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還有誰？誰行的？想想，”林卓帆急得滿頭大汗，看了看錶，“快點，幫忙想想，名單就要報上去了！”

賀盛撐了撐眼鏡：“你問我，我去問誰啊？” 開學還不到一個月，連同學的名字都喊不齊，要他怎麼去拉壯丁。真是的，怎麼這麼快就要交名單了呢。

旁邊萬德保提議：“隨便填個名字算了，他們也不會認真核對的。到時候等找到人了再去改一下就是了。”

林卓帆只當沒聽見。一個月時間，已足以看清一個人。萬德保是個典型的小人。他討厭小人。對於這小人的一言一行，噁心的笑臉，都討厭。

黑板上方的播音喇叭又在喊話了：“現(xiàn)在廣播一則通知。請報名參加第XX屆百事杯全校足球聯(lián)賽的球隊馬上由隊長帶著報名表到燈光球場參加抽籤儀式。重複一遍，請報名參加第XX屆百事杯全校足球聯(lián)賽的球隊馬上由隊長帶著報名表到燈光球場參加抽籤儀式。”

林卓帆在心裡細細地梳理了一遍，仍然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自己班上會踢球的已經(jīng)全算上了，又找了4個外援，滿打滿算也才15人。這會兒再到哪去變個人來？莫不成真要像萬德保說的，隨便填個名字先應(yīng)付著？

猶豫著，正要下筆的時候，突然聽見教室門口有人喊：“林卓帆，林卓帆！”

林卓帆站起身，見是陳瀟，便招了招手。“這兒！”

陳瀟三兩步已走到他跟前，劈頭就問：“林卓帆，我們班足球隊報名是你主持的吧？”

“是啊。”

“那你怎麼沒把‘呆子’報上。”說著，陳瀟憤憤地，從背後拽出一個頗有幾分木訥的少年。

“這誰啊？”林卓帆只覺得有點面熟，不好意思地問道。

“我靠，自己班的人，都開學一個月了你還不認識？”

“會踢球？”

“我靠大哥你幫個忙好不好？他初中是校隊的！”

“踢什麼位置的？”

“隨便，中場最好。”

“名字？”

“朱濤。”

“好……朱——濤。是這兩個字吧？”林卓帆一筆一劃地填好，“好了。交十塊錢報名費。”

陳瀟丟了嶄新的票子過來，也不跟賀盛、萬德保打招呼，就拉著朱濤走了，比徐志摩還瀟灑。

林卓帆收好錢，用筆指著最後一欄空格，道：“隊長填誰？”說實話，他是想填自己的。

可那邊萬德保馬上叫道：“填‘猛男’啊。他說了只要讓他當隊長，就贊助球衣的。”

林卓帆不理他，心想你在這湊什麼熱鬧，我可從來沒問過你。於是充滿希冀地轉(zhuǎn)頭去看賀盛。

賀盛用食指撐了撐眼鏡，“你去問他一下撒，他想當就讓他當咯。”四下裡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反正只是個名義。到時候有什麼事不還得聽我們的。”

林卓帆想了想，終於咬牙答應(yīng)了。

於是拿著表格，走到教室另一端，找到了“猛男”。

“猛男”叫周雲(yún)武，身材不高卻格外紮實，肌肉漲鼓鼓。某日此人在女生廁所前邊擺POSE，秀肌肉。幾個女生在正好撞見，當下驚呼了一聲“猛男”，被他聽到了，此人當即嘿嘿笑道“我確實是猛男”。於是乎，這外號在一天之內(nèi)便傳遍了整個年級，全世界都知道高196班出了個叫“猛男”的牛人。

“猛男”皮膚很白，似乎帶點西域人的血統(tǒng)，鼻子勾勾的。一聽林卓帆說明來意，當即拍胸脯，豪爽地說：“沒問題！讓我來做隊長吧，我會認真負責的！訓練我負責！球衣我負責！”

於是立即簽名，“周雲(yún)武”三個大字，寫得倒是標標致致，不像他本人那樣少一根筋。

然後熱情地握住林卓帆的手搖了搖：“謝謝謝謝謝謝！謝謝支持！”

林卓帆熱淚盈眶。“那，隊長，這表格就由你交上去了？哦，先放手好不好？”

猛男放開手，不好意思地笑道：“林……帆哥是吧？我不知道燈光球場在哪，你陪我去行不行？”

林卓帆裝作不經(jīng)意地甩了甩紅腫的手，“行啊，隊長。”心想這蠻牛倒是有幾斤力氣，要是技術(shù)也如他本人吹噓的那麼好，後防線就可保無虞了。

燈光球場上已經(jīng)很熱鬧了。各個年級，各行各業(yè)的鳥人都聚集在這裡，一時間球場上空煙霧繚繞。

林卓帆和“猛男”周雲(yún)武好不容易擠進人羣，四處打聽，都說欽差大臣還沒來呢。於是只得先等著。

林卓帆初中也是在華昭中學度過的，熟人多，隨便找個人就聊上了，倒不覺得鬱悶。可苦了猛男。猛男的面像有些傻里傻氣，華昭中學人人心高氣傲，又有誰把他放在眼上？於是四處搭訕，四處碰壁。

好一會兒，大約半支菸的工夫，外邊終於傳來叫聲“豪哥來了！”

