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茹!”上陽衝過去,清茹跌落在他的懷裡。
“清茹,不要!不要!”上陽努力捂住清茹胸前的傷口,可血液瞬間就浸溼了清茹粉白色的衣裙,連同他的白色僧袍也沾上了血跡。
“咳咳!”清茹的口中不斷地涌出鮮血,她秀氣的小臉也被血跡弄髒了,她努力睜開眼睛看著抱她入懷的上陽,她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清茹,清茹!不要死,不要死!”上陽的淚水決堤,滴落在清茹的身上,和她的血跡融爲(wèi)一體。
“上陽,”清茹緩緩擡起了手,手上也沾滿了血跡,上陽握住她的手覆在自己臉龐,“上陽,其實我早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局,你不要太愧疚了。”
“清茹,我該怎麼辦?我應(yīng)該和你走的,離開這裡,我們尋一處靜謐的地方生活。”上陽說道。
“這一世情緣,我們沒有在一起,如果有來世,你會跟我在一起嘛?”清茹閉上了眼睛,因爲(wèi)她現(xiàn)在說話和呼吸都十分的艱難。
“會的,我肯定會的!”上陽猛地點了點頭。
“告訴清鸞,讓她帶著剩下的族人繼續(xù)找一處地方生活,不要爲(wèi)我的死過於執(zhí)著。”清茹睜開眼睛喘著大氣,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她眼裡的淚水從她的眼角劃過。
“真好,這一世,能死在,你的懷裡,真好!”清茹笑了笑,輕輕閉上了眼睛,上陽握住她垂落的手,無力地覆在自己的臉龐。
“啊!”上陽仰天大喊,寺廟裡的人都爲(wèi)之震驚。
清茹的雙腳開始退散,化成一片片靈光的羽毛,她的血液也一點點消失,閃著微弱的光芒消失在空裡,上陽努力想抓住清茹,可清茹就這樣消失在他的懷裡,無數(shù)的雪白的羽毛升高飛起,如雲(yún)朵一般飄散在空裡。 щщщ●Tтkд n●℃O
上陽跪在地上,清茹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在這世間存在一般。他看著地上的那個木雕朱雀和一面銅鏡,淚水滴落在地面上。
“清茹,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佛道什麼也不是,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上陽緩緩拿起那木雕朱雀,收進了自己的懷裡,慢慢站了起來,他擡手扯斷了胸前的佛珠,佛珠掉落了一地。
劉業(yè)走上前來,藐視了上陽一眼,撿起那面銅鏡收進懷裡。上陽上前抓住劉業(yè)的衣襟說道:“把清茹的東西還給我!”
劉業(yè)擡手甩開上陽的手,擡起下巴說道:“和尚,我看你現(xiàn)在的眼裡滿是殺氣,怎麼,要開殺戒啦?”
上陽握拳,猛力向劉業(yè)揮去,可他本來就身體虛弱,動作遲緩,劉業(yè)很輕鬆的便躲開了他這一拳,順勢推開了上陽。
“我是劉氏一族,只管滅妖,人類的事情不多管,你好自爲(wèi)之吧!”劉業(yè)拍了拍衣袖,看著跌倒在一旁的上陽不屑的笑了笑,跟妖怪如此情真意切,還是一個和尚,他不禁搖了搖頭。
劉業(yè)回到了前院,看著自己的族人已經(jīng)盡數(shù)把清羽族消滅,躲在寺廟裡的人紛紛出來,感謝劉氏一族的拯救,劉業(yè)一行人準備離開了,他忽然回頭對著那羣感激涕零的人們說道:“妖怪我已經(jīng)消滅了,怎麼說那上陽和尚也是救濟天下的人類,你們應(yīng)該善待他,切不可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是,是,我們一切聽劉氏一族指示行事。”人們紛紛點頭答應(yīng)。
劉業(yè)輕輕嘆了口氣,便帶著一行人離開天壇寺。
“師弟!”上若跑到後院扶起上陽,看了看滿地的佛珠,又回頭看著失神的上陽。
“上陽。”乾元住持扶著牆也走了過來,他擡起袖口,將上陽臉頰上的淚痕擦掉。
“師傅,師兄,我......”上陽擡起臉,他摸了摸胸口的朱雀,心中似乎更堅定了一點。
“上陽,無需多言,你做什麼決定,師傅都不會攔你。”乾元住持說道。
上陽看了看師傅一身聖潔的袈裟早就凌亂不堪,好久沒有仔細觀察過師傅,原來師傅已經(jīng)這般年邁了,轉(zhuǎn)頭看身邊的師兄身上也滿是傷痕。自己這一身特殊的血脈,到底是福是禍。
上陽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前院,那些人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可在上陽的眼中,他們不再是以前那些朝拜的人們了,上陽目光無神,他掃視了一眼前面的人羣,看著凌亂不堪的前院,地面全是血跡,周圍散落的各種武器還有折斷的棍杖,他忽然笑了一下。
上陽擡起頭,原本劉氏一族佈下的符紙結(jié)障消失了,太陽又炙熱的燒灼著地面。
人們有些畏懼的看著上陽,以前那個慈眉善目溫柔似水的和尚,如今看起來有些不同,上陽白皙的臉上滿是血污,他白淨(jìng)的僧袍也是歷歷在目的鮮血,眼神也變得凌厲了很多。
“諸位,我有些累了,十日後,我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上陽說完,看都沒看人羣一眼,轉(zhuǎn)身回到了後院。
人羣一時間又嘰嘰喳喳起來。
“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剛纔那有翅膀的妖怪太嚇人了,我們也沒想怎麼樣啊?”
