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過了許多年，他父母離婚了，楚父依舊嗜賭成性，離婚也成了必然的事，他哥跟了他爸，他和他姐跟了楚母，他不再提及那年的事，只是變得沉默寡言了。初中那年楚母帶他們去了鄉下，他便越發不愛說話了。

因爲他不愛說話的特性，在鎮上讀了初二也沒什麼朋友，班上的人也躲他遠遠的，人們都說他是個怪物，甚至當面談論他，他也不說話，只是覺得時間長了，人們也就自然而然把他忘了，可事實卻非如此，人們覺得不反擊就是好欺負，也就從最開始的談論，變成了捉弄。

有人往他桌子上倒墨水，有人在黑板上寫他是傻子，也有人在值日的時候故意把水潑他身上。他還是什麼也沒說，也沒向老師告過狀，甚至楚母問起，他也只是笑笑說自己弄的。他總覺得忍忍就過去了，但校園欺凌總是無休止的，人們以欺負他人來體現自己的高大，滿足自己的快感，做了一次，就越發不可收拾了。

期中考前夕，那天他值日，他打掃完教室衛生，就想回家複習，在出校門時，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子，哥最近手頭有點緊，給哥搞點錢花花。”

那人抽著煙，說話時手還在打他的臉，他不想理會，轉過身就想走，幾個人圍上來堵住他的去路，爲首的將他一腳踹翻在地。

“老子跟你說話，你TM是不是聽不見。”

他爬起來，呆呆站在那裡。

“趕緊的，掏錢，別浪費老子時間。”

他將手伸進兜裡。

“這纔對嘛，早這樣老子不就不爲難你了？”

他掏出錢，遞給那人。那人伸手剛要接，突然衝出來兩人，一拳打在他臉上。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兩人拉起楚明就跑。其他人站在原地，有點愣。

“你們tm還看著幹嘛，趕緊追啊。”

其他人才反應過來，趕緊追去。他們跑的飛快，一邊跑還不忘撿起石頭向後扔去。其中一人還開口嘲諷。

“就你們這些山炮還想追你爺爺，吃屎去吧。”

那幾人見實在追不上，才掉頭回去。

“大哥，那三個小子跑的太快了，沒追上。”

那人目光凌厲的盯著他們逃跑的方向。

“沒事，反正他們都是這個學校的，跑不了。”

另一邊，三人跑到河邊坐下來。

“奶奶的，嚇死我了，還好跑的快。”

“我跑的最快好吧，我還扔了那些王八蛋幾塊石頭。”

倆人在那拌嘴，楚明就這麼看著他們。兩人察覺到。

“他們搶你錢，你就這麼讓他們搶，你不知道跑？”

“就是，還傻乎乎的掏錢。”

楚明不說話，上下打量著他們，一個比他高一點，一個跟他差不多高，矮一點那個還把校服披在腰上。兩人都比較瘦，樣貌也算姣好的。

“你咋不說話呢？救你一命，連句謝謝都不說。”

“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高的一個先開口，另一個接話。楚明聽見他們這麼說，趕忙開口。

“我不是啞巴。”

“會說話啊，我叫韓宇，這貨叫韓樂，你叫啥名？”

高的那個開口問他。

“楚明。”

“哦，你就是二班那個啞巴啊。”

矮的那個說話了，楚明有些尷尬，韓宇一下打在他的頭上。

“你要是不會說話你就閉嘴，啥叫啞巴，人家這不是會說話嗎？”

“行行行，我不會說話，就你是好人，我是壞人，行了吧。”

“瞧你這小氣的樣。”

兩人拌完嘴，轉過頭來看楚明。

“你在學校咋不跟人說話呢？”

韓宇問他。

“我說了。”

“你說了，你們班咋管你叫啞巴呢？”

“我跟老師說的。”

兩人一臉無奈的看著他。

“你這樣會沒朋友的知道不？”

韓樂有些鄙視的說。

“我本來就沒朋友。”

兩人聽到這裡，大笑起來。韓宇看著他。

“以後我們倆罩著你，你有啥事就來三班找我們。”

“謝謝。”

