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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微風與蟬鳴

2004年時候郗願被父親從縣城的外婆家接回了自己的新家,帶著對父親的思念和對外婆家的不捨,郗願住進了這個獨棟小別墅的房子,再也不能和慈祥的外婆睡在一張牀裡,再也感受不到一不小心吃多後外婆慢慢給她揉一揉小肚子的溫馨。

看著精緻的房間,和已經被準備好的書包,郗願也是對未來的生活有過期待的。

自己的繼母叫盛美茹,自己走進這個家門的時候還會牽著自己的小肉手去四處看看。郗願第一次見到盛美茹的時候印象還不錯,也不像自己的小舅媽說的那樣,是個只知道描眉畫眼的女人?!懊杳籍嬔邸边@個詞郗願不懂,只是覺得盛美茹真是漂亮,一時之間甚至超過了自己過世的母親。

那一年的秋天,郗願被父親帶著去了新的學校,這是一所公立的小學,是父親好不容易把自己弄進去的。

第一天進班級的時候,父親被要求止步於教學樓前,郗願就這樣被自己的班主任苗老師領進了班裡。班裡學生看到有陌生的面孔進來像是炸了鍋一樣,那沸水壺一樣的尖叫突然開始,郗願趕緊捂住耳朵,心裡埋怨著“父親這是給自己找了一個什麼學校,不是說花了錢可以進最好的班級嗎?”

隨著苗老師的一聲怒吼,整個班級才終於安靜下來,雖然還有幾聲竊竊私語,但是總好過剛纔那種像是“羣魔亂舞”一樣的場面。郗願這纔看清,這個班級的人可真多啊,而且男生放眼看去就比女生多。

三年級的小屁孩也開始有了對美的看法,郗願明顯聽到有男孩子小聲和他同桌誇讚自己可愛。

小郗願其實很不好意思,入學那天她穿的確實有些可愛,盛阿姨當時還沒有自己的孩子,自己又喜歡打扮,所以對郗願的打扮很是上心。入學前晚上還鄭重地和郗願商量明天穿什麼樣子的裙子,郗願呆呆的被盛美茹一套又一套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劃。所以有了入學進班的那一幕,那天她穿了一套黑白色的水手裙,胸前還帶了一枚父親從國外淘回來的一枚輪船徽章,頭髮被梳成兩個小揪揪,分別被戴上了紅色絨布蝴蝶結裝飾。那個時候的郗願面對著一羣陌生面孔,一時之間臉頰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展泓辛從外面跑進教室的時候,在後門就看見了講臺上被班主任苗老師領著的小姑娘,他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聽著班級裡衆多男生的“嚎叫”他也是激動的不行。上節課課間剛被數學老師抓去打掃辦公室,結果聽到有轉學生來,激動的扔下抹布甩進臉盆裡就跑了,氣的數學老師一邊叉腰一邊翹起蘭花指罵他:“小兔崽子,甩我早飯上了”

可是展泓辛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轉學生哎!況且還是一個女生!這對於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四年級(一)班來說簡直是重大事件,簡單來講最大的好處就是以後上體育課跳交誼舞舞的時候自己可能終於不是和男生搭檔了。展泓辛越想越激動,一直衝著郗願傻樂。苗老師暫時把郗願安排在了最後面,臨時從庫房搬了一張舊課桌。郗願就在大家的注視下光榮加入了最後一排的陣營。並且十分“榮幸”的和展泓辛成了同桌,當然這個“榮幸”一詞是展泓辛給她定義的。

小展同學一直傻樂著看著郗願抱著書包坐在自己旁邊,郗願心裡其實很是惶恐,心裡盤算著:“難道是今天早上吃的飯有問題?我牙縫裡的菜葉剛纔一不小心和他打招呼了?”

郗願使勁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牙齒,排除以上內容之後,決定說點什麼打破現在的這種局面,:“那個……”

“展泓辛,你要爲你加入後方陣營感到無比的榮幸,你以後可以叫我小展、不能叫我小泓也不能叫我小新,小泓和小紅是同音了,哎就是那個課本上經常舉例子用的小紅,就是那個像神經病一樣在游泳池一邊放水一邊排水的那個人,這名字多沒特色……”

郗願一臉呆滯看著展泓辛眉飛色舞的介紹著自己的名字,只是覺得這人好吵啊,她清了清嗓子,打斷了展泓辛給她普及爲什麼不能叫他小新的原因。再一次開口說道:“我是想問,下節課上什麼?”

