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著請了年假的王悠,又被逼著坐在咖啡店裡,像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被人品頭論足。
王悠穿著不太習慣的精緻的連衣裙,有些彆扭的坐在座位裡,任由對面的男人肆意打量。
“聽介紹人說,你是給明星當助理的?”
王悠一邊尷尬的笑了一下說:“嗯。”
一邊擺擺手,示意附近的服務生再添一杯檸檬水,
“你知道的,我是個律師。”
聽到這裡,王悠接著僵硬的笑,她卻瞟了一眼對面衣著講究的男人。
這句聽上去是個陳述句,卻怎麼聽怎麼是個感嘆句,而且裡面似乎還加上了比較級。
或者是最高級?
王悠低頭擺弄著杯子裡的檸檬片,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在她的臉上,將原本姿色平平的她籠上了一層暖色,竟是看上去有那麼一絲漂亮。
對面的男人清咳了一聲說:“聽說你是求是學院畢業的,怎麼會去做什麼明星助理,這種……”
這種工作。
他要說的是這句話吧。
王悠打斷了對面男人接著要說的話,笑著說:“說說你的事情吧。”
“我是個律師,每天就是跑案子,收入不錯,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你那個工作就換了吧。”
王悠眉頭隱秘地一挑。
難道看不出來,她很反感被提及,有關於她工作的話題嗎?
尤其是還帶著一種貶低。
服務員走過來,給王悠加滿了檸檬水。
王悠掃了眼手機,笑了笑說:“聽介紹人說,你有在資助貧困學生。”
“啊……對,我資助了兩個孩子,你知道的,優秀的律師都掙得比較多,順手做點善事。還有就是,我媽媽啊,對你那個工作也不太滿意,你要是打算換工作呢……”
哐當。
檸檬片從杯裡被震盪出來,飛在了對面男人的衣服上。
驚得男人目瞪口呆。
王悠深呼一口氣,一臉的舒暢。
“怎麼?沒想過求是學院畢業的,還會幹這樣的事情?”王悠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你這……什麼意思?”
“你不是律師嗎?還理解不了別人說話的意思?”王悠反諷道。
那男人將身上的檸檬片弄掉,不可理喻的看著王悠說:“我就說,老女人見不得。”
What the fuck?!
王悠雙手環在胸前,原本挺直的背脊也鬆鬆垮垮的向後倒去,靠在椅子背上,之前裝出來的淑女模樣都餵了狗。
“老女人?你說誰老女人。”
“當然是你,都二十八歲了,工作也一般,長相……”對面男人,剛纔那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也是分崩離析。
“呵!”
王悠翻了個白眼說:“大律師,你難道是裝傻充楞,故意激怒我的是嗎?”
“哦?”
王悠看著對面男人的樣子,將最後一點理智也扔到了九霄雲外。
“你年薪多少?一百萬?兩百萬?還是上千萬?”王悠身體前傾,一手托腮,瞇著眼睛問道。
“兩百萬左右。”對面男人一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的表情。
“也不過就是個次等的廣告片。”
王悠從鼻孔裡一哼,接著說:“你知道我帶著的明星的年薪是多少嗎?”
“那也不是你掙的。”對面男人也哼了一聲。
“我不是在討論掙多少錢。”王悠緩緩站起身來,突然拎起了對面男人的衣領說:“掙幾千萬的明星我都敢揍,更何況你了!”
“你……你再不鬆手……我……我告你!”
“哦?”
王悠砰的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臉上,看著有些發矇的男人惡狠狠地說:“剛纔你用你的手,偷偷騷擾服務生的動作,不僅監控攝像頭裡有,我還用手機拍下來了。”
“你!”
王悠順手將座位旁邊的裝飾物品,也一併揮到地上,拿起包就要往外走。
老闆發現這邊狀況不對,趕緊過來阻攔。
“這些,他,大律師,都會補償給你們的。”王悠微笑著說完之後,轉頭頗爲恭敬地說:“我歡迎你告我。”
說完王悠還搖了搖手機,又補充道:“我也會告你。”
真晦氣。
王悠坐在公交站臺旁邊的花壇邊上,盯著被高跟鞋磨破皮的腳後跟,腦子裡閃現這三個字。
把依舊信息不斷的手機關了。
信了鬼,纔會出來相親。
王悠把手提包拿出來,從裡面拎出來一雙瓢鞋,扔在地上,又扯出來一把邦迪。她撕開邦迪,小心翼翼的將傷口貼好,將雙腳放在瓢鞋裡,她在地面上蹦躂了兩下。王悠看見公交車來了,連忙掏出了零錢,順手將高跟鞋扔進了垃圾桶裡。
那個猥瑣男雖然滿嘴的屁話,但卻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
王悠的確是個老女人。
老到,任何事情都可以一個人解決。
老到,不會爲了尋求安逸委屈自己。
老到,就算一個人終老也無所畏懼。
上了公交車,站定。
透過車窗,王悠這纔看到公交站臺上的廣告牌裡,放著的是安璟的廣告。
安璟的眸子半瞇著,薄脣輕輕勾起,黑色的襯衫灰色的西裝,將他精雕細琢般的臉,映襯得更加深邃迷人。
那是個腕錶的廣告,安璟斜支起的一隻胳膊上,是王悠怎麼也買不起的表。
“陪伴你的每時每刻。”
王悠念著廣告詞,看著和公交車擦肩而過的站臺,竟是像著了魔一般,喃喃自語道。
“總是這副糗樣,遇見你。”
十年前。
十八歲的王悠在大學裡請了假,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在元旦前一天回到了瀚城。
“李潔!我回來了!”
