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淅淅瀝瀝的滴落了幾個雨滴，等了這麼多天的雨終於下了。

“上陽師傅！”衆人紛紛叫著，卻沒人敢上前。

“真的是一個傻瓜！”天空上飄來一句空靈的聲音，在這雨聲中顯得十分好聽。

天空中飄落一紅衣的女孩，她打著一把黑傘，周身微微亮光，就算在這白日也很醒目，她徐徐落了下來，落在了上陽的身旁，一雙秀氣的花鞋點在地上。她擡起纖細的手，在上陽周圍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

“這，這是妖怪！”下面的人羣中一人喊道。

“妖怪你個大頭鬼！”女孩伸手一道氣將那人擊倒，“老孃我是仙族的！”

“仙族？神仙！”衆人大驚，難怪女孩周圍仙氣縈繞，便紛紛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喂，你死了沒啊！”女孩朝著上陽喊道。

上陽他仍然半跪在地上，只是他脖子上的傷口早就不再流血了，他擡手摸了摸，甚至連傷口都不見了，只剩下衣襟上沾滿的鮮血。他苦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看了看那女孩，女孩將黑傘丟給他，剛飛昇的普通凡人沒有法力，只能把傘丟給他避雨。

“你是誰，爲什麼救我？”上陽問道。

“我可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仙使，我是來帶你成仙的！你本來修的是佛法，誰知道你飛昇之前竟然棄了佛法，那隻能成仙了！麻煩我來跑這一趟。”女孩擡手在自己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呵，”上陽冷笑一聲，擡手遮擋住眼睛，“我求佛道時，沒有成佛，棄了佛道，反而飛昇成仙了，呵呵，真是可笑至極。”

“你也算是功德無量，拯救了這麼多人，就算這些人都背棄你，你還捨命救他們，這幾百年來第一個不修仙飛昇的凡人。”女孩說道。

“呵呵，我捨命救他們跟自私的不救他們，結果可能都是一樣的！我如果不棄佛道會怎樣？”上陽放下手，擡起黑傘，看著下面跪拜的顫顫巍巍的人羣，他們淋在雨中，澆溼了他們的後背。

“你這心境估計是入不了佛，你動了凡心！所以說你棄佛道做的很好！”女孩解釋道。

上陽自嘲地笑了笑，擡頭說道：“我不要飛昇成仙，我要進六道輪迴！”

“你想進輪迴不就是想找那清茹的妖怪，你去輪迴，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你們二人輪迴後相遇也難免錯過，你要是成仙，你還記得你們之間的往事，而且只要你不作死，你可能會不死不滅，到時候再找她轉世豈不是更好？”女孩笑了笑說道。

上陽沉默了，這個仙使說的確實有道理，他看了看下面跪拜的人們，轉身看了看身後天壇寺的大門，擡頭看著灰濛濛仍然下雨的天空，遠處青林窸窣的樹葉吹動的聲音，他低下頭說道：“好，我跟你去仙界。但是請把妖毒消滅了！”

女孩嘟起嘴來，她是一個仙使，把飛昇的仙人帶到仙界是她的使命，否則仙尊定不會讓她出去玩了，可是妖毒是分隔妖族和人類最後的東西，若是消滅了，那豈不是共存了？這她可做不了主。

忽然女孩耳邊響起一陣悅耳又輕盈的聲音：“嫣兒，幫他消滅妖毒吧！”

女孩擡頭看著仍然下雨的天空，仙尊並沒有現世，但是他的聲音就像是站在她旁邊說的。既然仙尊都答應了，那就滿足上陽的要求吧！她擡手，手中出現一捧清水，轉頭對上陽說道：“看來你運氣不錯！”

女孩擡手間，那一捧清水從她手中一點點飄起，飛速的升到空中，鑽進雲霧裡，下面的衆人聽見要消滅妖毒，紛紛擡起頭看著天空。女孩湊近上陽，上陽微微躲閃了一下，女孩伸出食指蹭了蹭上陽脖子上的血跡，女孩微微一笑，血跡也慢慢匯聚成滴，同樣升到空中。

血滴鑽進雲朵中後，忽然雲朵就像是火燒雲一般，有點淡淡的紅色，血滴也染上了淡淡的顏色，就好像是粉色的雨水。臺階下跪拜的人羣紛紛擡起了手，張開了嘴巴。灰濛濛的天空更加蔓延開來，遠處原本明朗一點的天空也慢慢覆上了陰雲，整片大地都悄無聲息地下起了雨。