“下節課,下節課”展泓辛嘴裡嘟囔著,然後發現黑板上的課表不知道被誰擦掉了,然後一腳蹬了前面一位男同學的屁股,

“語文,是語文課”前面男生轉過身來,推了推自己的小眼鏡,“你要是再踢我屁股,我就喊你一天的紅紅”。

看著展泓辛一臉吃癟的表情,郗願覺得有趣極了,小聲笑了出來。他前桌這個男生胖胖的,臉是圓圓的,眼睛也是圓的。她甚至暗戳戳的想,要是戳一下他身上的肉,那手感一定也不錯。就像自己一樣,舅舅就喜歡捏自己的小肉手,喜歡把自己的小肉手用他大大的手掌握緊。

郗願拿出紙巾擦了擦桌面,這張課桌上一任主人留下的痕跡還有,一張桌面上簡直寫滿了“愛恨情仇”,當然還有各種小抄以及數學計算過程,看來上一任主人喜歡把桌子當成草稿紙。郗願看著展泓辛的桌子也是這種慘狀。沒辦法公立學校資金有限,很多硬件設備只能是能省就省,教學質量過硬就行。

展泓辛看著郗願擦桌子的舉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來這又是沒有體驗過公立學校艱苦的大小姐,“能擦乾淨算我輸?!?

郗願看著自己前面的課桌,已經打完預備鈴了居然還沒人回來,看著桌子上放著的粉色筆袋還有用膠帶仔細纏過的橡皮,心裡猜測“肯定是一個女孩子”,心裡又暗自慶幸,“還是有女生的,還好不是被男生全包圍?!?

最後一邊上課鈴響過之後,“砰”的一聲教室後門被大力撞開,郗願只覺得身邊是衝過來一個人,看清之後原來是一個女生,上半身的秋季校服塞得滿滿的,兩個口袋裡還露出辣條的包裝袋,兩隻袖子擼到手肘位置,她跑得滿臉透紅,一把扶著那個胖胖的男孩的胳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快,快讓我進去?!迸膊抛⒁獾阶约旱尼嶙纴砹诵氯?,也是瞪了一下眼睛。郗願衝她笑了笑,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現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她已經聽見老師的腳步聲了。

展泓辛身子往前湊了湊,“景菲菲,我的可樂買了嗎?”

景菲菲頭也不回:“閉嘴”!

班主任也是語文老師苗老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進了教室。

“鈴鈴鈴……”下課鈴聲想起來,郗願才意識到這節課居然這麼輕鬆就過去了。苗老師講的課非常生動,小郗願本來就很喜歡語文,整整一節課她都陶醉在苗老師的課堂裡,就連眼睛也一直盯著苗老師的手勢,生怕錯過一處。胳膊也是乖乖的放在書桌上,腰桿坐得筆直。

再看展泓辛,他這一節課時不時的就用眼角餘光瞥一下自己的新同桌,結果看了好幾次都是發現郗願並沒有搭理她,上課居然連小動作都沒有,他心裡想著:“這人之前的學校一定特別不好,不然怎麼一聽苗老師的課居然是這個樣子?”心裡不由自主的同情了一下郗願。

郗願十分滿意的合上語文書,心裡也是一陣開心,“這裡的課和自己之前的學校進度差不多,但是更加有趣?!?

就在自己準備掏出練習冊的時候,一擡頭就看見面前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是前桌的女生?!?

“你這髮夾真好看,哪裡買的?我拿辣條和你換?!本胺品坪哇姷牡谝淮螌υ捑瓦@麼搞得和強買強賣一樣。

許海洋也轉過頭來,“郗願,你別理她”,然後拽了一下景菲菲的馬尾,“就你這幾根黃毛也用不著髮夾。”然後就是看見景菲菲拎起小拳頭對著許海洋的右肩膀直接揮了過去,緊接著就是伸出“九陰白骨爪”開始掐許海洋身上的肥肉。

許海洋也是十分配合的嚎叫起來“殺人啦!”一邊嚎叫身上的肥肉還十分有規律的抖動。

展泓辛在旁邊直笑,“你習慣就行了,這兩個人每天不打一架我都覺得今天一定不正常?!?

