;小惜春專心繪畫,卻全然不曾回頭觀望。

陳斯遠湊近了一瞧,便見那扇面上畫了簪花美人,瞧模樣依稀與黛玉相像七分。待惜春收了筆,方纔舒了口氣,陳斯遠便讚道:“四妹妹畫的好。”

“呀!”惜春唬了一跳,見身後是陳斯遠,這才笑著道:“遠大哥何時來的?”不待陳斯遠回話兒,又緊忙探出雙手遮擋了扇面,道:“畫得不好,遠大哥別看!”

那邊廂,黛玉緊忙活動了膀子,也湊過來觀量。二人連番勸說,惜春這才撒開手。黛玉湊近了端詳一番,也是讚歎連連,直道惜春果然有才情。

惜春得了誇讚,心下得意不已。揚著小臉兒笑道:“外人都知家中姊妹身邊兒的丫鬟以琴棋書畫爲(wèi)名,娘娘擅琴,二姐姐擅黑白之道,三姐姐喜書法,我若不會畫畫,豈不墜了姊妹們的名頭?”

幾個丫鬟也湊上來觀量,讚歎之餘,雪雁就道:“只可惜這畫兒只在一面,另一面卻空著……誒?不若畫一畫外頭的竹林如何?” 彩屏教訓(xùn)道:“這扇面哪兒有兩面都是畫兒的?如今空白一面,合該寫一首詩上去。”

惜春聞言合掌笑道:“不錯,不若林姐姐來作一首吧。”

黛玉瞥了陳斯遠一眼,笑著說:“現(xiàn)成的大家當(dāng)面兒,你又何必來求我?”

惜春扭頭又看向陳斯遠,道:“遠大哥?”

“嗯。”這等事兒,陳斯遠素來當(dāng)仁不讓。略略思忖,便有了主意。借了惜春的筆墨,徑直在背面寫了一闕詞:

香嫋金猊,恰恰蘭衾夢醒。賣花聲、催人臨鏡。牡丹開矣,正燕巢初定。

妝臺畔、慢把玉容重整。

鬢影蟬輕,眉痕翠凝。天作就、愛花心性。一枝斜插,與烏雲(yún)相併。

添嫵媚、信手簪來偏稱。

此一闕勝在應(yīng)景兒,一字一句竟與前面的圖畫分毫不差,惜春、黛玉看罷都贊‘妙不可言’。

小惜春光顧著高興,黛玉卻偷眼瞥了陳斯遠幾眼,心下暗自思量,無怪陳斯遠才名遠播,單是這一份急智,只怕自個兒就比不得。她自忖若留有許多時候,也能作出個不差的,可短短時候裡便能得此一闕詞,黛玉自問不能。

待墨跡晾乾,惜春眼珠亂轉(zhuǎn),忽而捧了那扇面就跑。

黛玉一怔,立時道:“四妹妹言而無信!”

惜春咯咯咯笑著道:“可算畫了一幅可心的,林姐姐且容我自個兒稀罕幾日,過幾日我定送過來!”

說罷竟一溜煙而去,直黛玉看了個瞠目。

入畫、彩屏兩個自是追惜春而去,黛玉便與陳斯遠對視一眼,頓時都笑將起來。

此時紫鵑笑著迴轉(zhuǎn),將茶盞撂在桌案上,說道:“姑娘、遠大爺,茶好了。”

誰知廊下鸚鵡好似得了信兒一般,撲扇著翅膀叫嚷道:“姑娘、姑爺,姑娘、姑爺,嘎……雪雁,姑爺來了,快打簾子!”

黛玉一張白皙的小臉兒頓時沁了血色,癟嘴道:“快去將那扁毛的撕了嘴!”

紫鵑、雪雁都笑個不停,黛玉又嗔怪道:“都怪寶姐姐,胡亂教了,誰知便被這畜生學(xué)了去。”

紫鵑情知黛玉怕羞,便扯了雪雁悄然退下。內(nèi)中只餘二人,黛玉兀自捋著髮梢,陳斯遠撩開衣袍落座,也沒打趣什麼,只問道:“妹妹這幾日都做什麼了?”

黛玉道:“我在園子裡還能做什麼?不過是每日家尋姊妹們說說話兒,昨兒個又起了社。”

說話間她也湊坐過來,落座時卻不小心碰了陳斯遠的靴子。黛玉趕忙挪開,隨即說道:“是了,前一陣兒鳳姐姐送了一些硬底子鞋底,瞧著黑漆漆的,雲(yún)丫頭瞧著歡喜,央針線上人給做了雙靴子。昨兒個起社時,雲(yún)丫頭故意踩了四妹妹兩下,竟將四妹妹踩哭了。”

陳斯遠笑道:“那膠乳就是如此,摻多一些炭黑,便會質(zhì)地堅硬。想來那是給軍中用的鞋底。”頓了頓,又道:“是了,妹妹這些時日沒去工坊瞧瞧?”

