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聶言兮的顧慮,吳儴想了想:“讓哥哥穿上小熊服就認不出來了嘛!”
聶言兮一聽便拒絕了。
吳儴想了想,跑去找向南其。
最後向南其是穿小熊玩偶服去的,還有人和他合照,反正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心情好的時候他擡起手配合,心情不好就隨便他們拍照。
燈光閃爍的舞臺,涼風習習的仲夏季節,還有已經有很大名氣的守巢人團隊,迎來擁擠的人海。
向南其穿著笨重的玩偶小熊服,只能被留在人羣之外,他也不想往裡面擠。
在人羣中擠了一陣,聶言兮放心地把吳儴交給何昀津,是燈光太刺眼還是夜色太魅惑,場面一度不太清晰。
她的背影在水泄不通的人羣中漸漸隱沒,何昀津自嘲地苦笑,劇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落幕,無論向南其如何,在她心中終究抵不過他。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歡騰的舞臺上,邊舞動邊歡呼,已經沒有人去注意穿玩偶服的人。
向南其坐在一側陰影處,把笨重的套頭拿下來,眼波平靜地凝視著對面同樣平靜的牆體,漫不經心地喝著尚有餘溫的酸梅汁,小熊玩偶服是連體的,手掌的地方是小熊的熊掌印,雙手百無聊賴地搖晃著酸酸的酸梅汁。
“原來你在這兒呀!”聶言兮輕輕走過來。
向南其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她走到他旁邊坐下:“你不是說想找回記憶嗎?想不想知道你跟守巢人的關係?”
向南其驀然擡起頭,耳邊被自動忽視的聲音進入耳畔,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他記得,聶言兮曾經用“守巢人”這個微博公開向他道歉過,想起來就有些懊悔。
“其實,守巢人這個名字是你取的,”聶言兮歪頭看他,他似乎都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她輕輕笑道,“你說取名叫守巢人,因爲所有人都走了,家總要有一個人來守住?!?
向南其有些不信,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嗎?會有家的概念嗎?他還有家嗎?不禁自問。
聶言兮既無奈又寵溺地笑道:“你以前是個特別善變的人,一會兒晴天,一會兒陰天,一會兒乖張暴戾,一會兒任性?!?
向南其覺得她口中那個幼稚得不行的人和自己一點也不像,但又喜歡自己是他,喜歡她說起時不自覺的笑。
聶言兮把過去種種從新複述一遍,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她努力地把自己從故事裡面抽離,不希望給他帶來負擔。
向南其默默地看著她,眼眶微紅:“怪不得,她有兩個兒子,而我卻一直是個多餘的人,若不是有利用價值……”
他有些哽咽,那天經過母親的房門口,聽見母親和父親的對話,若不是殷雪喜歡他,在他快要死掉的時候求著衆人救他,而向家需要殷雪父親公司的幫助,那次飛機事故後,他該和所有人說再見了。
現在的向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在他父親還沒去世的時候向母就離家出走,後向南其的父親去世了她明目張膽地和別人好了,恰巧那個人也姓向,所以向南其之前根本沒找到絲毫破綻。
以前是他不願讓自己去想,可此時,彷彿被人撕開最後的面紗,血淋淋的傷口置於人前。
聶言兮剛剛一個沒剎住車,那些他一時接受不了的事也被她直言不諱地說出來,說完後覺得自己太過殘忍,噎了噎口水:“你可以當我胡說八道,挑撥離間也行?!?
向南其苦澀地笑了一下:“我信你。”
他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憂:“我是……”說離家出走,可那不算是家吧,他冷冷地笑,“獨自出來的,除了天元哥,沒有人知道。殷雪也因爲我,被禁足在家?!?
說起來的時候,他眼中淡淡的無能爲力的憂傷,慢慢輕輕的籠過她心頭。
“我知道,”聶言兮不否認,“我聯繫過天元哥,今天早上還見過梅堯先生了?!?
向南其還是有些驚訝的,她那麼快就找到梅堯了。
聶言兮聳肩:“今天那個蕭樸是我初中和大學的同學,是梅堯現在的師弟?!?
向南其瞭然,最後還是決定不去見克寧他們。
還未散場,何昀津接到醫院打開的緊急電話,匆匆把吳儴交給他們趕去醫院,聶言兮著急地問:“需不需要幫忙?”
何昀津第一次乾脆地拒絕:“不用,我可以?!?
一語雙關,聶言兮沒聽出來,衝他的背影喊:“需要我的時候就打電話?!?
