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
嘖，好一個甜膩柔軟的呼喚啊！
“叫老師。”
“嘁，裝模作樣。”
“說什麼？大點聲！”
“阿川......老師！”
“嗯，什麼事？”
“我們結婚吧！”
“噗！”
這......這句話有點震撼啊！
連這一向從容不迫的千川......老師（！）都不淡定了，嘻嘻！
千川放下杯子，低頭看看白色襯衣上的水漬，無奈道，“小孩子不要亂開大人的玩笑。”
一邊解著襯衣釦子，一邊向樓上臥室走去，頭也不回的命令道，“不要讓我聽到鋼琴的聲音停下來！”
玄陌子衝著消失在樓梯拐彎處的那個瘦削身影不服氣的聳聳鼻子，低頭貼近鋼琴蓋，閃耀著黑鑽般光澤的琴蓋上立刻映出一張不甚清晰的臉龐。
玄陌子拍著臉，一邊來來回回仔細端詳一邊碎碎念，“小孩子？明明已經十七歲了好不好，還有半年就成年了嘛，真是的，只不過比我早出生幾年而已，總是倚老賣老。”
“琴聲呢！”
“咚！”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吼，嚇得她一顫，重重的磕上了琴蓋，揉著額頭趕緊坐正，吐吐舌頭，伸出那兩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搭在琴鍵上。
玄陌子，十七歲，克維莫高等私立音樂學院三年級學生，從小就對鋼琴表現出不一般的喜愛，五歲開始跟著千川學琴。
在千川看來，她真的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孩子，悟性很好。
現在的她，就如同一塊璞玉，只要經過細心雕琢，定會大放異彩。
千川聽到樓下傳來琴聲才鬆了口氣。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腦子裡整天在想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脫掉襯衣，隨意的甩到地上，拉開衣櫃大門，隨便挑了一件。
千川，23歲，音樂老師，沒錯，正是玄陌子就讀的學校。
不過，他可不是普通的音樂老師，畢竟是千家次子，流淌著不平凡的血。
千家，從爺爺開始就是個輝煌的家族。
爺爺千和謙，今年已經72歲了，20歲就成爲克勒米絲皇家交響樂團的御用鋼琴師，35歲獲得終身世襲爵位，65歲才離開皇室樂團，卻始終是皇室座上賓，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
克勒米絲皇室的萊音公主可是千和謙的兒媳婦，而那萊音公主又是伊莎利亞女王的掌上明珠。
單這層關係，千家和皇室的牽絆可不是一星半點的了。
也就是說千家三兄弟可都是皇室的後裔呢。
可是他們一個比一個隨性，讓千和謙傷透了腦筋。
千川並不是因爲對鋼琴有什麼特別喜好纔去當這個音樂老師，只是，想逃避罷了。
逃避無謂的紛擾，逃避人情世故。
又或者，爲了另一個追求。
追求什麼？
追求......
嗯？樓下的琴聲怎麼越發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了？
走下樓一看，玄陌子居然瞇縫著雙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千川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玄陌子一聞到那熟悉的陽光的味道就清醒了，睜開眼睛，噘著嘴抱怨道，“真慢，以爲你偷偷跑出去了。”
“刷拉”千川翻開樂譜，“怎麼會呢。”
玄陌子託著腮，看向千川，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目光，“阿川，你說，十八歲是不是成年了呢？”
千川被她看得心裡發毛，看她那個表情就知道，不論他怎麼回答，肯定會有後話在等著他。
“嗯，理論上是這樣的。”
不管她要說什麼，先這樣敷衍的應付著吧。
玄陌子戳著下巴，很認真的看著他，“既然成年，就可以結婚了啊。”
看吧......
這丫頭怎麼整天滿腦子“結婚結婚結婚”的？
她這個年紀不是應該整天追著愛豆滿世界跑的嗎？不是應該抱著偶像劇喜怒哀樂嗎？不是應該和同齡人抱團組織各種娛樂遊戲嗎？
小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
千川晃晃她的腦袋，“好好練琴，現在的你還不到想這些的時候。”
玄陌子不滿的撥開他的手，抓抓頭髮，噘著嘴，“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好吧，大朋友，這章彈給我聽聽。”千川指著樂譜，露出一絲壞心眼的笑意。
是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
玄陌子一看，立刻揮著拳頭，齜牙咧嘴的抗議，“混蛋阿川，你就是故意的，一定！明知道我最不會彈這一章！你這是刁難！”
千川暗笑，敢捉弄前輩，就給你個教訓，便說，“給你透漏一個小秘密，過兩天的鋼琴考試就是這個曲目。”
還不忘幸災樂禍的補充了一句，“好好努力吧，我可是把題目都泄露給你了喲。”
說著，“嘿嘿”笑著起身向吧檯走去，“我去給你倒杯牛奶，練了半天，也是辛苦了。”
玄陌子對著他的背影在空氣中發泄似的用力揮舞了兩下，突然想到了什麼，壞壞一笑，“阿川......老師......”