豪哥是誰？林卓帆問。

旁邊馬上有人答：“就是這次聯(lián)賽的組織者啊，校隊的絕對核心。”

長見識了。林卓帆恍然大悟。初中部和高中部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對高中部的風雲(yún)人物，林卓帆並沒有多少了解。

那邊“豪哥”已經(jīng)在衆(zhòng)人的擁促下進了場。林卓帆擡眼望去，見他一頭金色短髮，左耳上掛著三隻明晃晃的耳環(huán)，黑皮膚，矮瘦的個子。長相不帥，可當真是酷得驚天動地。

豪哥叼著煙，手上一疊信封，像大明星一樣分開人羣走到場地最中央，揮了揮手。燈光球場裡頓時安靜下來，幾十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豪哥輕咳一聲：“長話短說。三天前截止報名時，總共有19支隊伍報名參賽。我們經(jīng)過協(xié)商，決定還是分爲4個小組。A至C組每組5隊，D組4支隊。小組賽採取單循環(huán)，每組前兩位出線。A組的種子隊是高三聯(lián)，B組的種子隊是高三183班，C組的種子隊是高二聯(lián)，D組的種子隊是高三186班。現(xiàn)在，請其餘球隊的隊長上來抽籤，同時把隊員名單交上來。”

林卓帆做了個請的手勢：“隊長，上吧！”

周雲(yún)武立刻挺身而出，擠入人堆中。

於是一陣紛紛擾擾，約莫十來分鐘才塵埃落定。“猛男”抽了張“D3”，笑得合不攏嘴。林卓帆倒是不高興，少一支隊，就少打場比賽，那多沒勁。

那邊豪哥開始統(tǒng)計，把各組的球隊在黑板上標出來。林卓帆沒去關(guān)注其他組的情況，只顧著看D組。D1高三186班，D2高二191班，D3高一196班，D4初三聯(lián)。

賽程待議。

任務(wù)圓滿完成，衆(zhòng)人各自散去。林卓帆和“猛男”夾在人羣中走著，有說有笑。高186？似乎不強吧，打平應(yīng)該沒問題。高二191？沒聽說過有什麼厲害角色，就保平爭勝吧。初三聯(lián)？HOHO！那得來個酣暢淋漓的大勝！

兩人議論著，不知不覺來到教學樓前，正巧碰見高一199班的隊長君志英。林卓帆笑著招呼：“英雄哥，你們在哪一組？”

君志英咧嘴一笑，“B組，出線問題不大。”

猛男笑著插嘴道：“哦？我們大概會跟你們小組的第一名碰面。”

君志英笑得信心十足：“那一定是我們了。”

林卓帆哂道：“我靠，你別說得這麼有信心好不好？”

“不是有信心，而是如果想走更遠的話，就必須拿小組第一。小組第二齣線的會碰上你們組第一的186班，那相當於被淘汰了。”

林卓帆詫異道：“不會吧？186班很強嗎？”

輪到君志英合不攏嘴了：“你，不是吧你！這都不知道？所謂的高三聯(lián)只是校隊替補組成的，186的人才是校隊主力啊！你說他們強不強！哦，看來你也不知道，高二聯(lián)也只是噱頭，高二的精英全在191這件事了？你們組是死亡小組。”說著惋惜地搖了搖頭，“你們想出線，一個字，難。”

林卓帆和周雲(yún)武如遭雷殛，目瞪口呆。

君志英瞥了“猛男”一眼，拉過林卓帆：“跟我一邊說話去。”

林卓帆只好對周雲(yún)武說：“你先上去，告訴他們抽籤結(jié)果，我跟朋友聊一會。”

周雲(yún)武毫無異議，徑自上樓。

君志英神秘兮兮地把林卓帆帶到個僻靜的角落，說：“帆哥，把你們隊裡最強的幾個全拉到我們班來，聯(lián)合組隊，怎麼樣？”

原來歷屆的全校聯(lián)賽上，幾乎都是高二高三的天下。原則上，所有的班級都有資格報名的；但往年高一和初中部的球隊參加時，一般都會輸?shù)煤軕K，甚至有0：14的比分出現(xiàn)過，落爲笑柄。這種形勢，迫得低年級球隊只敢組聯(lián)隊參賽。

如這次的19支參賽隊，高三共有六個班，組了七支隊；高二也是六個班，也組了七支隊；今年的高一擴招到八個班，卻只組出了四支隊來，實力差一點的班級都沒報名，強人都分散加入別的班，算“外援”。而初中部，則只組了支初三聯(lián)出來。

君志英的意圖很明顯，集中優(yōu)勢兵力，爭取拿個好名次，也好一吐多年的惡氣。

林卓帆細細一想，遲疑道：“這樣……不大好吧？名單都已經(jīng)交上去了。”

君志英笑道：“這沒事，去改一下就行了。這種齷齪事，那些高年級的還做得少嗎？總之你別管，只要你同意，這些事我去辦。”

林卓帆猶豫了半天，還是拒絕了。本來組隊參賽的目的只是讓大家開開心心的踢球，沒想過一定要拿名次什麼的。再說這個隊也是自己搗鼓出來的，難道就這麼一走了之，只顧自己痛快？那以後還怎麼混啊。人在江湖飄，無信不行。

君志英有些遺憾，卻也沒多說什麼，只用力地拍了拍林卓帆的肩膀，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