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1、

血。正在流動的鮮亮的紅。

“少……少校？亞魯妮莎少校？！”少女驚恐無助又慌亂的聲音落向血塵交織的地面，激不起一片漣漪。

千瘡百孔的廢棄工廠佈滿了戰鬥過後的印記與狼藉。

紅髮少女跪倒在棕發少女身邊，輕輕將其抱在懷裡，儘可能溫柔地拭去對方脣邊的血跡，然後茫然地盯著棕發少女腹部不斷流出的粘稠血液染紅那件德國灰色的軍裝。不知所措。

如果這就是結局......

“…...夏莉…...”棕發少女一個沙啞的聲音讓紅髮少女回過神來。

“我在，少校。”紅髮少女眼圈發紅，嘴角邊努力綻放出一抹微笑。

“天氣，放晴了。是嗎…”棕發少女仰頭望向工廠破損天窗外的那片一直蔚藍著的蔚藍，墨綠色的眼睛漸漸失去光澤。

“是。很晴朗。”紅髮少女抱緊棕發少女，淚水不小心決堤，洋洋灑灑落在棕發少女臉上，洗滌著血污與灰塵。

“可惜，下雨了。”

“是太陽雨，因爲狐貍就要出嫁了。”紅髮少女頭上的一對狼耳無力地支撐著，白色的狼毛顯得晦澀極了。

可是這怎麼能算是結局......

“這樣啊…...”棕發少女依偎在對方懷裡，輕輕嘆了口氣，露出一抹微笑，悄悄睡去。

紅髮少女的瞳孔猛然縮小，下意識把棕發少女抱的更緊些，水藍色的雙瞳木然直視前方，優雅的笑容依舊殘存在嘴角邊，“能不能毀掉婚約，狐貍還不能嫁給死神啊......少校......我們回家吧。少校…...”喉嚨被辛澀的哽咽堵住，少女止不住的淚水早已把臉浸得溼痛。

“少校…...少校——”本不應屬於少女的野獸般的咆哮劃破天穹。

神所要的祭，就是憂傷的靈。

兩個髮色一金一慄的少女正匆匆向工廠趕去的腳步戛然而止，瞳中滿是不解與悲傷，頭頂上的狼耳絕望的拉聳下去。

隨後，一串參差不齊的狼嚎顫抖著升起。

到底是，爲了什麼。

2、

“一定，很悲傷吧。白狼。”銀髮金瞳的貓耳少女輕盈地站在工廠破舊的鋼鐵橫樑之上，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笑，居高臨下的看著紅髮少女不住的顫抖，手中一支M16耀武揚威的反射著冷清的光芒。

紅髮少女擡起頭，用夾雜著不解與憤怒的目光盯著黑洞洞的槍口。

“那位大人並未提及殺死你。所以……”銀髮少女輕巧的落到地面，輕蔑的笑容又盪漾開了一圈，“我並不反感血洗之後的復仇。但是能否戰勝，顛覆給我看吧，狼。”

“我會把世界顛覆給你看。”紅髮少女的眼瞳透出幾絲冰綠，“你會後悔這次放了我。”

“我不會後悔，大人的決定，我只需要服從就是了。”

銀髮少女拋給對方一個銀灰色鷹狀吊墜，然後安靜地走出工廠早已變形的大門。

吊墜翻轉了幾下，停在紅髮少女面前。

銀灰色的鷹正張開著剛勁的飛羽。那色彩倒映在少女的眼瞳中，突兀張揚地存在著。

食狼鷹。

3、

“爲什麼還會有她們幾個......”青年淺褐色的雙眼在黑暗之中閃爍著電子屏幕耀白的冷光，下意識咬緊的牙齒髮出了細微的聲響。

本來以爲都結束了。

本來以爲可以不用再繼續摧殘這隻鵬鳥了。

本來以爲那麼多個日夜的煎熬已經到頭了。

本來以爲......本來以爲......本來以爲......

模糊的監控錄影帶只重複著一個片段。

碼頭。紛亂的人羣。槍械刀具在陽光下亮出的光芒。不斷閃現出來的血和火光。嗜血殘殺的狼。被迫無能爲力的自己。以及，那個在無數次噩夢中一再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身影。

“那就殺掉吧。這一次全部殺掉好了。”

青年瘦長的身體微微顫抖，長時間盯住屏幕的眼睛有若隱若現的血絲。

既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麼當初你們所撕咬出的痕跡，這隻鷹會遵守自然的本能，於空中發動奇襲，俯衝而下，用鋼爪刺入狼柔軟的後腰，在對方回頭的一瞬間騰出另一隻利爪直接插入狼的雙眼，接著順勢毀滅整具身體。

從肉體到靈魂，全部扔到巴哈姆特身下熊熊烈火後面的巨蛇面前。

“爲了這一隻本來已經丟失了雙眼的鷹。”

再丟一些東西也沒有什麼。

既然已經穿過了這個夏日的第一次風暴，緊接著的第二次也可以衝破......嗎......

4、

“通往上帝的道路不可預測，因爲他憐憫的本質，寄予在他的文字裡，他的神話中。因爲雖然上帝給了我們消息，但我們仍有義務去解釋它。因爲當我們張開臂膀時，大地收下了這個空虛無意識的軀殼。但現在這個靈魂已經遠離，進入了永恆的光輝。正因爲痛苦我們才找到生活的意義，和我們出生時的失去的優雅，有著無窮智慧的上帝把答案交到我們的手中，正因爲他沒有軀殼，所以我們的靈魂能在他的世界重生。”

厚重的陰雲盤旋在墓地上空，渾濁的雨滴以不急不緩的速度降落下來。沉悶中偶爾吹來的風夾雜著淚水悲傷的鹹澀和依然揮之不去的淡淡血腥氣息。這個夏天的第一場雨，所有警員和三隻狼用全身的漆黑將其迎接。

“願上帝寬恕你，如同你寬恕他人。人來之於塵土，而歸之於塵土。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

離去是指去哪裡。

秘密。

可少校纔是最好的領隊。

狐貍並不是狼。

只是一個簡單沉重的葬禮。透過空氣中漂浮的細細密密的哀傷與憤怒，三隻狼晶亮的瞳孔自始至終都清晰地映照著檀黑棺木旁那個人類再也看不見的熟悉身影。那影子安靜一如在世，德國灰色軍裝上的大片血跡微微發黑，墨綠色溫柔眼瞳帶出的目光輕輕流連在對面三隻狼的身上。

於黑暗所困，以至無法安息。

三隻狼的喉嚨裡發出無聲的低吼。

但我無所謂。接下來的路人類一定會繼續走下去。所以現在作爲隊長的你，做一個決定吧。

我會把你帶出黑暗，使靈安息。

你本可以退出，不過是無法安息。

我們不會退出，這已經是所有人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