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整個開封,茶餘飯後談及的都是那個其貌不揚的賀樓生。一連幾日,慕名而來的江湖好漢絡繹不絕,刀譜什麼的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心裡盤算的都是怎樣打敗賀樓生一戰(zhàn)成名,只是那賀樓生甚至都不需要休息,如此狀態(tài)下能在他‘劍’下走過三招的都聊聊無幾。
依規(guī)矩,連續(xù)守擂十日,便是最終勝者。賀樓生守擂臺第十日,這一天,演武場烏壓壓的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看看是哪一位前輩先忍不住跳出來拿下賀樓生,畢竟還沒有幾人能頂得住霧隱雷藏絕世刀譜的誘惑。
昨夜一場大雨,將演武場沖刷得格外的乾淨。賀樓生站在擂臺中央,埋著頭,四尺長劍立於身前,腳下一灘水漬倒影出緊鎖的眉頭。
遠處那黑衫女子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臉上掛著一方黑絲巾,及腰的長髮,人羣中格外的顯眼,而不同的是,身旁多了兩名七尺背刀大漢,任憑人羣擠兌,兩人鎮(zhèn)定自若呼吸均勻猶如兩座大山般巋然不動,一左一右將黑衫女子護在中間,愣是在摩肩接踵的人羣裡騰出周身三尺空閒之地讓黑衫女子能活動自如,且看樣子兩人的武功似乎也不在賀樓生之下。這級別的護衛(wèi),此女子身份定然不一般,若是那晚硬要將他們三人留下,恐怕不費吹灰之力。
看著徐一航與黑衫女子兩人一直對視,眼裡完全沒有了旁人,徐珊珊心裡莫名的不愉快,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徐一航大腿上瞪道:“哥,還有心情看姑娘呢,這最後一天了都,半天過去了都沒有人敢上臺,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還能有什麼打算,這賀樓生的‘劍法’,要是沒有像老乞丐那樣的江湖前輩出手,還有哪個江湖新秀敢出來他一戰(zhàn)了?
徐一航看了看古三刀一臉奸笑道。
“前輩,這人的劍法這麼高明,你不打算上去過兩招嗎?”
古三刀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口回絕:“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前輩,今兒可是最後一天了?”
古三刀無非就是想與正宗的霧隱刀來一場比試,擱誰比試都是比試,只不過要將一套刀法練至登峰造極的境界,沒有個一二十年的功夫是不可能,而像賀樓生這樣的高手,刀法已經成熟,出招多多少少都會形成了自己的一些小習慣,難以練成純正的霧隱刀,已年近半百的古三刀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了,只有徐一航這樣的還沒有養(yǎng)成出招習慣而且悟性又高的人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力將霧隱刀練至登峰造極之境。
古三刀一掌按在刀譜上,瞪道:“承諾是你許的,又不是我許。失信與天下豪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刀譜?沒門。”
徐一航無奈的只能寄希望於老酒鬼了,一臉迷之笑容表現出他最嗤之以鼻的恭維道。
“白大俠?!?
老酒鬼拎起酒葫蘆抿了一口小酒回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失信的又不是我。刀譜?沒門?!?
“嗨。你個糟老頭子,這比武不是你答應的嗎?”
“我答應什麼了?我答應讓你拿刀譜做局,又沒答應幫你打架。”
徐一航這給氣的,指著老酒鬼就罵道:“你個老不死的,要不是我不會武功,我能求你?”
老酒鬼上下打量一番質問道:“你是沒有內力,劍法還在,這叫不會武功?再說了,擂臺上只論招式不論內力,規(guī)矩還是你定的,你爲什麼不上去?”
一語中的,徐一航突然醒悟,自從練了易經經,雖然內力沒了,丹田毀了,但是對武功招式耍得卻是更得心應手,既然大家都不能用內力,未必不能一戰(zhàn)。再說了,他就不信這兩個老前輩會放任這個賀樓生贏下擂臺,自己若不上又怎麼給他倆臺階下呢?
徐一航拍桌而起憤道:“行。我上就我上?!?
