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下旨賜婚,昭告四海八荒,九重天十里紅妝。
黛芷面容秀美,一襲嫁衣如火,端坐在自己的排雲(yún)殿中等待歸邪來娶她。
天后將女兒的一頭青絲輕輕挽起,拿起妝臺上的婚冠於她簪上,語重心長的教導(dǎo)她,“阿黛拜堂成了親,以後可就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母妃,女兒記得了。”
黛芷羞怯怯的答應(yīng)完,指尖還未碰到那胭脂盒裡的脣脂,這屋子裡明豔喜慶的紅綢便逐漸化作了慘淡灰暗的白練,就連她身上所穿的嫁衣亦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褪色。
她掙扎著起身,轉(zhuǎn)身回眸間,映入眼簾的是這九重天上的諸神,還有那焚神滅妖的誅仙臺。
臺下深淵萬丈,戾氣萬千,雷與電,血與火,無休無止的撕扯糾纏著,像一隻猙獰嗜血的猛獸,等待著隨時將她吞滅。
“不!”
自夢中驚聲轉(zhuǎn)醒的黛芷淚眼迷濛,冷汗浸浸,極度恐慌之下失手打翻了仙娥端來的茶水,嚇得那前來於她診脈的老神仙亦因此跌跪在地。
“天君!恕老臣無能!這詛咒難解,公主腹中的胎兒絕非藥石所能救得的啊!”
還未從噩夢中走出,又聽得腹中胎兒受詛。
黛芷聞言心中一窒,一手護了腹部,一手指著天君,於急恨交加中聲淚俱下。
“你對我的孩子下咒?你竟然對我的孩子下咒!他可是你的親外孫啊!你怎麼下得去手?”
“你住口!”
爲(wèi)君者執(zhí)掌四方,凜然衆(zhòng)生,其天子威儀怎可爲(wèi)他人質(zhì)疑不屑,即便這人是自己的女兒。
天君當(dāng)即龍顏大怒,揮手斥退了排雲(yún)殿中一切伺候之人。
“數(shù)十萬年前,神魔兩族大戰(zhàn)。父神以命相搏,這才得以將魔君白羿伏誅。魔族退敗,巫族上神舞歅祭出噬血珠,併發(fā)下毒咒。自她之後,神魔兩族永不聯(lián)姻,若有違背,聯(lián)姻者必遭詛咒。肉身雖死,靈魂不滅,永生永世,流放九幽。”
一股刺骨寒意自黛芷腳底漫延侵襲,天君方纔的話就像那鎖在天河裡的濁水,在悄無聲息之間逐漸浸透她全身,直冰得她四肢僵硬,面色發(fā)青。
“黛芷。本君不只是你的父君,還是這四海八荒的神。”
雕花精美的殿門打開又合上,宮院中紫英樹上的落花撲撲簌簌打著轉(zhuǎn)兒,自那半掩的窗櫺裡飄進來,層層疊疊落滿了女兒家的妝臺。
偌大的排雲(yún)殿空曠寂靜,殿中香菸嫋嫋,瑞獸吐息,鮫綃紗幔隨風(fēng)起伏,好似九天仙女柔韌優(yōu)美的腰肢。
黛芷呆坐在紅羅玉帳中,自那波光粼粼的金水磚地處遙望而去。
她明明身處高位,金尊玉貴,卻癡癡笑出了滿眼淚水。
“都是夢。原來這一切,都是夢。”
沒有喜慶的紅綢,亦沒有那十里紅妝。
她還是獨自一人處在這富麗堂皇的排雲(yún)殿中,形單影隻的守在這孤寒清冷的九重天上。
漫漫長夜,不見盡頭。
“黛芷公主。”
話落人現(xiàn),女子自凌空散去的煙霧中走出。
一襲藍衣,輕紗遮面,三千青絲盡數(shù)挽作高髻,濃如烏雲(yún)的發(fā)間簪了數(shù)顆東珠,珠光貴氣,尤顯端莊,隨著她一顰一笑熠熠生輝。
黛芷擦了一把眼淚,不由警戒的瞇起眼,九重天排雲(yún)殿守衛(wèi)森嚴(yán),此人是如何進來的?
“你是何人?”
女子面紗下的精巧紅脣勾起,黛芷只聽見她輕笑道,“我是誰,對於九重天帝姬來說並不重要。眼下要緊的,是我能救你腹中的孩子。”
明媚天光自紗帳後影影綽綽漏進來,隱約映出女子那張秀麗端貴的輪廓。
黛芷身爲(wèi)九重天帝姬,自幼長在天宮,大大小小的神仙耳熟能詳。
唯有面前這位女子,藍衣,面紗,隻身一人便能悄無聲息的躲過層層守衛(wèi)進入排雲(yún)殿。
她就像一團看不清,摸不著的飄渺迷霧,讓人覺得神秘又危險。
黛芷心中有了防備,立時便從枕下摸出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指了她沉聲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並未回答黛芷的話,反而施法閃到她面前,青蔥如玉的手指捏住那匕首鋒利的刀刃,繼而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公主體內(nèi)的赤霄珠,女媧神族的聖靈珠,龍族不老泉的雮塵珠,還有這九重天上的月靈珠,四顆靈珠分五行水火,陰陽相輔。而唯有缺少的那顆靈珠,才能救你腹中孩兒的性命。”
黛芷聞言大驚,“魔族噬血珠!”
“帝姬聰慧。”
那刀刃隨著女子聲起音落在她指尖處斷裂爲(wèi)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