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狹路相逢
日子總在飛 逝,而我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午後的一天,我和東北一家人在街上趕會,我看到了一個孕婦在試穿一條男人的褲子,她把它套在她腿上,隨即 又冷笑著脫了下來。那笑聲是那樣的爽朗,猥瑣的讓人不寒而慄 。接著,他身旁那男人十指相扣的拉著他走開了。就在轉身之間,我捕捉到這個熟悉的男人的眼神 ,是蕭若雨!四目對視,他的眼神充滿了狼一樣的狡黠。我的臉刷的一下紅了,渾身都在哆嗦,神經突然崩裂!
正在幫我孩子試衣裳的東北人急的直喊 :“看,孩子穿上多好看 !” 我沒有理會,呆滯的腦子裡充滿他的影像,淚水不爭氣的從臉上滾落下來 。良久,我才偷偷的擦乾眼淚。“是的,真好看! ”喇叭裡飄來一首 歌:“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我知道,有一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 也許是上天的旨意,派人送來這不解渴的心靈雞湯來安慰我 ,但對我卻是無濟於事 。
第二十六章 痛離村莊
汾陽撤縣設市緊鑼密鼓敲響之後 ,市委加快了對城市的瘋狂改造 ,一座又一座煙熏火燎的舊的建築 ,隨著一聲轟炸,瞬間夷爲掩埋了無數廢墟的平地。高大的、像徵著城市文明的摩天大樓, 又在轟隆轟隆的日夜奮戰的燥聲中拔地而起。無數辛勞的城市設計師們 ,用他們的心血 、激情和汗滴一起 ,奮力的打造著 這場掩埋歷史的滾滾春潮 。
我和姑姑踩在這霓虹閃爍的輝煌燈影下 ,突然姑姑立住腳,推開一間豪華的水晶間走了進去 。“這就是我原來開飯店的地方,生意在汾陽最紅火,我的根哎 ! ” 她像一個神經質 ,感嘆著 ,在鏡子前駐足了一會兒 ,又跟其間老闆寒暄了半天 ,用纖細的手指橫掃了一下一塵不染的眉毛 ,抹著滿臉淚滴的臉 ,推開玻璃門 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 。如今這裡的地盤已不屬於她,她曾是這個市中心最高傲的商人。
天上的月影和地下的燈火一起共振 ,把來回行走的人羣和車輛在地面拖成 長長的虛影;滴答滴答的鐘擺 ,搖晃著長長的指針,像一把鋒利的剪刀 ,把每個人的人生剪影咔嚓剪下,疊成一摞,丟在無數個時光機的縫隙裡 ,又變成長長的金手指 ,指向遙遠時代的我們 。
百貨大樓人海如林的繁華舊時代,猶如一座徐徐下降的墳墓 ,已被時代的大鐵鍬埋在地殼,從它的表層打起一座沉重的地基 ,託舉著可以容納萬人的華麗商城 。那地面灼灼閃光、光潔可 鑑 ,奢盡豪華之氣簡直不可以單用金碧輝煌來形容 !
農村的村村通水泥路工程也在井然有序的進行 , 人們浩浩蕩蕩的揮灑著滿腔激情,偌大的戲場像一隻急於抖動羽毛的孔雀 ,巨大的剷車把臺下推起一堆一堆的黃色土坡 ,準備把公園擴建成一座空前浩大的娛樂場所。在已經雕鳳琢龍的戲臺上 ,又畫蛇添足的拉了一道新的捲簾兒 ,它像一個被扭曲的攝魂怪,瀟灑的揮起指尖輕輕碾碎了飽經風霜的過往 。
蕭若雨zhuang yan地站在土坡上, 像最有發言權的神鵰。站在這裡四下俯瞰,可以一眼望穿他的家 ,隨手伸開指尖,便可以直指向他家的通道 。他手挽著柳柳興奮的在臺下看戲 。這並非第一次 ,還有更驚悚的故事曾發生在這裡。兩人之間一場又一場雨幕撐傘的傾心熱浪一次又一次成功上演,像無數散發著清香的果脾汁兒倒進他們的胃裡 ,默默的發酵 著……
他尾隨著她,在一堆即將被新的智能終端取代的垃圾光盤中叫賣著……
而我和他之間 ,早已孤立成兩個獨立的個體,他是他 ,我就是我 。“縱有千種萬種風情後我不與懷抒遠, 只留土高洞庭,鋤一汪清水;把畫中的你拭去,我獨自倚遠欄桿……”
我是親眼 看著他把柳柳領進他的世界,其樂融融的享受一家親——我一個多餘的人淒厲的站在他們院子的窗外,看著屋裡親熱的他們,第一次感到失去親人、作爲一個外人的孤獨!看著一雙 無情的手將我隔離在那奢華的“”皇宮”窗外 ,無限膨脹的宮牆,擺著陰森森的嘴臉 ,像瘋狂的撩開 巨大幕布的5d,以排山倒海之勢 ,撐開越來越厚的熊掌向我壓來 ,我快要窒息、吐血 ,就像醫院心電圖突突跳動了兩下的病人,快要僵死過去 。這或許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那種衆叛親離悼心疾首的感受,那種獨自下嚥苦膽汁摘膽剜心的滋味,又有誰會體會得到呢?