古三刀一把將他的長刀丟到桌子上一臉不屑道:“喏!借你用一下。”全程看都不看徐一航一眼,似乎很有把握,完全不擔心沒了內力的徐一航會出現什麼意外。
小葉青聽得有些雲裡霧裡的,沒了內力?對於習武之人來說那就是廢了,一把抱著徐一航的胳膊急問道:“徐大哥,你受傷了嗎?”
徐一航能明顯感受小葉青內心的急切,雖說珊珊待他猶如親妹妹般,但是從離開黃沙峪那一刻起,自己纔是她內心的唯一依靠。徐一航抓了抓她的小腦袋安慰道:“說來話長,沒了就沒了,又死不了人,大家都不能用內力,放心吧!”
說著拿過珊珊的長劍慢慢悠悠的朝上擂臺走去,還不忘回頭嘲笑一番古三刀道: “瞧不上你那破刀?!?
小葉青那無處安放的小手按在徐珊珊的肩膀上喊道:“徐大哥,爺爺說天下武功就只有兩招,一攻一守。”
一攻一守,說起來倒是簡單,但是能真正領悟出來的恐怕早已獨步天下了。
徐珊珊卻是一點都不擔心,輕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擔心,徐大哥鬼著呢!傷不到他。”
其實用古三刀的長刀去對戰(zhàn)賀樓生的長劍確實更有勝算些,但畢竟是人家的佩刀,萬一砍壞了也不好交代,而且珊珊的劍用著更順手些,就是一個大男人持一柄精緻的紅色的劍看著總有那麼點彆扭。
而更彆扭的是,別人上臺都是費盡心思來一個帥氣的姿勢引人注意,而徐一航卻慢慢晃悠著就三步臺階愣是走出了五步的感覺,讓臺下的人看著都替他著急,恨不得衝過去給他屁股上就是兩腳。
“徐公子,你毫無內力,如何與我對戰(zhàn)?”以賀樓生的武功,自然是看得出來徐一航沒有內力,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毫無遮掩坦然質問道。
臺下有不少都是在黃沙峪上見識過徐一航武功的人,這突然間沒了內力,一時間各種猜測層出不窮,更有猜測徐一航是偷偷練了霧隱刀走火入魔導致內力全失這纔將刀譜公之於衆(zhòng)。
黑衫女子聽著那些雜亂的各路猜測,心裡也是有些疑惑,徐一航看著並不像莽撞之人,一個沒有內力的人怎麼敢上臺?雖說不能使用內力,但是有內力和沒有內力是完全不一樣的,至少在體力上就差了一大截,他徐一航怎麼敢?
卻徐一航不慌不忙的拔出長劍,笑道:“解釋一下,我是沒有內力這不假,但是劍法還在。請賜教?!?
賀樓生不以爲然,劍法尤在又如何?一個普通人縱使劍法再精,那速度、力量還有反應都是硬傷,如何與他一戰(zhàn)?
“請!”
賀樓生說著拔出長劍,雙手緊握劍柄,一躍而起,現在已經完全化劍爲刀,毫不掩飾。猶如猛虎下山般一劍劈向徐一航,這氣勢像是不留餘力,求的是一劍制敵。別人不懂賀樓生的力道,臺下的獨孤雲川是最瞭解不過的了,這一劍他自認如何都擋不下得,不由得爲徐一航捏了一把汗。
只見徐一航擡腳往後挪了一步,那劍鋒在眼前斬下,只聽‘錚’的一聲,劍刃閃出星許火花,腳尖前的青石磚猶如豆腐般被整齊的斬成了兩半。徐一航忍不住讚歎一聲:“好劍。”
賀樓生撩起長劍連續(xù)幾個前滾專攻下盤,徐一航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後撤,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就好像兩人排練了好久,在默契的配合著表演似的。
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每一招攻擊徐一航都輕鬆的躲過。就算是獨孤雲川,賀樓生也不覺得這麼費勁。這時賀樓生不得不從新審時度勢了,徐一航一個勁躲閃,他每一劍都是使出了全力,這樣只會徒耗他的體力而已,而且他引以爲傲的快刀,似乎在徐一航眼裡猶如蝸牛一般。
“徐公子,你要這樣躲到什麼時候去?”
