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的速度不減,甚至更快,胸中像是有把火在燒,他的神情悲憫又焦急,目光所及之處,海水已經呈現爲淡淡的紅色了,血腥氣混合著海腥味兒傳到他的鼻子裡,簡直和屠宰場裡的氣味兒無異,他想不到到底需要多少血液才能將這麼多海水染紅,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個讓人悲痛的數字。
“莉蓮,等著我,我就到了!”
他直立在土地上,上半身基本已經出水,極目眺望,“莉蓮,你在哪兒?”聲音傳出去很遠,可卻並沒有迴應。
他有些失望,海水中游走迅速的小型怪魚們,時不時發起偷襲,然後成爲一個又一個的槍下亡魂,如果沒有碾壓他的數量或者個體出現,這些小東西對他不具有任何一絲威脅。
索爾站在熟悉的石屋前,大門敞開著,屋內已經海水瀰漫,他快步走了進去,雖然明知到少女不太可能在這兒,但他還是來了,不肯放過任何一絲可能。
“莉蓮你在哪裡?”他放聲大喊,沒人迴應,倒是越來越多的游水聲漸漸濃郁。他不能在這兒呆太久了。
他看著室內的場景,有些迷茫,說實話,這裡委實不是什麼躲藏的安全地帶,這些歷史悠久的石屋堅固又奈用,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遺留下來的建築形勢,它們是過往留給這世界的影像,明明主人已經更新換代不知多少代了,可你卻彷彿能從桌角牆邊發掘出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
它們能抵的住風吹日曬雨淋,但卻不可能擋的住惡獸們的兇猛攻勢,以她的機靈勁兒來說,怎麼可能會躲在這種地方呢?要躲也應該躲在後山長老殿裡啊!那裡有最堅固的法陣。
“對啊,她完全可能去了長老殿啊!”索爾眼睛一亮,這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了,“如果她去了那兒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搞不好該是她擔心我吧!”索爾嘿嘿一笑,那裡安全又隱蔽,如果說哪一天風之谷將要面臨滅頂之災了,那裡絕對是最好的去處。
然後他便有些輕鬆地走出大門,只見一個又一個的漆黑背脊正朝著他游來,猙獰的面孔在睡眠下隱現,想來應該都是被他發出的動靜引來的,它們的體型都不是很大,大概和之前追逐索爾的那五隻怪魚差不多大小,強度大概在兩階左右,索爾心說,“如果都只是這種程度的話,那就沒啥可擔心的了”。
在風之谷這片秘地,即使天賦再差,再懶惰的人都能在二十歲之前突破三階的門檻,能在二十五歲達到四階,往後可能需要一定的天賦了,可在此之前,甚至可以說只要你是個活人,都能達到這個地步。
當然也不是說索爾是個死人了,因爲體質原因,唯獨他是個例外,這也是爲什麼族人們反應這麼大的原因之一,他們害怕他,害怕他這例外的出現將他們每個人都能獲得的東西奪走。
“誒,可惜那也只是如果了,”少年嘆了口氣,從他已經進入內陸這麼久了都沒見著一個活人,就知道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惡獸羣裡小魚小蝦,真正危險的東西恐怕都已經跑到了聖橋那兒,或者追著人羣而去了。
“莉蓮現在應該正和人羣一起躲在山壁中的石室裡吧,以她現在的位階肯定是不可能參與這種戰鬥的,她一定很害怕吧!”索爾心說,“但是很抱歉啊莉蓮,我現在沒法兒去到你身邊了,不論如何這種時候,我都得幫忙出一份力了,嘿嘿,我想你應該能懂我的吧!我走啦!”
