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任紹賢把剛從織廠回來的李澤風,叫進來,劈頭蓋臉道:“丟人都給我丟到外面去了!”說得李澤風,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師傅,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您先消消氣。”
任紹賢道:“你在外貿食堂是不是總是吃麪條。”
李澤風道:“沒錯,我喜歡吃。”
任紹賢道:“以後中午給我吃的好點兒,聽見了嗎?沒錢我給你。”說著話,掏出錢包來,抽出十幾來張大票摔給李澤風。“拿著。”
李澤風心中有些發酸,忙道:“師傅您這是做什麼,再怎麼,也是該徒弟孝敬師傅。”見任紹賢的四方大臉神態堅決,露出不容置疑之色,李澤風只得“嗯”了一聲,把錢接了過來。任紹賢又道:“有事言語。到了外面,甭摳了吧嗦的,給我長點臉!記住了,你他孃的是老子的關門弟子。”
李澤風嘀咕道:“我說師傅,您錢都給了,我也拿了。您還板著個臉,數落我一通兒,您今天就是沒事找事,真要有邪火沒處發了,今晚,我請您東興樓搓一頓如何,誰讓我是您徒弟呢,得孝敬你呢。”
任紹賢回手拍了下他,嘆了口氣,緩聲道:“少甜乎我!把手頭事先放一放,現在就和我去找郝廠長。”李澤風點頭說好。
任紹賢敲了一下門,就推門進去,發現曾培也在郝廠長辦公室。說道:“曾廠長也在。”曾培就直起身,點頭道:“任科長來了。”
李澤風神態平和地和郝廠長和曾廠長打過招呼。
“郝廠長,來您這兒有兩件事。第一彙報近期工作,第二要給我徒弟討個說法。”任紹賢道。
“老任,我看你不像是來彙報工作,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郝廠長右手指點任紹賢,笑著開口。
“老郝,曾廠長,先說正事。剛剛外貿老江來電話,ACK訂單也已經全部交給咱們廠做,明年一季度的訂單已經落實,你設想的千臺劍桿織機轟鳴的場面,馬上就要實現。”
郝廠長一拍大腿,忍不住叫道:“好,太好了,榮光要打翻身仗了。”
旁邊的曾培也爲之動容,心想:任紹賢不得了,好像整個榮光都在圍著他的指揮棒在轉。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身爲紡織局下派幹部,雖說局裡已經內定,自己來榮光就是要接張鐵雄班的,但是一年多了,沒有任何作爲,從政績上看難以服衆,現在看來倒是可以坐享其成了,只是自己身單勢孤,手底下能用之人寥寥無幾,在廠裡影響力實在太有限了。
“任科長,你們辛苦了。”曾培面帶笑容說道。
任紹賢對曾培點了下頭,說道:“老郝,曾廠長,還有幾個消息,剛彙總了一下,近十天,外貿公司又給了染布分廠900萬米的訂單。還有,截止到今天,外貿回款5.12億,是近五年來單月最大的一筆回款。”
郝廠長和曾廠長被眼前一個接一個的好消息震撼了,倆人同時意識到:榮光已經起死回生了。“老任,一起去和張廠長彙報。”曾培道,脫口叫出老任,感覺有點冒失了,看來自己還是著急了。
任紹賢不緊不慢道:“曾廠長,接下來我還要向您和老郝彙報一個情況。”
曾培整頓了一下精神,忙道:“任科長,請講。”
任紹賢起身拉著李澤風,鄭重道:“郝廠長、曾廠長,二位廠長,容我簡單介紹一下,這是我徒弟,關門弟子李澤風。頭些日子,已經出徒了,實在是沒得可教了!我以後就尋思著,頂著個師傅的名頭,跟在他後面混吃混喝了。”
“師傅,您說什麼呢。”李澤風小聲叨咕了一句。
一時間,郝廠長和曾培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李澤風身上,任紹賢的話至少有三層含義,一,他是我的人,二,他有才,不是一般的小才。三,他將來到前臺。深入解讀的話,還有一層意思:誰敢動他,誰敢欺負他,就是和我任紹賢過不去。
“老郝,曾廠長,甭瞅了,那傻小子又不是什麼大姑娘、小媳婦的,看個什麼勁兒。”任紹賢忽然說道。
這句話,又讓曾培對任紹賢有了新的認知,私下議論,任紹賢是榮光第一人,能力、眼力、親和力,尤其是大局觀無人能及。他都沒法教李澤風,這小子得有多妖孽啊!
任紹賢將近期李澤風在外貿所爲,講述給兩位廠長聽,最後引用江科長的話收尾,“事前畫大餅,事後改片湯,榮光做事忒不講究!”郝廠長和曾培隨著任紹賢的講述,爲之動容。
“外貿李總和江科長已經都打過電話,向我要人。我說讓他自己看著辦,現在二位廠長也看著辦吧。老郝,曾廠長,我們走了!”說完話,拉起李澤風轉身就走。
“忘了說了,ACK下午來參觀考察,我徒弟負責接待。”任紹賢快到門口時,補充了一句。
郝廠長和曾培相視一笑,郝廠長嘆氣道:“這個老任!小李真不簡單啊!這對師徒,一對……”
曾培心中嘆道:“小李,李澤風,人才啊!”
任紹賢的上位勢不可擋,論能力資歷,部裡局裡都是掛了號的。張鐵雄,只要任紹賢往他身前一站,呵呵,屁都不敢放;鞏一凡,老色鬼,廢物點心一個;老郝,老好人,年底就退了,長班會上,一直在推這師徒倆上位,現在時機正好。好好,推一下吧。正好下午有個廠長碰頭會,要特事特辦,增加點自己的影響力。
倆人剛回到任紹賢的辦公室坐定,染布分廠廠長高亞樓推門進來。
李澤風打量著來人,寸頭、寬額、虎目,身材瘦長,他就是那個高大炮,據說在廠子裡沒人敢惹,當過兵,打過仗,立過功,著實一個牛人。連忙起身問好:“高廠長,您好。”
高亞樓進門後,眼神一直停留在李澤風身上,銳利的目光似要將人穿透,李澤風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你就是李澤風那小子,我對你可是如雷貫耳啊!”李澤風心中有些好笑,任紹賢在場,他怎麼也不該先和自己搭話。
於是,笑著看高亞樓,沒有開口。高亞樓再次上下打量著自己,李澤風這回子,就泰然自若了。
此時,任紹賢發話了,“我說老高,你有毛病不是!要想看人,回家看你老婆去!”高亞樓走過來,使勁拍了一下李澤風的肩膀,事先沒有一點預兆。李澤風的肩膀假裝略微一斜,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只聽高亞樓說:“不錯!”
任紹賢不幹了,“嘿,我說,進門就跟我徒弟過不去,告訴你打球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徒弟可是被你的手下弄傷的!今天咱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
高亞樓道:“關我屁事!誰讓他打球那麼囂張,我就欺負他了,怎麼著吧!說來聽聽。”
任紹賢道:“明晚我身體肯定不舒服,就在家陪老婆看看電視,我看那頓酒就算了吧。酒沒喝上,身體一定更不舒服,週末的釣魚行程也可能泡湯了!”
高亞樓大著嗓門忙道:“老任,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斤斤計較的。話說回來,那小子人見人愛的,要是被我弄破點皮兒,那些未婚待嫁的姑娘們還不得把我脊樑骨捅漏了。我怎麼會捨得欺負他呢,再說了,他把保全那幫孫子都擺平了,就我這身子骨,也得欺負的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