走出去好遠的何昀津比了個OK的手勢,頭也不回地消失暮色中。
歡呼聲匯聚成海洋,燈光照亮半邊天,在吳儴強烈要求下,他們離開那一角的平靜安寧。
突然有玩偶小熊人進來,大家都自覺讓路,有人拿手機出來拍照,吳儴隔著厚厚的熊掌拉住向南其的手,另一隻手拉著聶言兮,看到有人拍照聶言兮下意識地把頭低下去,但也只是一瞬間,大家的注意力立馬背舞臺上激情燃燒的音樂搶走。
向南其熟悉那種氛圍和場景,但是最喜歡的卻還是寧靜和獨處。
快散場的時候,吳儴在向南其懷裡睡著了,聶言兮把他領到後臺換下小熊服,卻因爲吳儴突然醒來要上廁所耽擱了時間,原本不打算和守巢人團隊見面的卻還是被撞個正著。
“其哥?”路九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阿慶和小保也跟上來,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其哥,你記得我們嗎?”小保剋制住激動得情緒問,其他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向南其抱歉地說:“對不起,我還沒記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慢慢記?!彪m然失落,但他們還是很高興,至始至終克寧都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靠近他,向南其不太確定他之前是否認識這個看起來又冷又酷的女生,疑惑地看向聶言兮。
聶言兮猜到他的想法,幫他解釋:“那個看起來酷酷的女生是克寧,也是你的好朋友哦!”
向南其點點頭,回頭朝克寧伸手:“克寧你好!”
克寧並沒有直接和他握手,也沒有走掉,只是頓了片刻之後,走過來衝他砸了一拳:“還以爲你死了?!?
向南其突然有一種熟悉感,並不是記起來什麼,只是……只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我好了。”吳儴朦朦朧朧地揉著眼睛從洗手間出來,然後看清楚面前的人後嘴巴都張成圓圈,他沒想到能夠在這裡遇到舞臺上帥氣的哥哥們。
“哇,你是哪家娃娃這麼好看?”阿慶毫不客氣地捏他肉嘟嘟的臉,吳儴連忙說,“我叫吳儴,你可以叫我儴兒?!?
“儴兒?!卑c又捏了一下他的臉。
開學了,吳儴被送回去了,古老頭待不住,留下一套新研究出來可以控制住向南其病情的方子就偷偷溜了,老屋就只剩下劉阿姨和他們。
聶言兮覺得古老頭雖然人不太靠譜,但是醫術卻讓她佩服,把他留下的方子加以研究,定能製出可以給向南其治病的方法。
九月的天氣依然熱的厲害,只有一箇中暑的病人,聶言兮躺在梨樹上睡了一覺,快到晚飯點才醒來,視線有些模糊,下意識地朝旁邊看過去,一抹淡藍色的側影,雙手悠閒地枕在頭下,手裡翻著淡藍色封面的書,長長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睛如深邃的潭水,高挺的鼻樑折射著樹葉間透進來的光線,原本就白的臉因爲恢復了些血色,看上去像熟透的桃子。
“醒了?!彼p輕合上手中的書,擡眸看她,聲音似夕陽的柔波,低沉靜謐,聶言兮只覺得心跳漏了半拍,後知後覺地點點頭。
看到她的迴避,向南其心中不忍,卻還是露出一抹寬慰的笑,聶言兮覺得那笑溫柔得溺人,渡上金邊的房屋和樹林都變得溫柔起來。
但她總能在這個時刻,清楚意識到還有一個叫殷雪的女子爲了幫他被禁足在家裡。
漸漸地夜幕布滿星河,螢火在林間起舞,河蛙唱起歡快的歌。
梨樹足夠粗壯,古老頭嫌爬樹太辛苦就在旁邊搭了個梯子,還在樹上搭了個小木屋。
聶言兮看著這一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盤著腳側頭想了一會兒:“你說這棵樹這麼大,會是你的什麼人種的?”
向南其搖頭,一棵樹能夠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必然是經歷了些歲月。
“看起來至少有百年曆史了,果然都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啊!”她感慨著。
向南其也把腳盤起來,這裡真的是自己的家嗎?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呢!他眼中有些淡淡的憂傷映著星辰,縹緲得讓人想要抓住卻又無法觸碰。
聽見劉阿姨喊吃飯的聲音,聶言兮把書收起來:“吃飯了?!?
他們順著樓梯下去,屋子裡擺了豐盛的菜餚,從打開的窗戶依然可以看到滿天繁星,嗅到滿院花香,清晰地聽見露水滴落在葉子上滴答的聲音。
晚飯後,聶言兮吃得太撐了,劉阿姨提出讓他們去散步消食。
夜晚有些涼,她加了件外套,果園的小路都被露水淋溼了,樹上只剩下些被遺棄的李子,不過雖然長得不好看,但熟透了的非常甜。
剛好看見一個準備伸手去摘,但是有點高,跳了一下沒夠著,爬樹或者動作大了,樹上的露水會滴下來。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一雙手從頭頂伸過來,修長而有力,骨節根根分明,透著月色青灰,聶言兮甚至都能感受到身後他的溫度,出神的瞬間他已輕而易舉摘了那顆李子。
向南其退後一點點,把水果遞給她:“給?!?
聶言兮裝作若無其事,笑吟吟地回頭,接過李子就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還是高個兒好啊!”
她嚼著李子,剛好有一滴露水從樹葉上落下來,向南其下意識地擡手擋了去。
“幹嘛?”
“露水?!彼嬤吀∪粲腥魺o的笑容,將她的外套帽子拉起來套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