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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家的人情

古坊,一座擁有千年歷史的南方小城。

這座城盛產珍珠,城北江家,是養珍珠大戶,也是古坊的首富。

十年前,江家的老太太在外出做生意時遭到搶劫,被一個扛著鋤頭的農民所救。江家爲了答謝農民,願意滿足農民的一個條件。十年後的今天,正值夏日,農民帶著想了十年的條件來到江家。

不過,農民的條件卻讓江家犯了難。

城北,江家別墅。

六人坐在客廳當中,其中和江家當家坐在一起的是一個穿著寒酸的中年男人,黝黑粗糙的皮膚,皺巴巴的中山外套,還有沾著泥土的舊皮鞋。這幅打扮,和這裡的奢華格格不入。

江冷濤有些爲難地開口道;

“封老哥,要不你再想想,換個條件?”

封存直截了當地搖了搖頭,“江老闆,我的條件就是讓你女兒嫁給我兒子。”

見封存這麼固執,江冷濤很是糾結和爲難。和江冷濤同意爲難的還有一旁的美婦人,沉靜音。

沉靜音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嫁到這種人家,所以糾結道:

“這,珍珠還小,要不你換成錢?你要多少錢都行。”

封存知道這家人在擔心什麼,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給自己的兒子定下這門親事。

封存道:

“江夫人你放心好了,我兒子是博士,不會委屈你女兒的。”

見江冷濤夫婦還在猶豫不決,封存就有些急。

“江老闆,江老夫人不在了,你不會是想食言吧?”

封存的臉色有點難看,如果江家賴賬的話,家裡的兒子怎麼辦。

在這裡的人除了江冷濤夫婦,封存之外,還有另外的三個人,分別是江冷濤的妹妹以及妹夫,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江冷濤可以不在意自己妹妹的看法,但這個年輕人是從京城來的大客戶,正打算和江家合作。如果他對封存翻臉不認賬,只怕這一單生意就黃了。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誠信二字。

倘若換成平時,江冷濤可能真的會用一點錢把封存打發走,但今天情況特殊,江冷濤必須滿足封存的條件。

江冷濤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

“封老哥說笑了,我怎麼會食言,既然你對我江家有恩,我肯定會說到做到,只是……”

江冷濤躊躇不言,他真的不想讓自己女兒下嫁到這種人家,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拒絕。

這時,江冷濤的妹妹江冷月開口道:

“哥,你又不是隻有一個女兒,答應他又怎樣。”

自家妹妹的話讓江冷濤頓然醍醐灌頂,是啊,他又不是隻有珍珠一個女兒,他還有一個大女兒啊。

江冷濤這下不再糾結了,反而還有一點興奮。

“封老哥,你兒子確定要娶我家的女兒?”

封存點頭:“這年頭媳婦不好找,我家又窮,所以只能對江老闆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江老闆放心,我們會好好對待您女兒的。”

“封老哥是江家的恩人,這點要求不過分。只不過我女兒性格古怪孤僻,到時候還希望封老哥多多擔待。”

江冷濤親自給封存倒了一杯茶,然後對妻子道:

“靜音,去把孩子帶來。”

沉靜音聞言,起身離開大廳。

在江家別墅的背後,穿過一片白色的山茶花,有一棟二層的小樓房。這棟小樓房的一側爬滿了盛開的四季玫瑰,周圍是綠油油的草坪,樓臺上擺著一盆盆綠植。在正午的陽光下,這棟小樓美得就像童話。然而奇怪的是這裡安靜得出奇,江家的人鮮少踏足這裡,只有每個週一會有傭人送一些生活必需品過來。

沉靜音懷著忐忑的心情走近小樓,說實話,她已經有將近五年的時間沒見過這個大女兒了。

走近以後,沉靜音發現門並沒有關。沉靜音徑直踏進客廳,這裡的所有傢俱都是江家淘汰下來的,款式陳舊,各種各樣。但儘管如此,這個客廳依舊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乾淨整潔,給人一種中世紀歐洲宮廷風的感覺。

在客廳的雕著鏤空花紋的楠木桌上,擺著幾本翻得已經卷邊的書。沉靜音往拉著白色窗簾的陽臺看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躺在躺椅上看書的身影。

沉靜音呼了一口氣,才慢慢地走了過去。

“斯拉~”

白色的窗簾被人拉開,陽臺上的景象露入眼簾。

大理石砌的陽臺,被肆意生長的四季玫瑰纏繞,盛開的玫瑰花叢中,一個花季少女躺在一把木雕的貴妃椅上,正悠哉悠哉地看著書,像一個不染世俗的仙子。

少女二十左右的年紀,膚白如雪,三千青絲灑落肩頭,一張極具古典意味的美人臉,細長的彎眉,漂亮的大眼睛,眼角微挑,鼻子筆挺,嘴巴圓潤泛紅。這張臉,是極美的。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人身材有些瘦削,看起來有點病態。

