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舍耶人很快就要來了,卻無人過分緊張,連海上那些白蒲延人也很鎮(zhèn)定,看看金山衛(wèi)號那龐大的艦身就夠了,就算實在打不過毗舍耶人,黑暗中溜之乎也,誰能找得到。
吉良貞家看著黑暗中的大海,低聲問道:“大出海,你怎麼知道海賊一定會從西邊進澳?若他們從東面過來,白蒲延船隊和金山衛(wèi)號豈不是藏不住了?”
崇文微微一笑,說道:“這很簡單,島東巉巖峻聳,礁石密佈,水流湍急,又是落潮時分,黑夜行船太過危險。島西則海流舒緩,水闊灘平,最適合大隊行船,他們當(dāng)然會從西面來。”
吉良貞家說道:“明白了,島東山高水深,正是藏船的好去處。”停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如此說來,此戰(zhàn)必然大獲全勝。”
崇文笑問道:“你從何而知啊?”
永良比金驕傲的說道:“真夫人正在西山爲(wèi)我們祈福,龍宮的神靈會保佑我們旗開得勝,全島所有人都知道。”
崇文臉色忽然一變,回頭向西山望去,只見峰頂一團篝火正在燃燒,不由得跌足罵道:“入孃的賊廝鳥!你是他的護衛(wèi),如何能讓她脫離大隊,獨自上山!”
永良比金有些摸不著頭腦,期期艾艾的說道:“她是爲(wèi)大軍祈福,豈能。。。豈能有閒雜人等打擾。”
崇文擡腿踢了那野豬牙一腳,罵道:“天殺的打脊?jié)姴牛∧悴恢肋@是打仗殺人麼,還不快去保護她!”
話音未落,吉良貞家指著海面喊道:“大出海!賊來了!”果然,澳口西部漆黑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1盞船燈,接著是第2盞、第3盞,船燈越來越多,海面上漸漸形成了一片燈山。
海灘上躁動起來,四周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筆架山守軍都隱在黑暗中,緊緊盯著海面上那片燈火。
崇文顧不上呵斥永良比金,低聲向下傳令:“鎮(zhèn)靜些,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喧譁,不得亂動,不得開火。”
口令一個接一個,向下面?zhèn)鳎陝拥年犖闈u漸安靜下來。
燈山漸漸迫近海澳,卻始終沒有靠岸泊船,只是在澳口處逡巡。他們似乎察覺到了岸上的一絲異常,到底是世代海賊,警覺是他們的天性。
來財牛湊到崇文身邊,低聲說道:“這些賊寇鬼的很,若不肯上岸怎麼辦?”
崇文搖搖頭,堅定的說道:“不,他們不會輕易丟棄這個島,永良比金吶?”
來財牛說道:“剛剛你差他上山了,去保護真夫人。”
崇文低低罵了一聲,心念電轉(zhuǎn),想起了喇叭虎曾經(jīng)操弄過毗舍耶飛槍,他立即喝道:“喇叭虎!過來聽令!”
喇叭虎躬著身子,沿著胸牆跑過來,低聲說道:“大出海,有何吩咐。”
崇文指著海面,低聲說道:“賊大概覺察到了島上有異,必然會派一部分人先上岸試探,我們的火力不能暴露,你帶著八重山隊先上,引誘他們大隊人馬登陸海灘。”
喇叭虎有些遲疑的說道:“看樣子,這股毗舍耶賊人不少,剛纔永良比金又帶走了一甲野豬牙,現(xiàn)在只有5甲,怕是人手太少。”
崇文冷冷說道:“你怕了?”
喇叭虎咬咬牙,說道:“不怕,這些野豬牙都是我練出來的,他們都是勇敢的好小子,我相信他們。”
崇文拍拍他肩膀,說道:“記得他們的飛槍麼?小心。”
喇叭虎沉聲說道:“明白,刀盾正好剋制他們的飛槍,不怕以少打多。我現(xiàn)在就把八重山隊帶上來,他們也該見見血了。”
崇文揮手說道:“去吧。”喇叭虎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毗舍耶海寇在外海折騰了足有小半個時辰,纔有船隻駛進海澳,緩緩靠岸,1百餘條黑影拖著小船搶上海灘。這些毗舍耶人手持飛槍,小心翼翼的向蠻村方向前進,隊伍密集靠攏,隨時準(zhǔn)備作戰(zhàn)。
蠻村鴉雀無聲,影影綽綽似乎有立柱和溝壑,黑暗中看不真切,氣氛卻是陰森森的。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毗舍耶村落,沒有燈火,沒有兒啼,沒有聲音。。。入侵者緊緊握著手中的飛槍,更加小心了。
終於有人接近了空曠的立柱橫樑,是幾根搭起的竹子,下面是竹子敷設(shè)的地板。小黑人們不知道這是什麼,好奇的聚在一起,圍著這些竹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指指點點。