王悠才下飛機,就趕緊給她最好的閨蜜打了電話。
“知道知道,你先回家休息,下午咱們搓一頓,六點去看ZERO的跨年音樂會!”
“哦!我的ZERO!”
王悠心花怒放的花癡狀。
“趕緊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
王悠這邊放下電話,又清了清嗓子,才撥了下一通電話,備註的名字顯示著“未來”。
可是卻沒有人接通。
王悠撇了撇嘴有些沮喪,卻一眼瞟到機場通道上ZERO的廣告,瞬間一下子什麼都扔到了九霄雲外去了,飛撲過去。
身高一米六五的王悠,只能仰著頭盯著巨大廣告中ZERO組合裡,那個笑顏如花的安璟。
王悠卻突然發現,離得過近,竟是看不太清安璟的全貌。
王悠慢慢的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
退到足夠遠,王悠視野裡的安璟才清晰起來。
柔軟的頭髮,光潔的前額,英挺的劍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迷人的薄脣,白皙的皮膚。
王悠隔著空氣,用手指描摹著廣告牌裡的安璟。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王悠將手機裡的播放軟件打開,裡面全是ZERO組合的歌曲,還有安璟一個人的solo。
王悠戴上耳機,安璟那乾淨溫柔的聲音,瞬間撫慰了她。
今晚就能見面了呢。
不是隔著屏幕,不是隔著廣告牌,不是隔著播放器。
而是真正的用王悠的眼睛和耳朵,看見和聽見,完完全全真實的安璟。
想一想就覺得幸福。
下午聚餐時。
王悠穿好了應援服,將應援燈戴在腦袋上,是兩個會發光的星星,看上去實在可愛。
王悠在鏡子前,美美的轉了一圈,看了看專屬於安璟的應援服,更是掩飾不住笑意。
天知道,這是多忠實的粉絲,纔會有的待遇。
這可是限量版的,上面還有安璟的親筆簽名呢!
這倆人上個廁所也這麼慢。
王悠有些無聊的又喝了一杯可樂,已經喝了三杯了。
王悠招呼服務員說:“去上廁所,不是要走,別收拾東西。”
就將所有揹包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向廁所走去。
一拐彎,卻是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郭瞿的背影,佔據了狹小的走廊。
“郭瞿,你上個廁所,這麼久!”王悠打個哈哈說道。
郭瞿一轉頭,露出來的卻是驚慌失措的臉,以及他身前的同樣驚慌失措的李潔。
王悠楞了一下,哈哈一笑說:“我又不太想上廁所了。”
說完就快速轉身,想跑。
因爲她不想明白,她的男友和她的閨蜜,在上演什麼樣的狗血劇情。
尤其是在這個期盼已久的跨年夜裡。
“王悠!”
郭瞿喊了一聲,接著說:“對不起。”
啪嗒。
啪嗒啪嗒。
王悠眼裡的淚水,像是下不完的雨,淅淅瀝瀝的砸在木質的地板上。
她沒勇氣回頭,只是回手將他們的揹包扔在了地上。
然後徑直衝了出去。
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王悠擦乾了眼淚。
在她的腦海裡,回憶的卻都是郭瞿的諾言,李潔的陪伴。
約好三個人一起來的跨年音樂會,最終,只有王悠一個人來了。
王悠呵著冷氣。
她把外衣忘在了店鋪裡。
“沒事的王悠,過了今天就是新年了,新的開始。”王悠這樣對自己說。
“小姑娘,你的票呢?”
王悠紅腫著眼睛,被問得傻愣愣的。
她翻遍了口袋,纔想起,票也在外衣口袋裡。
“那個,你看,我身上的是限量版的應援服,只有高級粉絲纔有的。”
“小姑娘,我們只認票的。”
“我真的有票的,我忘帶了。真的。”
“小姑娘,你帶了票,我才能讓你進去啊。”
“我真的有票的,真的,你看我的衣服,我有票的。”
王悠的聲音越來越弱,就那樣傻傻的站在那裡。
王悠站在門口,看著陸陸續續的人進了場,最後就連檢票的人都鎖了門。
隔著會場的高牆,聽見了裡面尖叫聲和音樂聲。
王悠才如崩潰一般,跌坐在雪地裡,嚎啕大哭。
真的再沒有……
再沒有任何理由支撐王悠不哭。
愛情、友情、以及心心念唸的偶像。
都沒了。
王悠凍得直哆嗦,一邊哭,一邊將通訊錄裡的李潔和未來拉黑。
都沒了。
王悠高聲唱起了安璟的每首solo。
哆哆嗦嗦的不成曲調。
淚流成河。
“說好……不會說……再見”
“約定好的……是……明天”
“都會好好……沒有埋怨!”
凍得僵硬的王悠身上,突然一暖。
一個人蹲在王悠的身前,伸手拍去了她頭上的雪,給她披上了溫暖的外衣,圍上了帶著溫度的圍巾。
安璟溫和的眉眼,出現在她的眼前。
安璟脣邊的笑意盪漾到王悠的心底。
“我的粉絲怎麼委屈成這個樣子?”
王悠發愣的看著,只穿著單薄裡衣的安璟,在她的眼裡猶如天神一般散發著瑩瑩光芒。
“我這是死了嗎?”
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死在雪地裡,見到了幻象嗎?
看著似乎凍傻了的王悠,安璟噗嗤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