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京

隨著一道驚雷在天邊炸開，三月的長安城迎來了第一場春雨。

對於數(shù)月滴雨未下的長安城來說，這一場春雨不僅解決了即將引起的旱災(zāi)，同時也平息了前些時日民間隱隱傳開的對聖人的揣測。

不過這一切，與姜韶顏無關(guān)。

她坐在馬車裡，聽著城內(nèi)傳來的百姓歡呼聲，頭疼欲裂，腦海裡走馬觀花一般閃過這具身體生前最後的回憶。

“阿顏，寶陵那裡爹爹已經(jīng)打點好了，你自去寶陵那裡避避風(fēng)頭，過個一年半載，待事情風(fēng)頭過了，爹爹再接你回京。”

身材圓潤，在滿朝文武中都顯得壯碩的東平伯姜兆生生被面前如小山般“偉岸”的少女襯出了幾分“小鳥依人”的意味。

看著面前胖的五官都看不清楚的女兒，姜兆心疼卻又無奈：“阿顏，你便是一輩子不嫁人，爹爹也能養(yǎng)你一輩子，何苦偏要喜歡那個姓季的小子？”

“是他先招惹我的！”女孩子一雙眼睛被臉上的肉擠成了小小的兩條縫，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姜兆，滿是憤怒和委屈，“他說喜歡我的詩詞，說我才華過人，說我是這世上難得一見的的奇女子，說他不是光看皮相的那等膚淺之人，他騙了我！”

姜兆聽的神情一痛，搖頭，長嘆了口氣：“阿顏，那等話你聽聽便好了，這世間或許當(dāng)真有那等不以貌取人之人，但那個人決計不會是季家那個行二的小子。”

季崇歡是同皇家沾親帶故的安國公府的次孫，不僅家世出衆(zhòng)，相貌也是俊秀風(fēng)雅，有長安佳公子的美譽。撇去家世和相貌，他更有出衆(zhòng)的才華，詩詞文章讓不少當(dāng)代大儒都誇讚不已，這樣一個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華有才華的翩翩公子，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喜歡他家阿顏？

“怎麼會？他的詩詞明明這般不俗……”女孩子小山般的身影分外僵硬，喃喃不知是想說服姜兆還是想說服自己。

阿顏的性子也因此越發(fā)內(nèi)向，不過相貌上雖有所欠缺，才華之上阿顏卻是這京城之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的阿顏匿了真名，在崇文館之上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篇，在京城文人中一時風(fēng)頭無兩，還被人贊爲(wèi)京城第一才女。

之後的事情起源於賞花宴上一場以花爲(wèi)題的詩會，楊大小姐奪了魁。比相貌，姜韶顏比不上楊大小姐，可論詩才，她自詡十個楊大小姐都不如她。

一開始二人以文會友，阿顏自知相貌欠缺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可漸漸的禁不住季崇歡幾次三番的保證不以貌取人，阿顏還是動心了，於是與季崇歡相約見面。

長安佳公子季崇歡終於見到了才華橫溢的姜姑娘，險些沒嚇的當(dāng)場昏過去。最先招惹上阿顏的是季崇歡，如今抽身抽的飛快的也是季崇歡，只可憐他的阿顏陷於其中無法自拔。

再往上長，不知是因爲(wèi)藥、糖還是身體的緣故，阿顏嘗試過收嘴，卻還是不頂用，他的阿顏一年生的比一年“壯大”，長到如今十四歲的年紀，身形都比他這個壯碩的男人還要“偉岸”了。

因此，對這樣的結(jié)果姜韶顏當(dāng)場同楊大小姐爭執(zhí)了起來，事情鬧大甚至引來了一旁的崇文館男客們，曾經(jīng)誇她‘長安第一才女’的文人一邊倒的偏向楊大小姐，姜韶顏怒極之下當(dāng)場便在賞花宴上鬧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收到了姜兆的安排。

看著女孩子比起尋常人大了兩三倍的身軀，想到早逝的夫人，姜兆便心疼不已。他姜兆這輩子行事算不上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在感情之上卻只對一個女子動過心，只可惜夫人紅顏薄命，生薑兆時難產(chǎn)大出血去了，只爲(wèi)他留下了一個貓兒般幼小的女兒。因著未足月加胎裡帶來的毛病，阿顏幼時幾次險些去了。爲(wèi)了保住夫人的這一點血脈，姜兆想盡辦法，用了大把大把的良藥，幾乎傾了整個東平伯府才保住了他的阿顏。

這個年歲的女孩子正是愛美的時候，聽不少人在背後嘲笑阿顏“肥豬”，他也很是無奈，可即便以權(quán)勢壓人，管得住人當(dāng)面的嘴，管得住人的心嗎？

女孩子垂眸不語。

再之後，楊大小姐來長安，才華橫溢、相貌出衆(zhòng)，季崇歡一見傾心。一個是權(quán)勢如日中天的楊家大小姐，一個是同天子沾親帶故的安國公府次子，真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如果這其中沒有東平伯府那隻“肥豬”姜四小姐橫插一腳的話。

“聽我一句勸，季崇歡不是什麼良人，你不想嫁人爹爹便能養(yǎng)你一輩子，你想嫁人，爹爹便真正幫你尋個好的。”姜兆說道，“等你年歲長上一些，便知道爹爹這話的意思了。”

良藥苦口，襁褓裡的幼兒哪肯隨意入口？他一勺藥一勺糖的往下喂，待到阿顏五六歲時纔好不容易將她的身子骨養(yǎng)好了些。不過也因爲(wèi)服了大量藥、糖的緣故，阿顏也從那個貓兒般的小丫頭長成了一個身形圓潤的胖姑娘。

就是這名號引來了自詡不俗的季崇歡。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姜兆的本意，而是安國公府與楊家聯(lián)合打壓的結(jié)果。

“是不是隻要長的好看做什麼都是對的？”姜韶顏雖然被姜兆保護的性子單純天真，人卻是聰慧的，她眼裡帶著頹然的涼意，顯然已經(jīng)看明白了癥結(jié)所在，卻還是意難平，“楊家自詡清高名門，做出這等睜眼說瞎話的事卻還能被世人視而不見？”

姜兆嘆了口氣，望著面前還未及笄，不懂人世疾苦的女孩子，本不想說，可到底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阿顏，你還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如季崇歡這等人，嘴上說著自己不是膚淺之人，事實上卻比誰都要注重皮相之美。這種人，便是你生的如楊大小姐這般貌美，爹爹也不覺得你嫁給他能過的順?biāo)臁！?

姜兆嘆了口氣，道：“世人皆好美，季崇歡若不是生了那張臉、又哪來的長安佳公子的名頭？這偌大的長安城難道還沒有人才華勝過這姓季的小子了？”

一番勸說之下，姜兆還是將姜韶顏送上了馬車，臨行前望著女兒艱難爬上馬車的背影，到底是不忍心，他偷偷對她道：“阿顏放心，爹爹會盡快想辦法讓你回京的。”

“不用。”姜韶顏卻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對姜兆道，“寶陵挺好，我想多呆些時日，爹爹不必費心讓我那麼快回京。”

姜兆此時還不知道，他捧在手心裡的阿顏已經(jīng)不在了。

這是一個簡單輕鬆的小故事，希望大家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