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她繼續說：“昔日我等大能無數，巨擘如雲，縱如此依舊敵不過世界的排斥，你以爲單憑你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如此還有翻盤之機？你應該不至於看不到這一層?！?

唐雲沒有接話，歪頭反問：“你們被驅逐這麼多年，就沒有反思過自己嗎？不想想當初世界爲何驅逐爾等的根本原因嗎？”

女孩昂首道：“我等修仙之人，追求大道，力至超脫，何錯之有？”

唐雲搖頭失笑：“沒錯，但你們錯在沒認清楚自己，一直往前看。”

“往前看有錯？”女孩皺眉。

唐雲指了指她雙足：“人走路呢，不僅要看前面，還得注意腳下啊，不然……”

砰！

地面下陷，女孩猝不及防跌入地下的坑裡。

“你看，這不就摔到了嗎？”唐雲湊到坑邊，笑吟吟的看著狼狽的她。

女孩憤怒的盯著他，驀得露出一抹譏笑：“呵，所以說人總會滿口大道理，卻往往自己深陷泥潭而不自知，你言稱我們看不到腳下，那你何曾看清過自己？”

“我看的比你們清楚，正因爲看的清楚，所以我纔不說?！?

唐雲笑容斂去，伸出手將她拉上來，細心的拍打著她身上的灰塵，就好似在照顧一個小妹妹：“你知道有個詞叫……資本嗎？”

女孩面露迷茫之色，下意識問：“什麼？”

唐雲隨口解釋：“對於資本而言，利益纔是主題，其他都是韭菜。小資本是中資本的韭菜，中資本是大資本的韭菜。

世界就是大資本，是一座熔爐，無論是你們，還是武者，亦或者朝廷，宗派以及世家等等……對它而言都是韭菜。

你們不願意做韭菜，於是舉旗跳反，後果便是被世界所驅逐，你們失去了這個圈子，就沒有生存下去的生機，只能厚著臉皮回來，結果世界不許，所以你們就怨恨它。

你們知道打不過世界，於是準備曲線救國，換一種方式。

既然無法自此融入這個圈子，那就索性破壞它，然後破後而立，趁機加入其中，甚至你們還心懷不軌，想要在之後捅世界一刀，將它瓜分吞噬。

在你們的主導下，出現了前朝和宗派，他們在你們眼裡，一如你們在世界眼裡，同樣是韭菜而已。

可惜你們功虧一簣，幽夜候直接掀了你們創立的小圈子，打破了你們本就不結實的規則，於是你們只能再度推出一個朝廷，繼續跟宗派對壘，徐徐圖之?！?

女孩嘴脣顫抖，她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也能聽出大概，面色隱隱發白：“你到底什麼意思？”

唐雲攬過她的柳腰，輕輕碰了下她的脊骨：“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們所作所爲，都是無用功，你們以爲自己是個棋手，其實一直都是韭菜，一直都是棋子，從未改變過。

因爲你們只是藤蔓而不是大樹，離開了大樹你們會死，這是一個主動被動的問題，你們只想著改變世界，卻不曾想著改變自己，到頭來依舊會失敗?！?

靈根，靈氣。

除非能擺脫這兩種根源鉗制，否則他們永遠不會贏。

唐雲拍拍她肩膀，退後幾步，說道：“你是棋子，你們是棋子，宗派世家，朝廷武者皆是棋子，我也是……這一點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了?！?

驀得，他脣角泛起一抹冷笑，做出幾個口型：“因爲，我曾經也是資本的一員。”

作爲一個圈子裡的人，唐雲一直以來都清楚一個問題：想要加入某個圈子，那在一開始就必須改變自己，這樣人家纔會接受你，等到融入後再談更進一步的事情。

一如明星想要翻身成爲資本，一如職員想要升職成爲股東……等等等等。

改變自己，加入圈子，適應規則，提升自己，改變規則，最後才能去嘗試……建立規則。

而修仙者們，第一步忽略，第二步走錯，無視第三步，跳過第四步，將第五步跟第六步結合起來一起做。

這麼一系列操作，後果顯而易見。

那就是……沒人跟他們玩，同時觸怒最上層建立規則的大鱷。

女孩張了張嘴，憤然道：“縱然你巧舌如簧，也沒有翻盤之機。”

“不，我有。”

唐雲搖搖頭：“我一開始就在嘗試融入這個世界，加入朝廷是適應這個世界，藉助鎮武閣修煉是提升自己。

武院制度等措施是初步的改變，我現在走到最後一步了，而且馬上就會成功，一旦成功我就是世界之下，第二號制定規則的人?！?