我失魂落魄的搬離了那個村莊 。那個溴氣騷悶、 窒息的像泥塘一樣的村莊,還有那個埋葬了愛情的墳墓一樣的公園 。整個村莊變成了一張黑色的網,網下罩著一個幽深的無底洞 ,我真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 ,就會被水草纏住,或者被爛泥拖入水底。水底生長出冒著尖尖黑刺的荊棘 ,一不小心就會串出來聳立你的 頭部 ,無數黑色氣流唰啦唰 啦捲曲著、嚎叫著向深淵扭去。
電影裡那映襯黑暗的背景音樂沒有及時響起來,以引起觀衆共鳴。這是真實的世界,現實終歸是現實。
“春已盡,秋又來,孤獨夜裡空徘徊 ;
等待 等待再等待 ,是雨是淚 總是愛 ; 人兒啊 ,人兒啊 ,請別人真愛的心變空白…… ”
第二十七章 碎片剪輯
無論步履如何 蹣跚,生活還得繼續 。
從全屋最惹眼的、 重於泰山但信號像點豆子一樣沙沙作響的 壓軸彩電,到隨意換臺可以刷一夜的超薄液晶 ; 從滿大街的固定電話 ,到把人 打造成小雞啄米似的 低頭一族的智能手機 ;從招搖過市的摩托車到比城市垃圾還多的私家車 ,中國的GDP從保7的4萬億 、經過十三五規劃的十年脫貧攻堅 ,全面吹響了建成小康社會的收官號角 。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鼓著磅礴的豪情 ,一夜之間疾如旋踵般聳入雲天 。汾陽城的天空 像一個巨大的天堂 ,人們乘坐著時代的摩天輪暗流涌動 。在人們一手打造現代文明的同時 ,在遮掩了半邊天的大樓的強烈對比下,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個渺小流動的螞蟻 ,他們被多如牛毛的摩天大樓圍成井底之蛙 ,怡然自得的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天空 。快若劍拔的時代速度,挑戰著人們的神經極限 。
眼光銳利的鄉下人隊伍,脫去了俗氣的外套,帶著他們的後代, 瞪著讒言欲滴的目光 ,緊盯著城裡光鮮亮麗的外衣 ,敏銳的嗅到了城市脈搏的跳動旋律 ,“飛流直下三千尺 ”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浩浩蕩蕩的展開了一場新的農村圍攻城市的 新型精彩戰役 。
新的十四五規劃在時代凱歌中轟然奏響 ,蕭若雨毅然把摩托車換成了新能源電動汽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引人注目的他,也穿上了厚厚足可以遮掩視線的“魔衣 ”,逃離了我的視線 ,也永遠離開了我的生活 。
關於他的無數碎片的剪輯 ,只能從傳說中繪製、拼集 ,經過記憶中打磨、翻轉 ,浮現在我幻如夢境的大腦屏幕中 。至於真實 ,是消失在了陽光照耀不到的、無影無蹤的地方 。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他在馬路上 叉著摩托車,便像看見一個稀有物品一樣 ,積極的過去追問 。他冷冷的說 在接老婆回家 。“老婆 ”,兩個重如千金頂的大字,一下子敏感的砸傷我的神經 。我陰雨般的愁緒就像悟空 突然墜肚“大鬧天宮” ,幾欲掙扎卻又無可奈何 !但對一切黯然神傷到我的東西 ,哪怕我會去死 ,他早已漠視!婚姻,早已把他打造成一個 對內熱火朝天、對外卻冷若冰霜的機器 ! 他只圍繞他的軸心——他的老婆、孩子在轉動!