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出門便撒腿朝著聖橋跑去,絲毫不理會身後嘶吼的雜魚們,像這種東西殺再多也只是在浪費時間,它們不過是被大部隊拋棄的弱者,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少女果然所料不錯,他就是個二愣子,在不做爲累贅的情況下他絕不可能袖手旁觀,這山谷是他的家,也許人們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可這裡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土地啊,在他心中他們本就應該互相守望。
莉蓮手中的卷軸光芒已經開始逐漸散去了,可她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跑,這裡到處是惡獸,到處在戰鬥,血與肉四處飛濺,哭喊聲不絕於耳,它們就是這戰場最不值錢的東西,充滿血腥的場景看的少女直欲作嘔,哭喊聲讓她心神皆顫。
可她實在是沒轍了,哭也哭過了,悲傷也悲傷過了,可現實卻不曾改變一絲,她真心覺得哭喊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現在她的心中只剩下麻木了,甚至連害怕的感覺都不剩。
這一天對少女心神的衝擊是顛覆性的,以前她從沒有想過原來現實會是這樣殘忍猙獰,會是這樣命如草芥,原來人性在生死麪前會是這樣的無力。
若不是那個男人最後的言語,她甚至都快要失去逃遁的氣力了,那個她連名字都不清楚,臨死都在朝她笑的男人。
聖橋四周的三個方向都有巨獸把守,而最安全的後山正處於最可怕的黑金巨龜之後,這個時候她想要回長老殿躲藏無異於癡人說夢,而待在原地也無異於等死,當神行卷軸最後一絲光芒散盡之後,哪怕是這裡最弱小的惡獸也能一口將她吞下。
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保護她了,這裡所有人都自顧不暇,而轉了這麼久她也沒有找到索爾的蹤跡,神情迷茫不知所處,只是無意識的規避著危險,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去做什麼了。
“救我啊!”
絕望的哀嚎聲傳到少女的耳朵裡,讓她略微清醒了一些,她下意識把手伸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想要幫上一把,但這時那三個人可怕的嘴臉卻又突兀的出現在她腦海裡,彷彿又在朝她咆哮,步步緊逼。
她一個激靈,原地一頓,而正是這一頓的間隙,那人便被猙獰的惡獸一口咬斷了腰椎,血水混著臟器流了一地,他死前瞪大的眼睛還在死死的盯著她,像是在問,“你既然已經伸出手了爲什麼不救我?爲什麼?你爲什麼如此殘忍?”
他們兩手之間相距不過兩寸,若是沒這一頓,想必將他拉開不成問題,至少不會死,可現在對方斷成了兩節,就在她的眼前。
少女原本麻木的心又開始顫抖了起來,“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顫抖的音調從她的嘴裡冒出來,結結巴巴甚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神情呆滯,身軀顫抖不休,“爲什麼呢?我想要救他的,可是爲什麼我沒有出手呢?爲什麼?”
“好累啊!我該怎麼辦,索爾?我該怎麼辦?如果你在這裡多好啊!可是你不在,你爲什麼不在,你到底在哪裡啊?”她終於還是崩潰了,心中被那個笑容所壓制的絕望,恐懼,愧疚,悔恨等等負面情緒如潮水一樣涌上來,壓的她無法呼吸,她覺得胸口像是有一座山,而她稚嫩的胸脯已無法承受這重量。
那猙獰的惡獸已經吃完男人的內臟,這裡到處都是血肉,它完全可以過上最奢侈的生活,挑最爲美味可口的內臟下肚。
它那小的可憐的腦袋本就容不下多少東西,再加上那一陣魔語更是讓它智商堪憂,基本上不比小螞蟻之類的節肢動物聰明多少了。
就比如現在,它很疑惑,嘴裡這一個人還沒吃完呢!怎麼就又有一個送到嘴邊了?她還不跑,只知道在那兒哇哇大叫,怕不是個傻的吧?
它喉嚨裡發出刺耳的咯咯聲,像是老化的金屬器件在摩擦,它靠近女孩兒,張開了那張長著利刃般長牙的大嘴,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你甚至還能在它的牙齒間看到男人的血肉碎末,混著濃涎滴落,腥臭的令人作嘔。
然而面對著這可怖的一幕,少女卻只是哭泣,將臉埋在腿間,抱膝痛苦,她的精神已經崩潰了,此刻就算是死亡又能如何呢?這吃人的世界簡直比死亡更可怕,能把最善良的人逼瘋。
長著滿身鱗甲的蜥蜴狀惡獸也不管吃了這傻的會不會變的更傻,或者也沒有更傻的餘地了,它要一口將少女吞下,這嬌小的身軀正好足一口,吃起來想必會很幸福。
“咯咯咯!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