“一人之下，那又如何？”女孩擡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臉上不自覺露出些許悲哀。

唐雲上前一步，笑著將冥琊遞到她手上，湊到她耳畔輕聲說道：“本來這已經是極限，可現在有了你們，我就有了一個機會?！?

“什麼……”

“噗！”

劍鋒入體，鮮血溢出，唐雲笑容不變，親暱的捏了捏她的臉蛋：“一個成爲……最高的機會?！?

【噬】字符文消失，【元】字符文消失，【幻】字符文消失，【願】字符文消失，【靈】字符文消失。

女孩身上的符文越發閃耀，整個人似是被一層琉璃聖光包裹，她只覺自己身如柳絮，未曾反應過來便被唐雲送出了秘境。

【噬】【元】【幻】

【願】【靈】【生】

【空】【道】【死】

女孩剛飛出秘境，就彷彿是一顆石子丟進了水潭，本就狼藉一片的京城，在這一刻再度被波及。

天穹陡轉，仿若天神發怒，雷雲滾滾在霎時間匯聚成一個漩渦，密集的閃電噼啪閃爍不停，嘶吼的狂風以席捲天下之勢吹拂過境，地面開始崩裂，塌陷。

一如……世界末日降臨。

“咳咳咳……”唐雲拭去脣邊的鮮血，沒有符文的加持，他明顯察覺到自己虛弱了很多，不過不用怕。

他盯著懸在空中，發出歇斯底里慘叫的女孩，喃喃道：“想要戰勝最頂端的資本，想要成爲制定規則的人……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的，就算有機會給你，你也要有傾盡一切豪賭的勇氣?！?

君不知美股都他麼熔斷N次了，受到波及的股民數不勝數，下到韭菜上到大鱷，皆吃了大虧，甚至直接崩盤。

可巴菲特呢？

人家早他麼跑路了，臨走前還狠狠摟了一把。

逆天，逆襲，哪有那麼容易？

雄厚的資本，先天的優勢，無比的主動權，人家有充分的容錯率，有你不曾具備的優勢……你拿什麼跟他比？

很可悲？

沒錯，確實可悲，但你不得不承認，這他麼就是現實。

狗血的，惡俗的，骨感的，冷酷的，悲哀的現實。

韭菜翻身做資本，是有機會的，雖然不大，但努力也有可能實現。

小資本翻身當中資本，也是有機會的，跟對大佬吃口湯的事兒而已。

大資本翻身當大鱷，有機會，就算失敗也沒啥大不了的，因爲你賠得起，可以不斷嘗試與積累。

大鱷翻身當主人，制定規則？

想屁吃。

還是那句話，除非你有掛，如果掛不大還得等待一個機會。

唐雲有掛，但這個掛比起世界而言，壓根不算啥，所以他要等。

恰巧有修仙者這羣傢伙，唐雲不介意……替他們創造機會，然後讓他們給自己創造個機會。

系統，加點！

唐雲瞇起眼睛，喚出面板後，看著體質一欄的數字瘋狂躍動，脣角扯出一道冷厲的弧線：“289.”

290就是理論上的三品瓶頸，但他並沒有選擇直接邁過去，因爲現在還不是時候。看了看面板的屬性，他將技能點傾瀉到武技上。

【中級劍道】變成【高級劍道】，最後變成【頂級劍道】

【中級格鬥】變成【高級格鬥】，最後變成【頂級格鬥】

【中級身法】變成【高級身法】，最後變成【頂級身法】

主動技能一欄消失，符文秘法一欄消失。

副本一欄多出了一個新的副本——【虛界大開（未通關）】

唐雲定睛片刻，忽而擡腳走出秘境，身後風捲殘雲，虛空混沌，罡煞瀰漫，在咔咔的巨響中，偌大秘境徹底灰飛煙滅。

他望著天穹那扇銀色厚重，散發著讓人頂禮膜拜氣息的巨門，遂視線落在那條橫跨天穹如若虹光般瑰麗的虹橋，那上面有人影。

女孩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魔氣，手持著一把沒有劍鋒的劍柄，上面整齊的嵌著九顆寶石。