黛玉笑著道:“我也不懂什麼,過去也是瞧個熱鬧。”

陳斯遠道:“瞧個熱鬧也是好的,總好過悶在園子裡。”

黛玉點了點頭,思量道:“正巧,鳳姐姐邀我明兒個一道兒去瞧瞧呢。我方纔還拿不定心思,你既這般說了,我想著去瞧瞧也是好的。”

陳斯遠頓時計上心頭。

他分心思量,便沒了言語。黛玉起初還等著他回話兒,待扭頭瞧見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個兒,頓時羞得紅著臉兒別過頭去。

翻過年來黛玉便要豆蔻年華,心思正是懵懂之際,又因與陳斯遠姻緣早定,被他這般盯著瞧,自是心下略略異樣。

說來也是,二人姻緣定下年餘,卻因差了年歲,陳斯遠縱使時常尋她說話兒,卻總是放不開,更好似兄妹說些日常起居。如今被他這麼一瞧,倒是有了幾分男女之間的情誼。

黛玉忍不住羞怯,歪頭白了其一眼道:“你盯著我做什麼?”

陳斯遠登時回神,眼見黛玉面上好似蒙了塊紅布,驚奇之餘又竊喜不已。暗忖,自個兒正不知如何與林妹妹打交道,不想誤打誤撞竟闖出一番新天地。

他又不是吳下阿蒙,哪裡會繼續(xù)呆傻?當(dāng)下輕咳一聲兒道:“一時想旁的走了神兒。”

黛玉嗔怪道:“莫不是想著寶姐姐呢?”

陳斯遠笑道:“與寶妹妹何干?容我賣個關(guān)子,妹妹過後便知。”

黛玉哼哼一聲兒沒言語。陳斯遠忽而起身活動著膀子道:“每日讀書,只覺膀子都不是自個兒的了。”

香菱時常來瀟湘館,黛玉自是知曉陳斯遠讀書極爲(wèi)用功,見他這般模樣,便勸說道:“你才這般年紀(jì),又何必急著下場?有珠大哥前車之鑑在,你還是仔細著身子骨纔好。”

“我省得,”陳斯遠踱步應(yīng)了嘴,說道:“只是時不我待啊。若不中了皇榜,便一直在心裡是個事兒,如此,再好的風(fēng)花雪月我也樂不起來。”

黛玉嬉笑道:“我說你存心鑽營,偏寶姐姐說你知道上進,也不知誰說的才準(zhǔn)。”

陳斯遠灑然道:“又有何區(qū)別?這世道沒託生個好爹,上進便是鑽營,鑽營便是上進。”

說話間陳斯遠行到書房前,擡眼便見桌案上放了幾張紙箋,隱隱瞥見其上有娟秀字跡,陳斯遠驚疑一聲兒,也不問黛玉,竟自個兒走過去瞧將起來。

黛玉想起頭晌時偶然所得,緊忙起身追過來,道:“我頭晌得了半闕詞,後半闕卻不知如何往下續(xù)了。”

陳斯遠扭身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妹妹這半闕便極好,也不必太過苛求。”

黛玉嗔笑道:“哪兒有做半闕詞的道理?”

陳斯遠笑而不語。又瞥見月洞窗前擺著的瑤琴,心下想著也不知何時能聽一聽林妹妹爲(wèi)自個兒撫琴。

坐了一盞茶光景,臨近申時飯口,這才這才告辭而去。

他一走,雪雁、紫鵑兩個便笑著入內(nèi)探尋,奈何黛玉不露口風(fēng),倒是惹得兩個丫鬟暗自著急。

誰知待伺候著黛玉用過晚飯,便有紅玉笑吟吟來了瀟湘館。

入內(nèi)便道:“我們大爺回去後爲(wèi)難得食不下咽,喝湯撒了自個兒滿衣襟,忽而又大叫一聲兒,不管不顧去了書房裡,匆匆寫了個紙箋便打發(fā)我送來。”

說話間將紙箋遞過去,黛玉納罕接過來一瞧,原是自個兒那半闕詞的續(xù)。

她匆匆行進書房裡比照前半闕,雪雁趕忙追進來,翹著腳誦讀起來:“

兀對殘燈讀。聽窗前、蕭蕭一片,寒聲敲竹。坐到夜深風(fēng)更緊,壁暗燈花如菽。

覺翠袖、衣單生粟。自起鉤簾看夜色,厭梅梢、萬點臨流玉。

飛霰急,響高屋。

亂雲(yún)堆絮迷空谷。入蒼茫、冰花冷蕊,不分林麓。多少詩情頻到耳,花氣薰人芬馥。

特寫入、生綃橫幅。豈爲(wèi)平生偏愛雪,爲(wèi)人間、留取真眉目。

欄干曲,立幽獨。

雪雁讀罷,那黛玉已然在心裡已然過了幾遍,只覺續(xù)得極爲(wèi)妥帖,且立意高遠。她尤喜那一句‘豈爲(wèi)平生偏愛雪,爲(wèi)人間、留取真眉目’。

此時紅玉道:“林姑娘可有話兒要回我家大爺?”