每次她用這種尾音輕飄上揚的語調都讓千川感到頭皮發麻，讓他有種不懷好意的不詳預感，暗自嘆氣，“又怎麼了？”
玄陌子看著千川忙碌的背影，依然一副笑吟吟的口吻，“如果這個曲目我考試合格了，我們就約會吧。”
果然又是這樣......
千川端著溫涼的牛奶倒轉回來，遞給她。
玄陌子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仰著臉，挑釁的看著他，用那倔強的目光告訴他：我就這樣等你回答。
千川一手端著牛奶，一手揉揉太陽穴，無奈道，“好吧，我答應你。”
“說定了喲！”玄陌子見目的達到，喜滋滋的接過牛奶，“咕嘟咕嘟”一口喝光，將杯子放到一邊，伸手抹掉沾在脣邊的牛奶泡沫，堅定的爲自己打氣，“我一定會加油的，你等著吧！”
深吸一口氣，擡起手腕，壓向琴鍵。
千川認真地聽著，時而皺眉，時而搖頭，總之，由始至終沒有一點滿意的表情。
好不容易彈完了，玄陌子垂著頭，一聲不吭，等著挨批評了。
她自己也知道剛纔彈的槽點頗多。
千川看著她低垂的側顏，靠著鋼琴，點燃一支菸，輕輕呵出，“你知道這支曲子的背景和意義吧。”
玄陌子點點頭，“貝多芬與他的學生，伯爵的千金，朱麗葉塔相戀，卻因門第的舊俗觀念，被朱麗葉塔的父親生生拆散。貝多芬遭受到這一沉痛打擊後，將內心的痛苦和強烈的悲憤全部傾瀉在這篇樂章中，並將其送給朱麗葉塔。”
千川向茶幾走去，“沒錯，第一章從第一個音符到最後一個音符，完全是用小調來暗示的悲劇性，因此是佈滿雲彩的天空，是一種很陰鬱的情緒。而第三章正好相反，表現出的是狂暴、熱情的情緒，表現的是與溫柔的明月完全相反的含義。只有短短的第二樂章可以比作是一瞬間的月光。”
千川將菸頭杵在菸灰缸中，回到玄陌子身邊，用那修長的手指撫摸著琴鍵，“世人對這樂章的理解各不相同，有人說是貝多芬是用來抒發內心的絕望，有人說是悲傷，還有人說是一種希望。而貝多芬本人也從來沒有做出詮釋，就連它的名字都是別人加上去的，估計，它的真正含義只有貝多芬自己和朱麗葉塔能夠體會了。”
玄陌子仰著臉，眨巴著明亮的眼睛，“那，阿川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千川挪步到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這問題，我不會回答你，因爲，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理解和感悟。”
玄陌子真爲難了，向後一靠，結結實實的把重力全傳遞到千川的腿上，仰視著他，擰著眉毛，“人家又沒經歷過，怎麼感悟嘛！感悟來源於生活，這不是你經常教導我的嗎？”
千川低頭看著她，只見她那圓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轉，又露出那種曖昧的笑容了，“既然阿川都說到這種程度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就由阿川你帶我體驗一回戀愛和失戀的經歷吧。”
“咳！”千川掩口一聲輕咳，轉身離開。
“哎喲！”身後的支撐毫無防備的消失，害她突然失去重心，重重的向後栽去，起身坐在地上大聲抗議道，“混蛋阿川，你是想摔死我嗎？”
“叫老師。”千川整理著沙發上幾本凌亂的書，“還有，地攤很厚，摔不死的。不許找理由浪費練琴的時間。”
“嘁！”玄陌子揉著後腦勺不情不願的起身回到座位上，“也不過來扶人家一下。”
雖然嘴上抱怨著，還是老老實實的繼續練琴。
千川只是笑著，不說話。
（第1.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