猛然間,我擡頭凝視他 那雙傲視的、已消失掉陰鬱的目光 ,他的眸底 明明深藏對他妻子專屬的溫情 ! 只是不易顯露罷了! 我彷彿看見了 那個幫我縫鞋、幫我推車 ,用摩托車的光線照著我前進的他 !我所望塵莫及讒言欲滴日夜渴望的朝朝暮暮,我超凡脫俗的洞悉能力 ,像淒厲的風悲涼著我的心 ! 卻沒有能力來改變自己 !
在夜幕蒼涼中,我把感傷的信封壓在他家的出水口,他卻如茫然不知 ,他只搪塞說自己很忙 ,便行色匆匆乘著朝霞遠去 ,像路人一樣消逝的無影無蹤 。
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以後把我當成妹妹看 ,像說一句毫無用處的廢話。我知道它輕如鴻毛,只是他給自己找個良心的安慰罷了。至於情人變兄妹的轉型,自然像捧著一堆泡泡或空氣,根本就是莫虛有的謊言!試想即便是兄妹,他對我會有那種血緣關係的真正親情麼?當時的我卻是無盡傷心,怎一句“妹妹“就將我打發 !他無動於衷的看著我的淚如潮水般涌出 ,像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墩,又像個看客,這次,他沒有再用“象牙嘴“傷我,而是站在我的角度,慢條斯理地吐出那句深入人心的體貼入微的臺詞 :“難道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愛 ?!” 此刻令我驚詫的是,他的貼心話語是足可以驚世駭俗的!只是如果沒有另一個女人的出現,他也不會表現的這麼虛僞!但即使這一刻,他會過來擁抱我,也不過像“心懷鬼胎”,反而更不真實!原來對於我心裡的一切 ,他是心知肚明的 !從這一刻起 ,我對擁抱有了一個像“登天摘星辰”一樣的渴望 !
那個瘋狂爲他織毛衣的我 ,以及同樣在異地尋找龐龍光碟的他 ;那個倚靠摩托車,目光蕭瑟、神情專注的聽著《杯水情歌》100遍的他,那個把《披著羊皮的狼》浸入心底的他,以及同樣醉心於《心醉》100遍的我,痛哭流涕 沉浸於《癡心絕對》的我 。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默契 ,我們的悲哀, 我們的纏綿, 我們的用心良苦 !
激情澎湃的歲月,已悄悄的成爲過去式,而我一直活在浸豬籠一樣的痛苦折磨裡 。竟然是在一位哥哥的重磅提醒下,才覺得他對我的鼓勵多麼重要!“人是一直往前看的,停滯就像絆腳石!”原來我一直活在過去,無法走出痛苦,已經不知道明天的概念是什麼了!哦,對了,我忘了,蕭若雨好像也說過,“過去我是真的愛你……”“過去?怎麼會是過去?你才結婚幾天,怎麼就把我看成陳芽老調的過去?”我真的恨不能跑過去抽他幾個耳光!原來心的叛逆是多麼可怕!原來是痛心堵塞了我的血管,我心梗了!我思維停滯了!我被時代的車輪甩到溝裡去了, 原來痛心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
而 我手裡死死攥著他第一次送給我的那個幻想 兩個男人愛自己的一本誘導型的雜誌 ,像一個被折磨成抑鬱癥的瘋子 ,沒有人會來同情我 !沒有人會爲我擦乾流不盡的淚水!