不躲能怎麼辦?賀樓生力量與速度兼修的高手,徐一航可是親眼看到獨孤雲川戶口都被震到撕裂,自己要是硬接上一劍恐怕已經躺下了。
“在下沒有內力,怎敢硬接?”
這時賀樓生將長劍收在身前,轉攻爲守,坦言道:“公子這身法在下佩服,不使用內力,在下自認無法傷到公子。接下里請公子出招。”
如此坦然,與那些追殺他的東瀛武士截然不同,徐一航心裡不由得有些失望了起來,憋了一眼黑衫女子,此時的她已然不像之前那般鎮(zhèn)定了,眼神裡說不上覆雜。
徐一航看著突然轉攻爲守的賀樓生,一時間他也沒什麼好的想法,雖說修習了易筋經,劍法確實快了很多,但是像獨孤雲川這樣的大弟子都沒能對賀樓生造成一絲威脅,他又憑什麼呢?
兩人尬了一會,徐一航支支吾吾的開口道:“要不?咱們都下去休息下,喝口水?”
賀樓生一聽,整個人懵了。這是什麼操作?比武還能這樣的嗎?
“???。。。哦!好!”
兩人就這麼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走下擂臺,因爲是同時下擂臺,就不分勝負。但是,這把臺下的人都看迷糊了,這是什麼情況?都還沒有正兒八經的的對上一招就下臺了?
徐一航回到桌子邊,把劍一丟,拿起茶壺就是一頓猛灌。
急促道:“喂!老頭,你快教我兩招,那個賀樓生他說他不攻了,他不攻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打了,這沒招了我拆什麼?。 ?
以往比武,徐一航都是見招拆招,尋著破綻方給對手一擊,很少主動攻擊別人,這擂臺上總不能像打羣架那樣亂砍吧!
老酒鬼也是被問懵了,第一次有人問這種問題,關鍵是他還不知道怎麼回答??戳丝垂湃对囂絾柕溃骸斑@神刀堂有沒有教這種情況該怎麼辦?。俊?
古三刀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嗯嗯啊啊一頓比劃回道:“你就刺他,刺他?!?
“那他擋住瞭然後又不攻了我要怎麼辦?”
這謎一樣的回答,神一樣的提問。
這又要怎麼回答?古三刀無語,索性攤開雙手脫口回道:“那,那,那。。。。大家都不動手相安無事皆大歡喜了?!?
徐一航一臉嫌棄道:“枉你們活了半輩子的前輩,連一招攻擊人招式都不會?!?
古三刀看了看老酒鬼說道:“說你呢!”
老酒鬼抓頭撓腮的回道:“這個,,我還真不會?!?
眼瞅著賀樓生又走上了擂臺,徐一航急得想熱鍋上的螞蟻,總不能兩人臺上大眼瞪小眼,就看誰先眼睛酸吧?
抓起徐珊珊的手一臉正經的問道:“珊珊,你教我兩招。”
徐珊珊一臉懵回道:“?。磕俏覀兠看伪仍嚥欢际悄阙A嗎?”
“可是都是你先出手???你就教教我怎麼出手就行了?!?
“??!我、我、我 也不會?。 ?
這時小葉青笑道:“徐大哥,這有什麼難的,你就刺他啊,擋開了你再刺,一直擋就一直刺。反正他說不攻擊你的,就算突然又攻擊你了你再躲開就行了?!?
這好清晰解釋。
此時賀樓生已經站到了擂臺上,徐一航也不得不拿起劍似懂非懂的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走到擂臺之上。
賀樓生拔出長劍雙手緊握劍柄架在胸前做出防守的姿勢說道:“公子,請出招?!?
徐一航看了看小葉青,突然想起黃沙峪上葉青劍指蒙面人那一幕,完全沒有任何招式可言,就是單純的提劍指人腦門上,就讓那蒙面人求饒了。心想:若是自己無招,那對手又怎麼拆?
閉上雙眼,將意念完全注視在劍上,視周遭一切如無物,再次睜開眼,眼裡便只有手中長劍和眼前的對手,似乎進入了某種無念狀態(tài)。徐一航緩緩拔出長劍,提起,劍鋒就從賀樓生架在胸前的長劍邊猶如蝸牛般慢慢刺過去,劍刃相互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劍尖慢慢的抵到賀樓生的眉心。
賀樓生雙眼盯住止在距離眉心只有一寸處的劍尖突然就懵了,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招,就這樣的速度,恐怕連只蝸牛都刺不到吧!這是認真的嗎?
