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雙指捏起丹藥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頓時皺起了眉頭。
“怎會有一股子臭味兒……”
想到師尊若是想害他根本就用不著下毒，便直接將這黑色丹藥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但不知是不是煉製的太過粗糙，總感覺裡面有很多雜質。
“師尊大人，這藥……”
青陽真人正打量著眼前的客棧，頭也沒回漫不經心的說道：
“哦，這是門派神獸玄元清鶴的糞便，這玄元清鶴專食一種具備療傷功效的草藥，所以經過它的消化，排出的糞便自然也具備一定的療傷功效。”
“嘔！別，別說……”
天凌嘔了一聲，伸手去扣嗓子，然而丹藥已經在口中化開，藥效倒是不錯，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傷勢正在受到藥力的恢復。
“剛纔你說那自稱是門派大師兄的棄徒一心求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白髮老者問道。
天凌嚥了口唾沫強行壓下噁心感，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具頭顱不知何時被藏起的無頭屍體，嘆著氣說道：
“唉，這人剛來時我就覺得奇怪，他雖然自稱是門派大師兄，卻處處誣陷師尊，表面上跟那客棧掌櫃不對付，但又總是在看似不經意間印證掌櫃的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更是利用一支銅鈴離間我師兄弟六人！”
“起初，我懷疑他和掌櫃的是想要聯手將我們全部殺掉，但又似乎不希望我們全都死掉，直到剛剛我才明白過來，他這麼做，完全是爲了利用我們的信任，引誘師尊您進入客棧！”
青陽真人瞇了瞇眼，他偏頭看了看那具屍體，輕聲道：
“將頭顱掩藏，是怕我發現他的身份嗎……繼續。”
“是，徒兒猜測，他起初是想要用寶物引誘我們中的一位修習至陰功法的師兄，讓他在黑夜將我們其他人都幹掉，然後等您過來時再由他來博取您的信任帶您進入客棧，哪知那師兄識破了他的陰謀，直接拒絕了他的條件，隨後……隨後師兄便被他殺掉了！”
說到這裡，天凌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雙肩還一抽一抽的，左手在自己的傷口處用力一捅，痛得擠出了兩滴眼淚來。
“啪！你，你放屁！明明是你們將他生生從二樓推下，被客棧外的陰人啃噬得連骨頭都不剩，如今卻說是我們害得？”
客棧內先是傳出摔東西的聲音，隨後便是掌櫃的破口大罵的聲音，然而罵著罵著發現說漏了嘴，趕緊又閉口不言。
天凌伸出胳膊擦了擦眼淚，並沒有辯解什麼。
因爲他知道，此刻不去辯解，無視掌櫃的所說的話，纔是最好的應對方法，萬一雙方對峙起來，真相是很難徹底隱瞞的。
他只有叉開話頭，接著道：
“這些天我們反覆受到攻擊，等到今天早上就只剩下我與一個師妹了，那個大師兄爲了博得我們的信任，在明知道不能將我們都殺掉的情況下，還是和那掌櫃的合夥演了一場戲！”
“徒兒猜測他本想殺掉我們中的一個，打傷另一人後假裝重傷逃走，最後活下來的那個弟子便被掌櫃的救下。這樣一來，活下來的那個弟子就一定會對大師兄和派大師兄過來的師尊懷恨在心，無論掌櫃的說什麼，都會配合去做的。”
名喚阿甘的老者撫著鬍鬚點了點頭，沉思著說道：
“嗯，沒錯，從始至終，這棄徒都在打著師尊的名義行這些惡事，反倒是將這客棧掌櫃反襯成了好人，不過……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兩個是一夥的呢？”
“想必是在打鬥的過程中露出了馬腳吧，畢竟明明有能力將你等輕鬆擊殺，卻又偏偏不怎麼做，戰鬥中留手，可是很容易被對手發現的。”青陽真人淡淡道。
天凌朝著青陽真人躬身拜了拜，拍馬屁般說道：
“師尊猜的不錯，他在戰鬥中將我師妹打成重傷昏迷不醒，如此一來便只能留下我這條命了，我與他單獨戰鬥時，他駕馭的竹葉飛劍雖說多次將我擊傷，但總是有意避開要害。
而中途我因爲擔心師妹的安慰叫客棧掌櫃過來將她先帶走，這時那大師兄明明只要殺掉掌櫃便可將師妹留下牽制住我，可他卻沒有這麼做。
他因爲大意被我師妹打傷無法逃走，殺不得我，又逃走不得，那掌櫃的帶師妹走時，他也曾搖晃過兩下銅鈴，當時還以爲是什麼法術，現在想來，應該是想讓掌櫃的救他一把吧。”
說到這裡，天凌再次嘆了口氣，伸手指向客棧的方向，低著頭最後道：
“這掌櫃的一定是知道大師兄對師尊您的恨意，料到就算一命換一命，他也是會去做的，所以掌櫃的頭也沒回的走了，這時的大師兄便已經放棄了反抗，哪怕他依然有能力殺我，但他還是選擇了用他的命，換……您的命。”
“呼——”
青陽真人深呼出一口氣，稍顯稚嫩的臉龐上流露出遠超其肉身年齡的追憶與哀傷，讓這張少年的面容都顯得有些蒼老。
他想起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那個一手建立起偌大門派的武道天才，那個他最爲欣賞的……桀驁弟子。
他和他很像，唯一的不同之處，可能就是對生命的敬畏吧。
在青陽真人的眼中，無論是修道之人還是普通百姓，都是鮮活的生命，都是有靈的存在。
自身修行越高，越要對萬物生靈有一顆敬畏之心，決不能濫殺無辜。
然而他最愛的弟子卻不這麼覺得，他利用凡人的魂魄提升自己的修爲，恃強凌弱從不將弱者看在眼裡。
那時門派剛剛建立，正是急需建立聲望的時候，青陽真人有意想要耐著性子教會徒弟這個道理，可最終還是架不住長老們的仇視與反對，只得將其廢除武功，逐出師門。
可能是念及師徒一場，青陽真人最後還是留了手，並未徹底斬斷弟子的修行根基，他以爲這個徒弟以後會有改過的一天。
卻從未想過，一顆仇恨的種子就這樣在少年的心中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