“這片雨，會下三天三夜，你們互相傳告，雨水可以治療妖毒，你們也可以承接更多的雨水去救治人們，此後人類再也不受妖毒侵害！”女孩淡然說道。

“就這麼簡單？”上陽擡頭說道。

“就這樣簡單！”女孩攤手。

“呵呵，”上陽冷笑道，“爲什麼這麼簡單就能消滅妖毒，你們仙族之前就放任不管不問，不早點做此事？”

“萬物存在都是有他的道理的，你怎麼知道消滅了妖毒後有什麼後果呢？”女孩歪頭說道。

“多謝仙人救治妖毒！”臺階下人羣再次叩拜。

“要謝就謝你們的上陽仙人！”女孩笑道。

“上陽！”上行和上若扶著乾元住持拉開大門慢慢走出來。

“師傅！師兄！”上陽走過去，爲乾元住持和師兄們撐起傘。

“好，這樣好，上陽飛昇，也算是我們天壇寺的榮幸，棄了佛道又如何，你總歸是個好孩子！”乾元住持看著上陽勃頸處的鮮血，擡手用衣袖爲上陽擦掉血跡，他老眼婆娑，看著養育了二十年的上陽有些欣慰。

“師傅！”上陽輕輕低嚀道，止住自己眼角的淚水，擡頭對身旁的師兄們說道：“我雖有佛緣，卻總歸是犯了戒，各位師兄麻煩幫我照顧好師傅，從此天壇寺沒了我，希望能安定一些。”

“師弟放心，我會留在寺裡不再遠遊了，願你自淨其意，自心是佛！”上行說道，上若也連連點頭，上若看著和自己一同玩耍長大的師弟，就像自家兄弟一般，他想自己真的沒有佛心與佛緣，其實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走吧，上陽仙人！”嫣兒向前走了一步，雨滴打在她周身熒光的屏障上，她回頭看著上陽，上陽同樣轉身看向他，看來上陽是做好打算遠離人世了。

嫣兒擡手，上陽撐起黑傘，兩人一同升到了空中。雨水順著黑傘滴落在大地上，遠處的青林綠意盎然，雨水洗刷了每一片樹葉，寂靜而美好。上陽低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師傅和師兄，他擡眸，看向遠方，巍峨的高山，蜿蜒的長河，雨水好像將這世間的一切都洗淨了。

......

仙界仙氣縹緲，靈氣縈繞，雲霧淡淡，上陽有些許恍惚，他不知道作爲一個神仙要做什麼！在他和那叫嫣兒的仙使到仙界之前，嫣兒就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這身白衣很襯他的氣質。

“前面就是雲殿，你進去吧，仙尊在裡面等你，我就不進去了！”嫣兒停下來說道。

前面是一座宮殿般的建築，周圍被池水圍繞，浮萍遍地，池中長滿了荷花，有幾朵白蓮上還坐著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坐在蓮花中央歪著腦袋看著上陽。池水正東邊有一走廊可延伸到宮殿前，宮殿上琉璃瓦頂，四起飛檐，就像是坐落在池水中的一座金色的島嶼。仙氣縈繞，微光徐徐。

上陽從走廊上走過，一羣朱鶴從他的上空飛過，他擡頭看著一列長隊的鶴羣慢慢遠去。

上陽推開雲殿白色的大門，他本來以爲很沉重，結果輕輕的就推開了。雲殿寂靜無聲，裡面榮光漫布，長長的走廊後竟然是潔白無瑕的臺階，沒有一點腳印和任何灰塵，讓他都不忍心踩在腳下。臺階上頭卻看不見盡頭，明明在外面看見的雲殿並沒有那麼高大，但是這臺階卻一層層，好像延伸到了雲朵裡。

“上來吧！”臺階之上響起一句聲音，聲音迴盪在雲殿內，這麼長的階梯，恐怕也只有神仙能做到說話這麼有穿透力的！

上陽擡起頭，他踏上了臺階，一步步向上端邁去。隨著臺階越走越高，他覺得有些吃力，腳步有些沉重，他擦掉額間的細汗，看著沒有盡頭的臺階喘了口粗氣。

上陽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少個臺階，只覺得臺階之上的光芒太過刺眼，並且他太累了，努力支撐起身體不讓自己摔倒，他看了看臺階旁邊，已經這麼高了嗎？他額間的汗順著他的下巴滑落，他仰起頭，看著仍然沒有盡頭的臺階上方。

“上陽！”臺階上方的雲霧慢慢撥開，一個靜坐的身影坐在上方的寶殿之上，只不過雲霧繚繞，光芒萬丈，只見一個湛白色的身影在上方熠熠生輝，周身是圍繞的光暈。

上陽擡起頭，微張著嘴巴喘氣，他擡起雙手在胸前微微作揖，說道：“上陽見過仙尊！”

