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二樓天花板上的巨大枝形水晶吊燈裡，上千百支蠟燭像是船隻盪漾在深夜的細浪中一樣，美麗的光影波光粼粼的。

照在一樓的大廳正中央，直直的映在哭泣的劉藝菡身上，把她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

城堡外的太陽緩緩升起，陽光從二樓的天窗內撒入，卻有一絲微寒。

柏秋婉此時早已走上前去，坐在了劉藝菡身旁，輕輕抱住了她。

劉藝菡頭低垂著，幾縷髮絲將她的臉頰遮蓋了住，她的身體微微顫動著，輕輕抽泣著。

柏秋婉貼心的將劉藝菡被淚水沾溼的頭髮輕輕撩開，一邊用手輕撫著劉藝菡起伏的後背，把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柏秋婉的眼中卻是飽含惱怒，攥起一隻拳頭，替劉藝菡憤憤不平道：

“菡菡，是他們不配，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你已經做得非常棒了寶貝。他們真是良心被狗吃了！這種人不配讓你掉眼淚嗷!”

劉藝菡依舊低著頭啜泣著，並沒有回話。也許是因爲剛剛哭的太狠，時不時地抽搐著。

柏秋婉氣惱了半天，擡頭一看，見剩餘的一二班同學不知何時已經圍在了自己和劉藝菡周圍。

除了本班的葉盈和蘇塵淵，還有自己熟識的夏皓言以外，剩餘的三個二班男生也是圍在自己身邊。

一見其他同學關切的眼神，柏秋婉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的把頭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衝動。

“別擔心啦，有我們呢，我們都是很聽你話的...”

柏秋婉秀美的小臉微微泛紅，輕輕低下頭去，小聲安慰著劉藝菡。

眼看面前氣氛有些凝固，蘇塵淵適時轉移話題道：

“這座城堡，看起來有些來頭，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隱藏的危險。”

蘇塵淵緩緩走上前，把柏秋婉二人擋在了身後。

少年擡眼看了看剩餘的幾人，眼神嚴肅的開口道：

“那我們就分成兩組，分別搜查一下一樓和二樓。”

衆人面面相覷，卻沒人迴應。

連一班的葉盈也是眼神閃躲著，有些不敢直視嚴肅的蘇塵淵。

蘇塵淵則是注意到了葉盈的神情，輕輕道：

“葉盈，你留下來陪劉藝菡吧。”

“好的！”

葉盈似乎舒了口氣，飛快地朝蘇塵淵點了點頭，就跑到柏秋婉二人身邊蹲下身來。

接著，康宇默則是揮手示意夏皓言趕緊過來加入他們。

夏皓言點了點頭，正想要朝康宇默走去，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感受到脖子上突然收緊的窒息感，少年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去——

蘇塵淵正把手抓在夏皓言脖頸處的衣領上。

夏皓言：“？”

蘇塵淵則是面不改色的低頭看向夏皓言，低聲道：

“你跟我走。”

夏皓言：“......”

蘇塵淵無視了夏皓言一臉哀怨的表情，臉色微微變得平靜了些，隨即把頭轉向許銘道：

“許銘，你們人多，相互之間能有個照應，我能請你們搜查下一樓嗎？”

許銘見蘇塵淵態度不錯，並且清楚現在不該是開玩笑的時候，也難得的露出了嚴肅的神情，啪啪拍拍壯碩的胸脯道：

“好的，交給我們。”

目視著許銘三人離開，蘇塵淵又叮囑葉盈道：

“有什麼事就大聲叫我們就行，你們注意安全。”

“嗯！一定的！”

“所以...蘇塵淵...你現在能鬆開我了嗎...”