江南,她的大女兒。六歲之前,江南還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可是六歲以後,江南就得了失心瘋,總是會無緣無故地大喊大叫。到了學校裡,不是亂打同學就是擾亂課堂,後來才上了半年學就被勸退回家。江南的失心瘋隨著年紀的增長也越來越嚴重,爲了讓江家過上安寧的日子,江南就被關到了這裡。

五年前,江南突然衝到病重的奶奶面前,不停地說著一些胡話。那一次,江冷濤動手打了江南,並且說了很重的話。後來,江南就沒再出過這個小樓房。

沉靜音看著江南,江南也看著沉靜音。一片相望無言的對視中,沉靜音首先開了口。

“南南,媽媽求你一件事。”

一身白色長裙的江南放下正在看的書,起身坐好。然後靜靜地看著站在離自己兩步遠的美婦人。

沉靜音被江南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打量著周圍的玫瑰花,開口道:

“江家需要還個人情,你是江家的長女,有些責任你得揹著。”

江南很久沒開口說話了,動了動嘴巴才艱難地吐出四個字。

“什麼責任?”

江南的音色很清脆,就像落入山谷的清泉。

沉靜音看著自己這個許久未見的大女兒,狠心道出事實。

“有人來我們家提親,這個親,江家必須得答應。”

江南蹙眉,提親?怎麼會突然有人來江家提親?江南孤身一人慣了,她不想去麻煩任何人。

江南垂下眼眸,道:“江家不止我一個女兒。”

“你是長姐。”沉玲瓏也不知道怎麼去說服江南,她並不瞭解自己的這個女兒。她能找的理由,只有江南的出身。

江南皺緊眉頭,冷聲道:“我不願意,你們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請況。”

她覺得待在這裡挺好的,沒必要再去禍害別人。

沉靜音自然知道江南的情況,正因爲知道,他們才必須讓江南答應這門親事。沉靜音也冷下語氣,態度更加強硬。

“你非得要媽媽給你跪下才能答應嗎?人要知恩圖報,江家把你養這麼大,你不能這麼任性。”

江南垂著眸沉默不語,只顧翻著手裡的書。

沉靜音見江南打算無視她,一時怒氣橫生,兩步並做一步,把江南手裡的書搶了過去,丟到一旁。

“媽媽從來沒求過你,珍珠年紀還小,她還要讀書,不能受這個罪。”

沉靜音的話像一根刺一樣扎進江南的胸口,泛起一陣疼痛。不能受這個罪?所以人家想娶的是妹妹,父親母親害怕妹妹過去受罪就讓她去嫁?想來也是,除了江家,有誰知道她的存在。在外人的眼裡,江家就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她的妹妹江珍珠。

江南有點想哭,但又不知道怎麼哭。最後,江南壓住胸口的酸澀,平靜地問道:

“媽,你們真的,有愛過我嗎?還是說,在你們的眼裡,我就是一個禍害。”

禍害這兩個字是從江冷濤的口中說出的。五年前,江冷濤打了她兩巴掌,說她是江家的禍害和災星,如果沒有她,奶奶怎麼會突然生病死掉,妹妹又怎麼會一病不起。

她一直以爲爸爸只是不喜歡她而已,沒想到爸爸那麼恨她。

沉靜音和江南悲慼的目光對上,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一會兒後,沉靜音移開目光,有些抱歉地道:

“南南,只要你答應這件事,你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

沉靜音的話音剛落下,江南的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地掉了下來。原來,他們連愛和不愛都不屑於告訴她,其實母親也覺得她是一個災星吧。

到底在什麼時候,她被所有人給遺棄了……

江南不停地擦著眼淚,強裝著平靜。

“我答應你。”

即使難過和悲傷已經將江南淹沒,但她沒有忘記沉靜音來這裡的目的。如果自己的離開能讓家裡的人好過一些,也算還了一些養育之恩。

沉靜音看著默默流著眼淚的江南,無來由地一陣難過。她想去抱抱江南,但還是忍了下來。江家欠下的人情,必須有人去還。

江南跟著沉靜音來到大廳,這是這十年以來,她第一次踏進這裡。在她的印象中,以前大廳的牆上掛著很多爺爺作的書法,現在,牆上已經被名貴的牆紙所覆蓋,掛著一些仿製的名畫。

江南一來,大廳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南的身上。素白簡單的長裙,過腰的長髮,精緻美麗的臉龐,高挑瘦削的身材,步伐輕盈,像踩在雲朵上一樣。

驚豔,是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

江冷濤看著如此落落大方的江南,有些陌生,也有些訝異。江南的這個樣子,倒不像是有失心瘋的模樣。

不過不像也好,這樣纔不會讓封存看出破綻。

江冷濤對著江南招了招手,道:

“江南,過來見過你未來的公公。”

江南看了江冷濤一眼,然後走到衣著寒酸的封存面前問好。

“您好,我叫江南。”

封存一見到江南,心裡就喜歡得緊。封存喜言於色,親切地道:

“好孩子,你今天願意跟我回家嗎?”

