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寒風蕭瑟,傍晚,已經(jīng)接近枯朽的海棠樹下躺著一個少年,他衣著單薄,接連不斷的寒風下有些發(fā)抖,本來就小的眼睛睜開都顯得吃力。少年名叫楚明,樣貌並不出衆(zhòng),丟到人羣裡一眼就能埋沒那種,家裡父母不和,楚明因厭倦吵罵聲跑出家門。
他蜷縮在樹下,身上的衣物並不夠他取暖,只能盡力抱成一團,避免寒風從他身上帶走更多的熱量。他不知道家裡的父母爭吵是否已經(jīng)停止,也不知道這時候回去會不會受到責罵,更不知道不回去又該去向哪裡。小小的腦袋已經(jīng)被風吹的意識模糊,突然想哭,卻又記得母親說過男孩子不能隨便落淚,只能更用力抱緊身體取暖。
夜色漸晚,幼小的身體已經(jīng)快蜷縮成球,冷風將他的鼻子耳朵吹的通紅,雙手揣在懷裡,生怕漏進一絲冷風。路過的行人越來越少,寒冷的天裡沒有人願意呆在外面吹風。他想:興許再多呆一會兒,父母吵完架就會來找他了,興許再多呆一會兒,哥哥姐姐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乖巧的弟弟不見了,又或許再呆一會兒,風就停了……正想著,路燈下突然停下一個人影,他耷拉著腦袋擡起頭看,是個高高瘦瘦的女生,一頭長髮,面容精緻,只是紅紅的雙眼表明了剛經(jīng)歷什麼傷心的事。
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剛想低下腦袋,女生說話了。
“小弟弟,你一個人穿這麼少,在這樹下幹嘛?”
他只是耷拉著腦袋看著她,卻不願意和她搭話。
“是不是找不到家了,你記得爸爸媽媽電話嗎?姐姐幫你給你爸爸媽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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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看著她,不搭話,只是覺得眼睛澀澀的,隨時能閉上。
“小弟弟,你相信姐姐,姐姐不是壞人。”
他還是不搭話,眼皮就快合攏在一起。女生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一個孩子說這些話無非白費口舌,便換了方式。
“小弟弟,你知道你靠著這棵是什麼樹嘛?”
他忽而來了興趣,睜了睜眼。
“什麼樹?”
“這個啊叫海棠樹,三四月的時候開花,一簇一簇的,可好看了。”
“可是它現(xiàn)在連葉子都沒有了。”
“它只是現(xiàn)在沒有,等到明年的春天,它又會長出葉子開出花來的。”
楚明剛想接話,一陣寒風襲來,他趕緊蜷縮成一團,擡起半個腦袋,哆哆嗦嗦的說。
“那我明年一定要看它開花。”
女生突然想笑,她覺得一個孩子說的話,也就是一時興起罷了,她又繼續(xù)說。
“好,姐姐明年陪你一起看它開花。”
“真的嗎?”
“姐姐騙你幹嘛。”
“那我們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女生的手勾上楚明的手,剛一碰上,就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仔細一看,纖細的手早已經(jīng)被風吹的通紅。
“那你現(xiàn)在能告訴姐姐你家在哪了嗎?”
女生繼續(xù)追問,她生怕這孩子在寒風中沾染什麼病痛。
楚明沒有說話,他只是顫抖著擡起手,向著遠處忽明忽暗的小巷指去。
“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顫顫巍巍的想在寒風中站起來,但這風已經(jīng)吹到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膚,讓他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女生見狀趕緊脫下身上的大衣,將他抱起,蓋在大衣中。
街道旁年久失修的路燈昏暗,她抱著他走在路燈下,寒風已吹不去他身上此時的溫暖。
楚明身子逐漸暖和,從大衣中慢慢擡起頭來,看著這個將自己抱在懷中的女生,一臉笑意,此時已接近小巷,女子趕緊問道。
“已經(jīng)到了你指的地方了,你家在哪呢?”
楚明從大衣中伸出腦袋,看著昏暗的小巷,向著燈光最亮的一家指去,女生見狀,抱著楚明快步走去。到了門外,女生兩指扣門,輕敲了幾下,腳步聲傳來,開門的是楚明母親,後面露出兩個腦袋,是楚明的哥哥和姐姐。
“你好,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楚明母親先開口問。女生趕忙將楚明身上裹的大衣拿掉。
“阿姨好,我在路上遇見個孩子,他說家在這,您看看是不是您家的。”
過於明亮的燈光讓楚明有些不適應,揉了揉眼,擡頭看去,大聲喊道。
“媽媽。”
楚母一看,緊忙從女生手中接過楚明,連忙道謝,還不忘讓懷中的楚明道謝。女生笑笑,隨便搭了幾句話就要道別離開,楚母想要送。
“阿姨,不用送了,您就好好陪陪孩子吧。”
楚母聽此話,便也不執(zhí)著,轉(zhuǎn)身要把楚明抱進屋,楚明從楚母懷中探出頭來,望著將要離去的女生說。
“姐姐,我叫楚明,你可以叫我阿明。”
女生一愣,一臉笑意。
“姐姐叫陳意和。”
話畢,轉(zhuǎn)身向巷子外走去,楚母也抱著楚明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