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許久,楚明都會到樹下去等陳意和,即使下雨,也撐著傘不肯離開,他是發自心底喜歡這個姐姐,卻不同於男女感情。少年的心房本已打上結,一道暖陽的到來,融化了冰冷的枷鎖。
除夕那天,楚母囑咐楚明,見到陳意和後叫她來楚家一起過年,楚明聽後,欣喜不已。他早早就來到樹下等她。寒風凜冽,樹上掛的雪被風吹下,落在他頭上,他晃晃頭,將雪甩去,又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那是陳意和來的方向,幾個月來,他都在這樹下候著,現在也是如此。
樹下不知哪跑出來的螞蟻被凍住,平日裡滴水的水管凝結成冰,雪大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不在乎等了多久,手冷了就搓搓手,臉冰了就捂捂臉,就這麼看著那裡。不久,一個形似她的人影向著他這邊走過來,他開始顯得有些焦急。人走近了,卻不是她。
街道旁的路燈亮起來,已經有人放起了煙花和鞭炮,打雪仗的孩子也都進了屋,他還是沒等到陳意和,他開始有些著急,腦子也在胡思亂想,但他仍相信她會來。
他頭上突然打起了傘,他以爲是陳意和繞了路,興奮的轉過頭,卻沒看到那個他等的人,身後給他打傘的是楚母。楚母看著臉被凍的通紅的楚明,滿臉心疼。
“回家吧,阿明。”
“可是,意和姐姐還沒來。”
“意和姐姐託人給你送了信,還說她想回家過年。”
“回家過年?”
“嗯,她走了。”
他顯得有些失落,卻也只能跟著楚母回去。楚母牽著他,慢慢向家走去,路邊的路燈在過年前已經換新,明亮的燈光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楚母見了,抱起他向家走去。
到了家,楚母將他身上裹的棉襖褪去,抱他在餐桌前坐下。他端著碗,卻有點心不在焉,吃一口停一下。楚母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好好吃飯吧,等到過年開了春,你意和姐姐也就回來了。”
“她真的會回來嗎?”
“嗯,會的。”
他聽了楚母的話,乖乖吃了飯,飯後楚母給了他陳意和的信,上面寫著阿明親啓,他將信拆開:
阿明,原諒姐姐的離開,姐姐真的很喜歡阿明,但是姐姐還有很多的事要去做,等到事做完了,姐姐就回來陪阿明看海棠花開,不用想姐姐。
後面是一些祝他新年快樂的話,署名陳意和,他看完信就洗澡睡覺去了,他想著睡覺的時間是過的快的,他多睡幾次覺,時間到了,陳意和就會回來了,他就這樣想著,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後來,寒冬過了,開了春,楚母送他去上了學,楚母沒提,他也沒問過陳意和的事,楚母覺得他應該是忘了,一個小孩子能記住多少事。只有楚明自己知道,有個人說要陪他看海棠花開,所以他便一直在等那個人,他不會忘,不願忘,也不敢忘。
他在學校認識了很多人,也和他們玩的很不亦樂乎,但他每次回家,路過那棵海棠樹,都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準確說是少了一個人,少了那個要陪他等海棠花開的人。
他每次放學都會去盯著海棠樹看,他想看著這樹長出新的枝葉,這是開花前的徵兆,等到新枝葉長出,散開來,陳意和就會回來陪他看這海棠樹開花。
他一連看了幾個月,路邊的綠植都已經綠的發亮了,但海棠樹就像已經枯死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到了四月,城市要綠化,需要把已經枯朽的樹木全部挖去,種上新樹。
那天放學,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去看海棠樹,不同的是,這次樹旁圍了很多人,走近一看,挖掘機在挖海棠樹的樹根,他有些驚慌,卻又無可奈何。他看著人羣,突然發現以前管這片綠植的老伯,便上去詢問。
“伯伯,爲什麼要把這樹挖掉啊?”
“最近在搞綠化,所有的枯樹都要挖掉。”
“這樣啊,謝謝伯伯。”
聽了老伯的話,他有點不知所措,呆在一旁,自言自語。
“可是意和姐姐還沒來。”
老伯好像聽見了他說的話。
“意和?你說的是陳意和那個小丫頭不?”
“是啊伯伯,您認識她嗎?”
“那可就太認識了,這樹就是那小丫頭片子和一個叫吳什麼天的小夥子種的。”
聽到這裡,他有些好奇。
“伯伯您能跟我講講咋回事嘛?”
“那時候大冬天下著雪,他們兩人看這啥也沒有,也不知道從哪搞了棵樹就給種下了,以前這樹到這時候就開花了,那花香,街坊四鄰都聞得到喲,後來幾年,不知道咋的,這樹就死了,死了好幾年了。”
“伯伯謝謝您。”
“哎喲,都是小事。”
聽著老伯說完,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她早就知道這樹已經枯死了,早就知道就算開了春,這樹也開不了花,所以她才編了個看花的約定,她其實一早就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晚上,他靠在窗前,看著漫天繁星,想起和陳意和遇見時的情景,和她約定看海棠花時的情景,入了神。楚母到了他後面也沒察覺到。
“小少爺看啥呢?看的這麼入迷。”
楚母開了口,他才反應過來。
“媽你幹嘛啊,走路都沒有聲音。”
“不是媽走路沒有聲音,是你啊看的太入迷了。”
“我纔沒有看。”
“好好好,你沒有看,那你跟媽說說,你在幹嘛。”
“沒幹嘛,您就快去睡吧媽。”
“你不想說就算了,那媽就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楚母說著就要走,他突然想到什麼。
“媽,給意和姐姐送信的人,送信的時候沒說什麼嗎?”
楚母眉頭一緊,又趕緊恢復常態,所幸沒被他看到。
“沒有,有還能不告訴你嗎?早點睡吧。”
“好吧,我知道了。”
說完,楚母出了房間,關上房門,長舒了一口氣,想起那天送信的人說的話,嘆了氣。房間裡楚明仍就看著天空發呆,想了好久,仍想不明白爲什麼陳意和就這麼走了。夜深了,便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