郗願點點頭,然後把頭上的髮夾取下來伸手遞給景菲菲,“你喜歡,送給你。”

景菲菲也是一愣,停下了還在猛掐許海洋肉的雙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說道:“送給我?”她瞪大眼睛也是想確認一下剛纔沒有聽錯。

郗願一笑,“嗯,送給你,你喜歡?!?

景菲菲趕緊把兩隻手在許海洋衣服上擦了一把,然後結果髮夾,“你這人真好,我叫景菲菲,以後咱倆就是朋友了?!?

郗願也是很開心,想要說些什麼回答景菲菲的時候,展泓辛插嘴進來,“哎哎哎,什麼朋友???這可是我同桌,問過我意見沒有啊?”

郗願看著自己身邊鬧騰的三個人,雖然和自己的性格確實不一樣,但都是很有趣的人呢,父親給自己轉學到這裡的不安在這一刻已經消減了大半。

這個學校午休的時候學生都是留校,在食堂吃完放之後一直到下午上課之前時間可以自由安排,可以去體育館打打球,也可以去教室裡趴著小憩一下。

郗願剛剛來這裡,對這裡還不熟悉,所以打算吃完飯之後去四處逛一下看看。本來是打算單獨行動的,但是自從剛纔吃中午飯,展泓辛、景菲菲和許海洋就沒要離開她的打算。

郗願其實心裡有些彆扭,這種小事自己不想去麻煩別人。展泓辛大概是在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郗願的小心思,他和許海洋在前面並排走著突然勾住許海洋的脖子,“走啊,許胖胖,哥陪你打羽毛球減肥去,”許海洋把展泓辛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剛吃完飯打球不怕猝死啊?!?

展泓辛扯著嗓子開始陰陽怪氣的說道:“喲,現在想起來身體健康啦?誰剛纔吃飯不喝湯喝可樂來著?”

許海洋趕緊上前準備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打球打球??次以觞N扣你臉上?!?

展泓辛嘴上也是調侃道:“你坐我臉上都比扣球扣我臉上概率大好麼?!?

景菲菲看著兩個男生,她拉著郗願的胳膊準備把郗願拐到教室裡“陪睡”。其實她有一個習慣就是吃完飯就困,這中午要是沒有睡覺下午上課還不得困死過去,這學期剛開學她可不想被叫家長,想想家裡到時候“男女混合雙打”場面突然覺得今天的溫度都下降了。

郗願沒有拒絕的被景菲菲拉進了教室,乖乖的看著景菲菲入睡,然後悄悄溜出了教室。

郗願來到進校園時候大門口的位置,之前她是被一路帶過來的,所以只記得大門口寫著“成安路第一小學”的字樣,這次她打算自己熟悉一下。午休時間門衛室只有裡打瞌睡的大爺,收音機裡還有幾聲京劇唱腔的聲音。

郗願站在北門門口,看著自己右手邊就是自己的教學樓,因爲學制問題,有一到六年級,再加上每個年級班級衆多,所以學校把高低年級安排在了不同的教學樓。一至三年級在東側教學樓,並且有自己的小操場,而四至六年級則在西側教學樓裡,他們的操場在教學樓後方,並配置一個三層的體育館。和體育館並排依次往東分別是餐廳、圖書館和實驗樓。

其實剛纔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郗願就注意到了體育館,這個學校雖然硬件設施不是最新的,但是能感覺到學校不僅僅只是注意到學習成績,學習氛圍也比之前自己呆的學校好很多。

九月份開學,這個時候天氣還是很熱,所以校園內學生還是比較少的,僅有的幾個也是擡起手遮住太陽趕緊往陰涼的地方鑽。郗願越走越熱,她打算去體育館一樓超市買點冷飲,順便看看展泓辛和許海洋球打得怎麼樣了。路過操場和體育館甬道的時候,郗願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轉過頭髮現居然是展泓辛。

“你……你不是”郗願看著展泓辛一時之間嘴瓢。

展泓辛自然知道郗願想問什麼,“嗐!許海洋太沒用了,幾下就打得他出了一身汗,說什麼也不打了。”

接著展泓辛問道:“你這是瞎逛什麼呢?大中午不睡覺能行?”

郗願撇撇嘴,“怎麼不能行?!?