仙尊輕笑幾聲，他的聲音聽起來倒不像是一個鬍子拉碴的老人聲音，反而清爽明朗，像一個少年聲音。他繼續說道：“本尊沒想到你能爬這麼高的，若你不棄佛道，恐怕仙族少了一位靈力高強的仙人！你想知道你爲何有著能解救世人的血脈嘛？”

上陽微微頷首，他一直好奇自己的出身，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來處，就算從小撫養他長大的師傅也不知道，他擡起頭說道：“仙尊知道我的出身？”

“呵呵，你母親是仙界的仙子，是淨霰湖的一朵白蓮而生，現世就是仙子。淨霰湖是個很小的湖，雖然名字叫湖，但是就和陸地上的一個小水窪一樣大小，但淨霰湖卻很有名，有著能淨化一切的湖水，蓮花生在淤泥中，但淨霰湖卻乾淨的如一面鏡子，本來不是蓮花適宜生長的地方，但你母親靠著淨霰湖的仙氣而修成仙身。你母親現世後，淨霰湖卻越來越乾涸，最終消失在仙界。你母親名叫浣漓，因她能解百毒叫她下凡去解救當時人間的瘟疫，但她卻和一位凡人醫師在一起了。不知爲何，她生你時，將自己全部的仙氣渡給了你，耗竭而亡，而你父親看著妻子死去也心灰意冷，將你送到寺廟前，也跳下懸崖而死。”

上陽微愣，他猜過自己的身世，但從來沒想過會這麼曲折離奇，自己的母親竟然是仙族的仙子，父親卻是一個普通凡人，而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在他出生之後紛紛去世了？

“那我父母遭遇了什麼，爲何會造成這種結果？”上陽擡頭，看著上方湛白的光芒。

“現在本尊無法告訴你！但是你的選擇到了，在人間這二十年來，你修行佛法，本有仙緣加身，定能一世成佛，現在只是一個仙人，是否有後悔過？”仙尊緩緩說道，他說話不帶一點語氣，平淡似水。

“不曾後悔，只是後悔沒早點做出這個選擇！”上陽說道，輕輕嘆了口氣。

“之前仙界總要讓仙族們戒掉七情六慾，而本尊倒是不在意這些！你既已飛昇，總要有自己管轄的範疇，可有想法？”仙尊擡手支著頭，他微微慵懶隨意，但光芒仍然更盛，無法直視。

“可否讓我管理妖族事宜？”上陽說道。

仙尊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上陽的小心思，他緩緩說道：“你怎麼知道她轉世還是妖族，可能是人類呢？而且，你現在不會任何仙法，遇到妖族事情，恐怕有所吃虧吧？”

“仙法我會好好學，妖毒已滅，人類和妖族的關係肯定會有所變動，我希望自己能去管理這些。我確實有私心，我覺得她很有可能再世爲妖，所以願仙尊成全我！”上陽站在臺階上，周圍圍繞的白霧在他周身聚攏，一身白衣徐徐飄起，更勝仙人氣派。

“呵呵，好啊，本尊一直很隨意的，希望你能做得好！去找嫣兒，她會教你仙法基礎，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苦修了！這仙界到處都是強者，你恐怕是這幾百年唯一不是靠修行飛昇的仙人，願你永承善心，完成心願！”仙尊說完便隱去了身影，只剩臺階之上殘留的光暈。

上陽有點發愣，他回頭看見嫣兒怒氣衝衝的朝他走來，而此時他不再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而是站在雲殿之中，就好像剛纔是一場夢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哎，”嫣兒走進前來，看著有些茫然的上陽說道：“仙尊竟然讓我教你仙法！”

上陽回過神來，看著嫣兒撅起的小嘴十分不高興的樣子，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嫣兒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女孩，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嫣兒的哥哥，結果還要小女孩叫自己仙法，有些慚愧！

“不過也好，我那些師兄都有徒弟，這下我也有徒弟了！”嫣兒圍著上陽轉了一圈說道：“不錯不錯，看你的資質還不錯，雖然現在一點仙法也沒有！”

“多謝嫣兒教我仙法！”上陽說道。

“你大逆不道，竟然叫師傅名號，以後只能叫本仙女師傅，聽見了沒有？”嫣兒叉腰說道。

“呃，這...”上陽看著嫣兒充滿怒氣的小臉，輕聲說道：“好，師傅！”

“大聲一點！”嫣兒擡起小臉大聲說道。

“是，師傅！”上陽尷尬地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