江南愣了愣,然後仔細地看著面前這個和藹的老人。見這個人不像說笑,江南就等著自己的父母發表意見,可是等了些許時間,並沒有人說話,江南失望地垂下眼眸,點點頭。

她以爲不用這麼著急離開江家,可是沒有人願意讓她多待一刻。

隨後,江南來到江冷濤和沉靜音的面前跪下,看著這兩個給了自己生命的人,道:

“江南就要走了,在這裡拜別生父生母,從此以後,不再打擾。”

江南磕了一個頭。其實說到後面,江南的語氣有些哽咽。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一把刀一樣剜著江南的心。她曾無數次幻想著一家人說笑的模樣,可是自從看到封存的第一眼,她知道自己早就被家人劃線出局。

既然如此,走了就走了,她也不必再牽掛誰。

封存看著這幅拜別的淒涼場景,覺得有點對不起江家,但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封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對這個孩子。封存把江南扶起來,道:

“孩子,我們走吧?”

江南點頭,“嗯。”

封存對江冷濤道:

“江老闆,我和江家的恩情,就此了結,再會。”

話落,封存牽著江南急急忙忙地離開了江家。

看著江南逐漸走遠,沉靜音有點捨不得,便起身追了兩步。再怎麼說江南都是她的親生骨肉,想到剛纔江南眼裡的失望,沉靜音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是不是以後都再也見不到江南了?

沉靜音回身看著依然坐著的江冷濤,道:

“老公,他這麼急著把南南帶走,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我們要不要讓南南先回來?”

江冷濤沒說話,江冷雪卻開了口。

“大嫂,人家雖然是農民,但我看他是真的喜歡南南。再說了,你們本來就不喜歡南南那丫頭,她早走晚走又有什麼區別。”

沉靜音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姑子,然後沉默不語。是啊,他們對待江南的方式早就被別人納入眼底,她沒什麼能狡辯的。

——

出了江家以後,封存帶著江南在烈日下走了一段路。

封存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漂亮姑娘,開口道:

“伯伯家啊,住在鄉下,房子簡陋了一點,你去了別害怕。”

封存知道城市的娃娃嬌生慣養,肯定不喜歡待在農村。但他又必須把這個女娃娃帶回農村,所以還是事先給人家說清楚情況,免得到了家這個女娃娃鬧脾氣。

江南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只是隨隨便便地應了一聲“嗯”。

再走了幾步,封存在一輛軍綠色卡車前停下。打開車門後,封存讓江南先上了車。

一切就緒,封存滿心歡喜地帶著兒媳婦朝著家的方向進發。

封存住村莊是一個叫槐樹村的地方,因爲村口有一顆百年的老槐樹,因此得名。槐樹村距離古坊有四十多公里的路,在路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卡車纔開進村莊,駛進了一個建著一棟複式小洋樓的院子裡。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趕緊跑了出來。

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胖婦人跑到車前,焦急地哭道:

“老封,你終於回來了,兒子好像快不行了。”

剛停好車的封存一聽,急得趕緊下車,快速跑進了家去,彷彿忘記了還有江南的存在。

婦人太過焦急,也沒注意到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所以也跟著封存跑了進去。

江南打量了一下週圍陌生的環境,然後自己下了車。

這棟複式小洋樓很漂亮,敞亮的院子裡有一個圓形的魚池,魚池不遠處長著幾根竹子。院子空著的地方曬著一些穀子以及一些洗乾淨的衣物。

在陽光下站久了,江南感覺頭有點暈,所以就走進了這個陌生的家中。客廳的擺設很溫馨,到處都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樓上傳來婦人傷心的哭聲,江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上去看一看。

尋著哭聲,江南來到一間佈置簡約的臥室外面。封存和剛纔的婦人圍在牀邊,看著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無措,悲痛。

牀上的男人長得很好看,頭髮濃密,五官深邃,輪廓鮮明,有點混血的味道。或者可以說,這個男人的五官比所有的男明星還要好看。只是可惜,男人快死了。

或許一般人只能看到牀上的人快不行了,但江南能看到的東西比較多。在男人的身上,有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鬼正使勁掐著男人的脖子。如果不把這個惡鬼弄開,這個男人絕對活不過今晚。

封存夫婦哭得傷心,卻聽到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

“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請讓我摸摸他的手。”

江南的聲音響起,封存纔想起自己把人家姑娘丟在外面了。

何書慧轉頭看向門外,見有一個長得很標緻的女娃正站在那裡。

何書慧看向封存,問道:

“她是你找回來給兒子沖喜的姑娘?”

因爲兒子封賜病得太嚴重,醫院又不接收。封存聽村口的老祖宗說可以試著給兒子找個媳婦來沖沖喜,或許能有轉機。所以封存昨天就開著車去了古坊。這個年代了,有誰願意嫁過來沖喜,何書慧本來不抱什麼希望,但沒想到封存還真找回來一個,而且還是一個漂亮女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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