也有人向壕溝方向張望,幾十步之外,似乎有隱隱約約的小紅點,散發(fā)著微微的焦糊味兒,像是猛獸的眼睛,在黑暗中徘徊閃爍。
突然,天空中飛來幾塊方頭方腦,黑乎乎的東西,屁股上冒著成串的火星。還沒等這些小黑人反應(yīng)過來,火磚落地,轟然爆燃,引著了竹基上的油脂,大火迅速在兩軍陣前蔓延,有毗舍耶人身上也被燎著了,倒在地上瘋狂嚎叫翻滾,試圖撲滅火頭。
火光乍起,1百餘小黑人完全暴露在海灘上,但是他們也看清了,前面數(shù)十步是一道延伸到黑暗中的壕溝,壕溝後面是一道胸牆。毗舍耶人縱橫四海,什麼千奇百怪的人和事沒有見過,卻從未見過這樣的詭異。
突然的火光讓毗舍耶人有些懵逼,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胸牆後面忽然涌出一羣黝黑的戰(zhàn)士。
這些戰(zhàn)士面有刺青,胸前掛著野豬牙頸飾,無甲赤著上身,左手是一柄輕便堅韌的藤牌,右手握著雪白的利刃,黑暗之中如同妖魔鬼怪一般。
50餘八重山戰(zhàn)士發(fā)一聲喊,越過壕溝上的跳板,向毗舍耶人殺過來。看似紛沓雜亂,實際上是3人1組,持滕盾互相掩護,3組1甲,各甲之間聯(lián)成一條戰(zhàn)線,保持在一定距離,沒有過於突出之處,方便相互支援。
毗舍耶人在黑暗中突然遇敵,卻並不驚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舉槍就投。
這是毗舍耶人特有的武器,他們一向缺鐵,密集的投槍戰(zhàn)術(shù)是他們承受不住的。所以,他們的飛槍後面有皮索,和手腕相聯(lián),飛槍投出去立即回收。或者持槍近戰(zhàn),或者繼續(xù)飛槍,威力很大。
所謂威力很大,也要看他們的對手,偏偏八重山隊的武器是刀盾,正好是飛槍的剋星。火光一起,毗舍耶人在亮處,八重山人卻在黑暗之中,飛槍哪有什麼準(zhǔn)頭,就算偶有威脅,前面也是一道藤牌之門,哪裡能傷得刀盾兵分毫。
就在毗舍耶飛槍手扯動皮索,準(zhǔn)備回收飛槍的時候,數(shù)十條黑影跟著飛槍,從黑暗中迅捷的撲上來,爲(wèi)首的是一條異常雄壯的彪形大漢,不是喇叭虎又是誰人。
毗舍耶人再無第二波投槍的機會,只能持槍應(yīng)戰(zhàn),有些手慢的,甚至還沒收回飛槍,雪白的騎刀就已經(jīng)到了眼前,倒黴的傢伙手無寸鐵,無可抵抗。
喇叭虎是崇文老資格的親衛(wèi),戰(zhàn)陣之精在龍王島也是有名的,他深知在黑暗之中殺人,最重要的就是迅猛,絕不能讓對手聚集起來。而自己,要始終保持戰(zhàn)陣,就算是被衝散了,也至少保持3人一組。
八重山隊只有毗舍耶前鋒的三分之一,但是黑暗中的迅猛突擊讓他們佔了大便宜。第一波飛槍剛過,刀盾兵就舉著藤牌,哇哇叫著合身撲了上來。
轟然一聲,毗舍耶人被衝的七零八落,藤牌瞬間撞倒了10餘個小黑人,倒下的傢伙被踩的哇哇慘叫,奄奄一息。
更可怕的不是正面的藤牌,而是八重山人右手的短刀,在側(cè)面不停的吞吐,不知道斬下了多少黑臂膀。
這些毗舍耶人可比筆架山毗舍耶頑強的多,雖說被八重山刀盾兵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但是倖存者並無退意,他們?nèi)齼蓛删奂谝黄穑寯€刺來襲的敵人。
毗舍耶人悍不畏死,但是兵刃上太吃虧了。八重山隊3人一組,藤牌可以輕易護住正面,互相遮擋的如同蜂箱一般。一旦被八重山人欺到近身,長槍基本無用,只有被短刀屠戮的命運。無論進攻還是防守,毗舍耶人都不佔優(yōu)勢。
渡過最初的緊張之後,喇叭虎的訓(xùn)練開始發(fā)揮作用,八重山人左右手刀盾配合越來越嫺熟。如果毗舍耶人挺槍發(fā)力猛刺,一定會被藤牌掠到一邊,踉蹌著失去重心,八重山刀盾手會趁勢撲上來,一刀結(jié)果毗舍耶人的小命。
毗舍耶人再也不敢發(fā)力突刺,只是把槍頭抵在藤牌上,邊打邊退,始終保持著距離,不給敵人近身砍殺的機會。一旦有八重山人耐不住性子,露出身軀搶上來,立即就會被另一柄飛槍刺中。
雙方在竹基之間纏繞戰(zhàn)鬥,殺聲震天。白刃廝殺殘酷無比,在無甲的情況下,生死只是在一線之間,隨時隨地都有人慘叫著倒下。
因爲(wèi)八重山人武器和戰(zhàn)陣優(yōu)勢,他們的傷亡要比毗舍耶人小的多。但是崇文看出來了,這些毗舍耶人都是海上慣匪,廝殺經(jīng)驗比八重山人多的多,意志品質(zhì)也比八重山人頑強,他們承受傷亡的能力比八重山人要強,誰先恐懼崩潰還真說不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