“嗯,”黛玉扭身思量道:“就說續(xù)得極好,還有……我等著他賣的關(guān)子呢。”

紅玉默默記下,這才笑著告退而去。

卻說紅玉出得瀟湘館,剛過翠煙橋便見兩個婆子押個婆子往前頭而去,那婆子求饒不迭,扭送的婆子卻冷著臉兒不理。

四下有丫鬟、婆子耳語,紅玉留心聽了一耳朵,才知那婆子乃是廚房幫廚,暗地裡偷了老太太的玫瑰露,不巧正讓三姑娘探春逮了個現(xiàn)行,如今正扭送太太跟前兒受罰呢。

紅玉回返清堂茅舍,先是回了黛玉的話兒,這才說起方纔情形。

香菱還想著再作一首佳作呢,自是不理會這等腌臢事兒;五兒卻道:“那牛婆子素來是個黑心的,仗著祖輩都在賈家,便連我媽媽也管束不得。如今也合該讓三姑娘好生管一管了。”

紅玉卻擔(dān)憂道:“過剛易折,三姑娘行事太過嚴(yán)苛,只怕會惹得怨聲載道啊。”

陳斯遠笑著道:“三妹妹求仁得仁,我看倒是好事兒。”

誰知此事只是開了個頭兒,轉(zhuǎn)天清早,蕓香又顛顛兒來回:“大爺大爺,昨兒個吳興登家的也被三姑娘拿了,說是夜裡聚賭!”

紅玉聞言一怔,湊過來與陳斯遠道:“吳興登兩口子好似投了太太,這——”

陳斯遠笑道:“要爲(wèi)難也是太太爲(wèi)難,三妹妹秉公而爲(wèi),任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陳斯遠賞了蕓香,小丫鬟頓時歡天喜地而去。眼看時辰不早,陳斯遠緊忙往前頭而來。

……………………………………………………

因今兒個要往工坊去,一早兒瀟湘館便忙活起來。

王嬤嬤生怕黛玉遭了寒涼,將那杏紅鑲邊石榴紅花卉紋樣對襟出風(fēng)毛斗篷與觀音兜一併尋了出來,非要黛玉穿上。

黛玉原本還道小題大做,誰知說話間外間竟飄起細碎雪花來。見此,黛玉只得應(yīng)承下來。

轉(zhuǎn)眼過了辰時,黛玉用過早飯,別過王嬤嬤,領(lǐng)了紫鵑、雪雁兩個便往前頭來。

鳳姐兒領(lǐng)著平兒早就等在儀門處,二人湊在一處說過幾句,便各自乘車往那城外工坊而去。

馬車轆轆而行,才行出兩條街去便停將下來。紫鵑挑了窗簾觀量,便有僕役來回:“二奶奶見這家洋貨鋪子稀罕,便要去瞧瞧,林姑娘還請稍待。”

紫鵑應(yīng)下,蹙眉不已。心下暗忖,這等事兒怎地不邀自家姑娘?

黛玉自然也略略蹙眉,心下想了半晌也不知何處得罪了王熙鳳。

待過得須臾,又有平兒在外頭道:“紫鵑、雪雁快來,有好事兒尋你們兩個呢。”

雪雁答應(yīng)一聲兒,立時笑道:“說不定是二奶奶瞧中了個物件兒,要送給姑娘呢。”

黛玉嗔怪了一句‘多嘴’,心下也略略釋然。

誰知兩個丫鬟纔去,隨即簾櫳挑動,便有個人一身風(fēng)雪的鑽了進來。

車中昏暗,黛玉定睛掃量一眼才道:“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陳斯遠嘿然一笑,大馬金刀坐在黛玉身旁,笑著指了指自個兒身上的風(fēng)雪,道:“妹妹瞧不出?自然是打天上來的。”

說話間敲了敲車廂,馬車立時啓程。

黛玉眨眨眼,道:“你要把我往哪裡拐?”

陳斯遠故作惡行惡相道:“小娘子落在本大爺手裡,自然是押回去做了壓寨夫人。”

黛玉心下怦然,情知方纔種種定是陳斯遠的安排,面上笑個不停,忍不住又問道:“就這般撇下她們……好嗎?”

陳斯遠道:“二嫂子那邊廂昨兒個下晌就打了招呼,紫鵑、雪雁則在後面的馬車裡呢。”

黛玉又問:“那又要往哪兒去?”

陳斯遠嘖了一聲兒,道:“原本想著領(lǐng)妹妹泛舟湖上,誰知天公不做美……如此一來,咱們只能去茶樓聽書了。”

黛玉本就性子叛逆,不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這會子心下怦然作響,只覺此番好生有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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