在他站在那雪地皚皚冬日裡脫下那個溫暖大衣 給我披上的一瞬間,已將一個大大的魔咒悄悄的貼在我的後背,一個大大的“碎” 字,已劃過銀白的夜空 ,貼在時光的標籤裡! 再見了, 心愛的男孩兒 ,也許 就像你說的,我連在你的墳前爲你燒上一炷香的勇氣 也沒有了 ,但請記住:有個女孩叫清水,她曾經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
“呵~,我是水杯你是水;
呵~用愛守護你心扉;
呵~離開你我會破碎;
呵~不做寂寞的空杯……”
你聽,全世界最動聽的祭奠愛情的葬歌響起來了,沒有一首歌比它更貼心更令人陶醉 :
望著你安睡 ,就像望著一朵玫瑰 ,
月光的清輝 晚風的輕吹,
讓你顯得那樣美 。
桌上放了一杯水 ,是你親手端來的。
小小的水杯, 深深的感慨,
我都覺得 特別珍貴 ,
真的願爲你受罪 ,
只要你快樂的飛 ,就算爲你負累,
就算爲你憔悴,心裡也是幸福滋味 。
和我心愛的人相依相偎 ,
還有什麼會比愛情更美 ……
第二十八章 再吻心愛的你
劃過清冷孤寂的星空 ,
我如醉如癡的翻騰空 舞,
用血痕劃出一道流光溢彩的刻骨弧線 ,
如流星 撞擊碎石的殘痕。
掠過沉淪誘惑的沼澤,
我情不自禁的跪舔那朵泥濘深處的芬芳 ,
因爲我深信那誘人的花蕊清香裡 ,
一定有著醉心的甘甜 。
————你那美麗的陷阱 ,是我末日的天堂 。
當我的翅膀瞬間被黏住的那一刻,
我才恍悟這不單是殘忍的臣服,
而是血與痛的掙扎,
是迷失與絕望 的苦果。
你的溫牀是我致命的創口,
直到風雲驟變的你突然捲起四處揚?的狂塵,
欲蓋彌彰的向全世界 掩飾你罪惡的兇殘,
我才真正認識了你 ——
也許 原罪不是你,
或許是情理與法理的冰火不融。
第二十九章 魔音 .
有一天晚上,踏著 城市的花紅柳綠, 我出來尋找我的孩子, 這時候閃過來一對男女, 談笑風生, 一個男人騎著摩托車,那個女人穿著黑衣服, 他們幾乎是肩並肩齊頭並進,霎時 從我身邊疾馳而過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是他 !蕭若雨!他沒有看見我 ,也許不是 的--他是不屑於看見我 !幾天前我見過他,他打量我的眼神,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冷漠 !我猶豫的看著他,看著我愛的他 ,心酸塗了一地!我真想對他說:“你不要這麼做!我要你靠近我 ,抱著我,好好愛我 ! ”
這時候 ,天空突然飄來一個婉轉的磁音,那是能治癒傷口的動聽的好聲音。
”喬峰哥哥!我看見你了!”我驚喜的呼喊。
他如一陣風捲來, 溫馨的對我說 :“不要難過 ,我的情深 你若懂 ,你又何苦讓自己再次的不開心 !我的情深 你若懂 ,你又何苦讓自己再次的絕望!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還有事兒要找我 ?你是不是還有話想對我說 ? ”
”沒有,親愛的哥哥, 我謝謝你 !我們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說:”唉!”“
”錢我還不上了 ,因爲我根本就沒有 。”我哭著說。
他溫柔的安慰 :“我不說這個 ,我只是是說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兒要找我? ”
我仍傷心的說 :“沒有 。你就是那個留下來患難見真情的 最寶貴的貴人,只有你對我最好 。” 可是剛聽完 我說‘沒有’,他就遺憾的飄遠了。
第三十章 情人節的禮物
情人節的夜晚 ,東北人風風火火的跑來,送給我一朵玫瑰 ,並掏出一個銀光閃閃的戒指。
“我不要!”我拒絕了他 。
“很好看的,戴上吧, 它是我的一片心意。 這是我花了五天的辛苦爲你專門買的,留著做個 紀念。”
“可我不能隨便要你的東西 。” 我知道他是對我用心的,那個雨天,很晚,我做活回來,他到街上接我,我假裝沒聽見,也曾多次拒絕他的禮物。我這顆心,早已被長期的冷漠冰封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不知所措,這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享受過溫暖了 ,突然有點不適應了 。
“將來有一天我老了,一定要來汾陽看看我心愛的女孩。” 他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我眼裡閃著淚光,沒有說話。
爐火的光照耀著滿屋,燒紅的碳粒在火中嘶嘶作響 ,我卻只感受到了窗外逼來的寒氣。
糖衣裹著的泡沫,終究會破 ; 鑿壁偷光的愛情 , 終究會散;現實枷鎖,無法掙脫。慾望的天堂裡沒有心靈的永遠升級,有的只是心靈的無限抑鬱!我像那隻快樂王子腳下凍僵的候鳥,任殘冬寒雪用盡殘忍來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