“就是就是,我們也沒想怎麼樣啊?還能殺了他怎麼的!”
“但是把人家天壇寺搞成這個樣子,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
“那,那也不是我們搞的啊,是那妖怪先動的手。”
“算了算了,我們先回去吧,那上陽和尚不是說十日後給我們滿意的結(jié)果嘛!我們先回去等著吧!”
“是啊,是啊,上陽和尚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我們等十天看看,怎麼也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人羣慢慢退去,乾元住持站在前院恍惚了很久,看著自己呆了一輩子維護的寺院,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滿是悲傷。
“師傅!”門口站了一個風(fēng)塵僕僕的僧人,他面容黝黑,但身材精壯,穿著一身補丁的僧袍,背了一個包裹。
“上行!”乾元住持擡頭看著門口的僧人喊道。
上行放下了包裹,跑過去扶住乾元住持,“是徒兒回來晚了!師弟們呢?”
“上行師兄!”上若跑過來,拉住上行的衣袖,“師兄,你回來了!”
“上若師弟,”上行說道:“上山時已經(jīng)聽說了天壇寺今日發(fā)生的事情,上陽師弟怎麼樣了?”
“上陽師弟事後把自己關(guān)在禪房裡,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上若說道。
“師傅,我去看看上陽師弟!”上行說道,見乾元住持點了點頭,便走向後院。
“上陽師弟,是我,我是上行師兄,我能進來嘛?”上行站在上陽的門前,輕聲說道。
上行站了一會兒,見房間一點動靜也沒有,輕輕嘆了口氣準備轉(zhuǎn)身離去,他剛轉(zhuǎn)身,上陽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他轉(zhuǎn)頭看著上陽,上陽仍然是那身沾血的僧袍,臉頰上也滿是污跡,目光無神,就像一個失了魂的軀體。
“上行師兄,請進。”上陽擡頭看了上行一眼,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回到房間。
上行擡步走進了上陽的禪房。上陽進房間後隨意的坐在屋內(nèi)的蒲團上,上行也坐在一旁。良久,上陽都沒有說話。
“師弟,你知道我爲(wèi)什麼一直雲(yún)遊在外,不肯回天壇寺嘛?”上行看了上陽一眼,見他仍然不發(fā)一言,繼續(xù)說道:“二十年前,有一個清晨,還沒到早課的時間,天還不太亮,我陪著師傅打點寺內(nèi)事務(wù),聽見寺外微弱的嬰兒啼哭聲。我那時才十歲,師傅也將近四十,我們出門發(fā)現(xiàn)了裹在襁褓裡的你,你渾身是污血,好像剛出生不久,連頭髮都沒有幾根,後來有師兄弟說好像前天夜裡就聽了你的啼哭聲。師傅大爲(wèi)所驚,看著渾身是血但竟然沒被野獸叼走的你,覺得甚是神奇。後來一日,有一山林妖怪經(jīng)常來寺廟偷東西,師傅拿你原來那沾染血污的布衣,竟然能嚇退了那妖怪,才知道你與衆(zhòng)不同的血脈。我從小就被師叔們誇獎深有佛心,一直尋得佛道。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無非心淨(jìng)定。”
上行又擡頭看了上陽一眼,繼續(xù)說道:“師傅當(dāng)年正是壯年,看見天壇寺常年沒有香火,就連寺內(nèi)的僧人也日漸變少,一念之差,就算在我的懇求下,他仍然取了你鮮血淋在了寺廟的周圍。師傅是修行數(shù)十年的高僧,他都能因爲(wèi)私慾傷害一個小兒,我從此深受打擊,不知世間是否有真的佛道可尋。四年後,我離開了天壇寺,雲(yún)遊在外,我的離開也讓師傅悔悟了,從此他把你隱藏在天壇寺,不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血脈奇特之處。因爲(wèi)他知道自己天天唸佛都能做出有失佛心之事,更何況那些普通的人們。”
“佛法聖道妙理含,知者容易行者難。你這二十年來苦讀佛學(xué),又深有佛心佛緣,現(xiàn)在卻見了人性的醜惡。師兄我這十多年,雲(yún)遊在外,見了更多醜陋的人們,沒有一個不是利慾薰心所致。我們想要普渡衆(zhòng)人,卻熟不知早就淪落成了衆(zhòng)人。沒有人能普渡自己!上陽師弟,我不知你十日後要做什麼,但是希望你珍重自己身體。”上行說完,見上陽仍然沒有說話,便起身準備離開。
“上行師兄,”上陽擡起頭,朝著上行微微一笑,“以後多留在寺裡吧!師傅歲數(shù)大了,上若師兄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寺裡,因爲(wèi)這次,真的需要好好修繕一下了。”
“好,我會留在天壇寺,我們本就是僧人,外物皆是累贅。”上行笑了笑,走出了禪房。
上陽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木雕朱雀,晃了神,他慢慢站起來,將木雕朱雀放在自己牀頭,脫掉自己沾染了清茹血液的僧袍,看著自己手臂上長長的疤痕,還有左手上的傷口,苦笑了一下。
......