夏皓言強行壓制住了心中奔騰的草泥馬，轉過頭來瞇起眼睛看向蘇塵淵道。

蘇塵淵趕忙收回手來，擦擦鼻頭似乎是爲了掩飾尷尬，順手在夏皓言的肩膀上拍了拍。

夏皓言走過柏秋婉幾人身邊時，輕輕朝柏秋婉舉起了一隻手，鼓氣道：

“加油哦！”

柏秋婉愣了一下，隨即便是朝少年笑了笑，和他擊了下掌。

…

蘇塵淵和夏皓言穿過了敞亮的門廳，爬上了鋪著紅色地毯的巨大旋轉臺階，來到了昏暗的二樓。

夏皓言看著一直冷著臉的蘇塵淵，想要開口說點什麼，但卻找不出個合適的話題，只好作罷，跟在蘇塵淵身邊。

也許是二樓沒有窗戶的緣故，清晨的光線沒有一絲能夠照射進來，整個樓道里只有幾支孤零零的蠟燭忽閃著，像是老人般茍延殘喘著，看起來死氣沉沉似是封存已久。

不僅如此，昏暗的走廊陰冷潮溼散發著腐爛木頭的味道，偶爾窸窸窣窣的聲響讓夏皓言隱約感覺後背發涼。

夏皓言偷偷觀察了一下蘇塵淵的表情，卻正好和蘇塵淵的視線對了上。

蘇塵淵原本就白皙的臉在微弱搖曳的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慘白。

“有沒有覺得…這層有些詭異？”

蘇塵淵認真的看了看夏皓言，開口道。

夏皓言頓時汗毛直立，裝作鎮定的錘了一下蘇塵淵的肩膀：

“老蘇，你可別嚇唬我！不要亂說 ！”

蘇塵淵確是神色依舊，擡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夏皓言，便轉身朝著樓道深處走去。

在牆壁上，懸掛著幾幅半身人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幅男主人的半身像，那是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神情嚴肅，油光鋥亮的黑色頭髮豎立著，除了頭頂的一絲碎髮微微彎曲。

夏皓言有些緊張的張望了下四周牆上掛著幾幅精緻的油畫，畫中人的表情在忽閃的燭光中顯得無比真實，甚至夏皓言竟隱約感覺男人的神態有些細微變化。

不知爲何，少年心砰砰跳著，總感覺背後涼涼的，於是少年趕忙加快腳步，身上蘇塵淵。

“喂喂！老蘇，你稍微慢點啊！”

“哦好。”

蘇塵淵並沒有回頭，只是稍微減緩了腳步。

走廊很暗，蠟燭“呲呲”灼燒著，發出奇異的聲響。

每支蠟燭間只間隔了好幾米，導致在兩支蠟燭中央的走廊處會昏暗無比。

夏皓言四處張望著，他的心加速跳動著。

穿過那幾幅栩栩如生的油畫，緊接著，幾顆獸首從左往右排列著，有麋鹿，公牛，甚至還有個不知什麼動物的頭骨。

蘇塵淵忽然在一個鹿頭前停下了腳步，擡頭端詳起它來。

棕褐色的皮毛僵硬的豎立著，像彈珠一樣的圓眼球被黑色填充著，看不到絲毫眼白。一對巨大的鹿角懸掛在鹿頭上，半邊折斷，憑空增加了些詭異感。不知是不是少年的幻覺，還是光線過於陰暗的緣故，夏皓言總覺得鹿鼻處正往外呼出絲絲白氣。

就好像，它還活著一樣。

夏皓言擡頭看向鹿首，漆黑的眼球彷彿正在盯著少年，另其不敢與之直視。

“夏皓言，你看。”

蘇塵淵冷不丁的說道，給夏皓言嚇得一顫。

少年有些不滿的撇撇嘴，剛想吐槽蘇塵淵怎麼一驚一乍的，就被蘇塵淵手指指向的方向吸引去了目光。

鹿角斷裂處的裂痕十分規整，顯得有些不自然，像是被機器切割出來的一般。

“啊...這，這是...”