那是冥琊，斷裂的冥琊劍。

劍柄表面剝落，才露出九個嵌孔。

在她周遭，天塌地陷，山崩地裂，狂風呼嘯，各種災劫簡直不要錢般朝她涌去，她嬌柔無力，看似連一陣風都能吹走，可身旁卻有無數人在庇護她，替她擋下種種災厄。

吼！！！

陣陣嘶吼聲響起，唐雲看到周圍驀得裂開一道道空間裂隙，自中遁出一隻只龐然大物，不顧一切的朝虹橋撞去。

妖。

妖族。

無數妖族爭相沖出，讓原本混亂的局勢更爲焦灼。

“妖族血脈存在的意義？”唐雲微微愕然，繼而泛生出一個猜想。

天生靈物，妖。

妖有萬族，爭。

分崩離析，散。

人族崛起，退。

隨後修仙者出現，體系建立，被世界驅逐，前朝崛起，武者出現，虛界門開……

就算妖族出現，災劫遍地，可女孩這邊卻有魔氣沖霄，許多魔物涌現，甚至不乏強大的，被鎮壓在禁地的魔物，譬如他的老熟人……虛魔。

妖族衝勢被阻，與魔物瘋狂廝殺成一團，偌大京城眨眼便淪爲世間最混亂的戰場，無數人族武者相繼被捲入漩渦不可自拔。

這是……修羅場。

女孩亦步亦趨，緩慢卻堅定的朝大門走去，旁邊庇護她的，屬於宗派的強者一個個死亡，她卻如同看不到一般。

驀得，他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還沒結束嗎？”

“快了?！?

唐雲頭也不回，靜靜的注視著戰場，頓了頓他轉頭看向對方，輕聲問道：“你這樣……不累嗎？”

“累？”

唐嫣月眨眨眼，單純的笑了：“爲什麼會累？如果喜歡，就不會累……”

“喜歡？”

唐雲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搖頭失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寬言道：“那就好。不累……就好?！?

咔嚓嚓~

驚雷陣陣，虹橋轟然顫抖，大片光芒被擊碎，搖搖晃晃幾乎要崩潰一般。

女孩驚呼一聲，踉蹌摔倒，黛眉擰在一起，小臉充斥著痛苦，饒是如此，她還是艱難的爬了起來，努力朝著虛界大門走去。

旁人只看到她走的格外緩慢，殊不知女孩身上肩負著何等的壓力，她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跟這個世界的泛意識進行對抗，身上的魔氣迅速消散著，若非還有人協助分擔壓力，恐怕早已被壓垮。

“你不幫忙？”唐嫣月好奇的問。

唐雲望著那女孩，笑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有趣倒是沒有，但覺得挺震撼的。”

唐嫣月自然GET不到唐雲的思路，她也不知道什麼是部落，什麼是聯盟，什麼是情節套路……

唐雲覺得這一幕莫名跟魔獸世界很像，跟很多遊戲的劇情類似。

假如角度互換，背景改一改，讓這個女孩當主角的話，自然會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詩故事。

試想，一部分人類被世界驅逐，他們後來認識到錯誤想回來，卻被世界拒絕，這些人類爲了回家，爲了文明延續，謀劃了很長，很久……

他們跟世界內的人齊心協力，一起努力做出了很多鋪墊，經歷了重重困難，歷經無數艱險。

最終劇情走向令人亢奮的巔峰——人類裡應外合戰勝了世界，人類無敵，人類必勝~

是不是可歌可泣，是不是熱淚盈眶？

是不是忽然在很多小說，電影，文學作品，乃至於動漫裡面找到相似點？

只不過。

唐雲是站在反派立場的，他代表的是劇情中冥頑不靈，沒有見識，沒有遠見，沒有善良，自私自利卑鄙無恥的反派勢力，是阻止人類文明合併的最大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