展泓辛看著郗願的表情真想捏捏她圓嘟嘟的臉,那塊肉肯定比許海洋身上的肥肉捏著舒服。當然也只能是想想。

展泓辛看著郗願已經熱得發紅的臉蛋,“走吧,請你喝飲料?!臂娫卺崦婢o跟著,買完飲料之後兩個人坐在體育館長凳上閒聊。說是聊天,倒不如說是“查戶口”。

“你怎麼來這個學校了?”

“我爸讓我進的。”

“這學??刹缓眠M,沒少找關係吧?”

“花錢了”。

“噗”,展泓辛剛喝下去一口汽水噴了出來,“你真誠實,”

“這得花多少錢才能進咱們班?之前聽說花錢的可沒有分到咱們班的”。

郗願這下不說話了,只是臉好像更紅了,她在心裡默默說著“因爲成績好”,但是郗願知道自己不能說出來,所以只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這個話題結束之後,展泓辛一本正經地和郗願說,“你在這學??刹荒軄y走,你看到實驗樓了吧?”

郗願一聽就明白了,每個學校都有自己祖傳的鬼故事,她趕緊豎起耳朵,往展泓辛身邊湊了湊。

展泓辛小聲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看實驗室四樓玻璃顏色都不一樣,據說上一屆學生幫老師打掃衛生的時候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結果小學沒有讀完就進精神病醫院了,太可怕了?!?

郗願聽完也是覺得自己怎麼就突然不熱了呢,這故事可比冷飲管用多了,自己以後少去實驗樓就是了。要是去也一定拖著別的同學陪自己過去,打死也不能一人行動。展泓辛十分滿意地看著郗願聽完這個故事的反應,看來又唬住一個。要說這個故事還是自己從上兩屆的學長嘴裡“繼承”來的呢,當時聽完展泓辛自己都覺得自己相信了,後來還去找自己的媽媽驗證過,沒錯展泓辛的媽媽駱女士也是教育系統的一員猛將,非常幸運的是展泓辛沒有上過他親愛的母親的課,駱女士也沒有什麼機會親自捶打一下自己的兒子,就因爲教學成績優秀被調去的教育局工作。

當時展泓辛聽完祖傳鬼故事之後非常難得的給駱女士打了一通電話。駱女士正在爲市裡展評大賽的事情著急上火,本來以爲兒子是過來問候兩句,結果一聽是問這種事情,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一頭幹練的短髮像是一根一根豎起來一樣,然後在電話裡狠狠回答了展泓辛的問題。

自那之後展泓辛就不打聽這種事了,自己深知親愛的駱女士算是比較委婉的,第一次口頭教育一下,第二次就是女子單打了。他也指望不上常年出門在外的老爸回來拉架,搞不好還會是男女混合雙打。

展泓辛看著郗願半天沒說話,心想,“完了,不會真的嚇到了吧?”新轉校生剛來學校就被自己嚇回家去,這事情要是讓苗老師知道了非得和老媽一起給自己來一場“女子花式雙打”。

“那個,你害怕不?”展泓辛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郗願擡起頭有些疑惑,“怕什麼?”

“剛纔的故事啊?!闭广烈宦牐」媚锬懽油Υ蟆?

“我是在想,你買的汽水真好喝,我家那邊沒有這個牌子”郗願非常認真的舉起汽水瓶子,“我下課準備去多買幾瓶。”

展泓辛嘴角一抽,“敢情還是個吃貨?!比会岱浅4蠓降恼f“我請你唄,算是剛纔講故事嚇到你的賠償?!?

“不…不用了”我自己有零花錢,說著把自己粉色的小錢包拿出來看。

真不是展泓辛八卦,他就是好奇這小錢包裡能放多少錢,眼角忍不住瞥了一下,“我靠,你媽居然給你50塊錢”。郗願的小手還在未完全拉開的拉鍊上,停頓了一下“不是媽媽”

“那是你爸?可真大方,快去超市,讓我表現一下”。展泓辛準備拉起郗願的手就跑,後來想想還是不好意思就跑到郗願前面。

郗願看著眼前這個男孩,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或許這就是交到朋友的感覺吧。前面的男孩一直在笑,還會時不時的回頭看看自己有沒有跟上,那天的熱風、蟬鳴還有校服的身影會一直留在記憶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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