夏皓言還未說完，蘇塵淵已經把一隻手搭在了鹿角上面。

“喂！你等...血，血！”

少年瞳孔一縮，猛地向後退去。

在蘇塵淵碰到鹿角的一剎那，鹿頭漆黑的眼瞳瞬間變得粘稠了起來，裡面參雜著些灰白色的條紋，接著，從鹿頭的眼角處，滴下了一行血淚。

血淚從眼角滾落，帶出一條暗紅的血痕，把深褐色的毛髮浸得有些雜亂。

“滴答”

隨著血淚滴到地上，蘇塵淵趕忙把腳挪了開來，避免沾染到血跡。

蘇塵淵似乎也是沒有料到此時的發生，頓時皺了皺眉，不過還是向下壓了一下鹿角。

“咔嚓”

隨著牆壁石板摩擦的聲音，鹿頭後方的牆壁便是向前旋轉，露出了一片漆黑的空間。

夏皓言此時退到了暗門對面的牆上，正捂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有些驚魂未定，只是投給了蘇塵淵一個“你瘋了？”的眼神。

蘇塵淵只是回頭微微歪頭示意，便摸著牆進了去。

夏皓言糾結了一下，也咬咬牙跟了進去。

“我要不要拿個蠟燭啊？”

夏皓言也進了門去，悄悄跟蘇塵淵耳語道。

“不用。”

話音未落，二人身後便傳來了齒輪旋轉的“咯吱”聲。

“咚”

隨著一聲悶響，一陣風颳在了二人的身上，這下連僅剩的一絲光亮也消之殆盡。

夏皓言下意識地抓住了蘇塵淵的胳膊。

不過好在這該死的失明感沒有持續太久，隨著一道亮光閃過，二人再恢復視線時，出現在眼前的已然是一間佈滿灰塵的收藏室。

光源來自屋角擺放的幾支懸掛在半空中的白色蠟燭，光線射入靠牆的展示櫃中，從精緻的金銀器皿上反射出來，將整個房間照的明晃晃的。

夏皓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爲了避開耀眼的光芒，選擇性的看了看地面。

地板上佈滿了厚厚一層灰塵，大概有一釐米左右，大致均勻的鋪在茶色的實木地板上。

少年張嘴吸了口氣，卻瞬間被空中的灰塵狠狠地嗆了一下，有些難受的咳嗽著。

“別用嘴呼氣啊...”

蘇塵淵正注視著玻璃櫃中的器皿出神，被少年的咳嗽聲吸引的轉過頭來，有些無語道，走上前去拍了拍夏皓言的後背。

夏皓言嗆紅了臉，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了，咳嗽了好一會才緩了過來。

少年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有些後怕的拍了拍胸口，眼神卻仍舊注視著地面。

見少年的神情有些異常，蘇塵淵看了看他，詢問道：

“有什麼發現嗎？”

“你...咳咳咳...”

夏皓言想要開口，卻被嗆的又是咳嗽了一下，只好捂住嘴，另一隻手示意蘇塵淵往地上看。

少年腳前地板上的灰塵比旁邊的灰塵淺了一截。

而這淺下去的痕跡，一直延伸到收藏室的另一頭。

看來有人進來過！

蘇塵淵的表情逐漸難看起來，輕輕擡手示意夏皓言跟在自己身後，在那道痕跡的右側仔細的貼著痕跡向前走著。

夏皓言跟在蘇塵淵身後，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是暗暗希望自己想錯了。

那條痕跡很是古怪，厚度竟也深淺不一，有的區域甚至沒有一絲灰塵，有的區域的灰塵則像是被重物壓過似的，呈現出很古怪的凹槽。

那條印記是弧形的，一直延伸到房間的一個牆角處。

蘇塵淵忽然停下腳步，眼神卻是無比凝重。

在少年的面前，有著兩個清晰無比的腳印！

夏皓言微微顫抖著，瞳孔猛地張大了。

“砰 砰！”

兩聲巨響，迴盪在寂靜的收藏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