十日很快就過去了。十日後的那天,很早天壇寺門前就站滿了人,大家都尋思這上陽和尚是不是要重新施捨血脈了。
這十日,上陽和以往似乎沒什麼不同,每天早起,幫寺廟的水缸打水,爲(wèi)佛像擦身,但是他卻拒絕上早課和晚課,除了幫寺廟幹活之外,其他佛門修行一概不參加。他擅長木雕,給師傅做了新的木魚,還修繕了寺廟的大門。他也不穿僧袍了,只穿一身白色素衣長袍。除此之外,上陽也不剃頭了。十日,他慢慢長出了發(fā)茬,他現(xiàn)在十分像寺廟裡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
乾元住持和上行上若並沒有過多的干涉上陽的行爲(wèi),上陽每天也不說一句話,只有清晨碰見他的時候會打個招呼,此外並沒多言。
十日天壇寺閉門不開,短短十日,寺廟又回到了往日的樣子,每天擦拭地面的僧人早就去掉了血污,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天氣始終陰霾著,悶熱難耐,就好像有一場雨,卻怎麼也下不下來。太陽穿不透這陰沉的雲(yún)朵,也沒有一絲風(fēng)將陰雲(yún)吹散。
“別擠,別擠了!”門外的人羣開始罵罵咧咧的吵起來,悶熱的天氣,誰的心情都不太好。
寺廟的大門慢慢打開了,只有上陽一人站在大門中間,很早的時候上陽就讓師傅和師兄帶著所有的僧人到後院去,不準出來,他一意孤行,其他人也沒有辦法。
上陽打開門,擡步邁過門檻,轉(zhuǎn)身將大門關(guān)上。
衆(zhòng)人看著與以往不同的上陽不敢說話,靜悄悄的一片。上陽仍然沒有穿僧袍,一身潔白的長袍好像一個仙人,他的頭髮也沒有剃,寸頭的樣子反而讓人們看他害怕了一些。人們上下打量著上陽,特別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到一處能證明他是和尚的地方,但是上陽身上連串佛珠都沒有,人們紛紛皺緊了眉頭。
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上陽不是一個和尚,讓大家紛紛擔(dān)憂了起來。
上陽眼神有些凌厲,他擡眸看著臺階下烏泱泱的人羣說道:“各位,今日我走出天壇寺,此後不再與天壇寺有任何聯(lián)繫,我同樣,此後離開佛道,不求佛法。”
“什,什麼意思啊,上陽和尚這是要還俗啦?”一個人大喊出聲。
所有人震驚的擡頭看著上方的上陽,他們擔(dān)憂了,以前上陽是僧人的時候,好像普度衆(zhòng)生救濟天下就是他的任務(wù),而如今上陽要還俗成普通人,是不是就不救治他們的妖毒了!
上陽看著下面人羣的慌亂,他冷哼一聲,看出來了這些人的擔(dān)憂,覺得甚是可笑。
上陽把手伸進懷裡,摸了摸那木雕朱雀,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說道:“你們想要的,今日都給你們,我說過了,要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
上陽說完,擡手將匕首擡到脖頸處,用力一劃。衆(zhòng)人來不及阻止,也不敢上前,只見上陽脖頸上的傷口噴涌出的鮮血灑在臺階上。上陽半跪在地上,他感覺到了無比的疼痛,眼前一片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