兩人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楚明再三道謝後回了家，兩人也打鬧著離去。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樣卡著點去學校，衛衣不同的是，這次路上多了兩個人。他低著頭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時不時看看錶，沒注意到前面正在打鬧的韓宇和韓樂，還是韓宇轉過頭來一眼看見了他。

“那不是楚明嘛？”

韓樂拍拍韓宇。

“是嗎？”

“好像是吧。”

“我們等等，他走過來就知道了。”

楚明低著頭走著，沒注意前面有兩個人盯著自己，一不小心撞到韓宇身上。韓宇打趣道。

“喲，撞到人了，是不是得賠點錢。”

他擡起頭來，想要道歉，看見眼前的人後，沒說出口。

“是你們啊，你們怎麼在這裡。”

“你這話說的，我們也得上課啊。”

韓樂笑著說。

“倒是你，你咋來這麼晚。”

他不好說是爲了躲同學這種話，只能想個理由敷衍。

“我起的晚。”

“巧了，我們也起的晚。”

韓宇趕忙插話。

“你起的晚好嗎？我要不是去你家叫你，你現在還在牀上睡的跟死豬一樣。”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韓樂見被戳穿，趕忙轉移話題。

“要上課了，快點走吧。”

說完，三人快步向學校走去。正巧卡在鈴響前進了校門，又急匆匆跑去教室。楚明想不到的是，這倆人的出現，會改變他的一生。下課時，楚明還是一如既往被人用來找樂子，但是過了今天，事情就要發生轉變了。

一個胖子在他前面坐下。

“啞巴，你說句話聽聽。”

他擡起頭看看他，不說話，又低下頭去。班上的人接話。

“還說話呢，他就是個啞巴。”

胖子沒管，用手把他的頭擡起來。

“我跟你說話呢，是不是沒聽見？”

他沒有反抗，也沒說話。胖子舉起手就要朝他臉上扇，被來找他的韓樂一腳踹翻。

“這是要打人啊？看著好害怕哦。”

胖子倒在地上，看見韓樂，知道他是三班的，三班都是些不學無術的，也不敢還嘴，爬起來就要走，被韓樂一耳光打在臉上。

“以後誰再敢欺負楚明，先來欺負我試試。”

見沒人搭話，韓樂又接著罵到。

“一幫軟蛋。”

此後每節課韓樂都要來找楚明，叫他跟著他們一起玩，楚明也不再默不作聲，和他們有說有笑。

放了學，三人約好一起走，剛出校門，就看見昨天的十幾個人正在等他們。韓樂嚥了咽口水，轉身看向旁邊的韓宇。

“這咋辦？”

“咋辦？打唄。”

韓宇說完話就衝了上去，韓樂也緊接著跟上，還不忘提醒旁邊的楚明。

“你找準時機，趕緊跑。”

他有些糾結，這倆人是爲了幫他才被人堵，他不能丟下他們自己跑，一番思想鬥爭過後，楚明也衝上去。最後的結果是，打到一半，警衛來了，對面傷了幾個，全跑了，楚明他們也不好受，鼻青臉腫的，鼻血還在躺，警衛把他們幾個送去了醫務室。

醫務室裡，三人坐在牀上，校醫在給他們擦藥，教導主任在旁邊訓斥。他指著楚明。

“你說你，你還是二班的學生，他倆打架就算了，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老師，不關他們的事，他們是爲了幫我。”

“他倆啥德性我還不知道？用你給他倆打掩護？”

“老師我沒有。”

教導主任有些不耐煩了。

“行了行了，你們就等著通報批評吧。”

說完還指了指他們三個，纔出醫務室去。楚明上下打亮著醫務室，轉過頭，看見另一張病牀上躺著個女生，正在打點滴，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那個女生，學生頭，面容姣好，應該是生病的緣故，顯得有些瘦弱。他看的有些入迷，眼睛挪不開。韓樂把他頭轉過來。

“瞎看啥呢，給你擦藥了。”

他纔回過神來，醫生擦完藥走開，他正好看見窗外的黃昏，一時竟忘了疼痛。少年內心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情竇初開始於無意中瞥見的一眼，此後的每一次遇見，都像上天給的禮物一樣，珍稀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