賀樓生疑問道:“這是什麼招?”
徐一航淡淡回道:“閣下該如何拆?”
提劍指人家腦門上,這根本就算不上招式吧!賀樓生也是不知所措,本能的揮動手中長劍將徐一航的劍劃開。徐一航瞅著劍刃擦出一星火花之時,學著葉青將劍撤回再刺過去。然而,葉青一劍能破八百精甲的功力豈是他這樣都後輩可比的。還未撤出兩寸,長劍已經被賀樓生那渾厚的力道震開。
徐一航靈機一動,既然功力不足就用劍鞘來彌補,借力一個轉身,左手挽起劍鞘又抵到了賀樓生眉心。這一下完全就是順勢卸掉了賀樓生的力道,加上他自己用力過猛,差點被自己的力道絆倒,待緩過勁來時,猛然的就看到一塊赤紅色的劍鞘抵到了眉心,這著實嚇了一跳。長劍一揮,將劍鞘擋開。而這次徐一航瞅著揮劍的動作,提前將劍鞘收回,待長劍揮過眼前,右手提劍快速抵到賀樓生眉心。
如此連著幾次,賀樓生也是有了防備,這次不再揮動手臂,僅靠手腕的力量揮劍格擋。然而,徐一航似乎掌握了這招的精髓,連自己都不知道是預判還是真的能快到可以收放自如。賀樓生轉動手腕的瞬間,長劍撤回半尺,剛好避開賀樓生的劍鋒,待劍鋒揮過,又刺了回去,再次抵到賀樓生眉心。此時的賀樓生已然來不及揮劍,只能後撤半步拉開距離搶的一瞬的時間來翻轉手腕。而徐一航此時似乎完全預判了他的每一步,索性將劍鞘背到身後,單手持劍,步步緊逼,劍尖始終在距離賀樓生眉心一寸和半尺處來回收放。賀樓生邊退邊揮劍格擋,然而不論他如何退如何擋,最後一下都是徐一航的長劍抵在他的眉心處,直到退到擂臺邊緣,退無可退。
瀕臨絕境的賀樓生最後一下臨危不亂,放棄了格擋,揮舞手中長劍橫砍向徐一航頸脖。只是,他的長劍距離徐一航頸脖足有一尺之距,徐一航的劍尖已經抵到了他的眉心。
全場鴉雀無聲,都注視著徐一航的長劍,他們都還理解不了不可一世的賀樓生是如何被這一招都算不上招式的劍招打敗的。
賀樓生不敢再直視徐一航的長劍,閉上雙眼,思索了許久,仍然沒有可解之法說道:“公子劍法之高,生平未見,在下輸了?!?
收起長劍,朝黑衫女子大踏步走去,沒有絲毫的沮喪,反而有些喜悅之意。那黑衫女子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帶著三人安安靜靜的離去??粗娜讼г谌肆t,此時的徐一航斷定了黑衫女子和那些武士肯定不是一夥人。
徐一航收起劍,心裡說不上興奮,沒想到散了內力,竟然領悟了葉青前輩那一劍的精髓,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當他要走下擂臺之時,才注意到人羣裡各角落零星的一些人都向他抱拳喊道:“徐少俠。”喊完就撤場了。徐一航不明所以,也只能挨個回禮。陸陸續(xù)續(xù)的,走的人越來越多,猛然間才發(fā)現,離開那些人似乎都有些面熟。然後是獨孤雲川,沈重心,百里登風這些武林高手。最後留下的都是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甲開始議論紛紛,徐一航也沒有再理會。
回到棚子下,看幾人表情都怪怪的,只有小葉青歡跳著鼓掌喊道:“徐大哥好厲害??!一招制敵,爺爺說天下最厲害的武功就是一招制敵,徐大哥天下第一?!?
徐一航撓了撓她的小腦袋笑道:“老葉青纔是天下第一?!?
“纔沒有呢!爺爺說了有一個人讓他用了兩招。所以他不是?!?
這好單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