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降正如指揮部預料的那般失敗了。

人類繁衍至今，不過是數千年的歷史，人類文明是建立在地球文明之上的，然而，萬事萬物兼有始終，有生必有死，這是既定法則。

作爲地球上的高等動物，與飛禽走獸之大不同，在於人所獨有的品性——信仰、尊嚴與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求知慾。

巴加內爾將軍不是人類的敵人，他是人類中的一員。

所承載的苛責的尊嚴，使得他選擇了最極端的路。他已經意識到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結局，並願意與他所深愛的國家與共。

馬理全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

他極爲自責。

最愛的草莓蛋糕也變得油膩得咽不下去了。他這才注意到，在甜軟的麪包外面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奶油，一個眼睛早就看到可大腦剛剛後知後覺的事實。

一支秘密的談判隊伍，從根特出發，乘坐低調的平民馬車，疾馳著趕到了勃蘭登堡。

隊伍的帶頭人康格里夫是位風度翩翩的紳士，也是愛國者。

城衛軍和警察故意冷落的表現，沒有讓他流露出一丁點惱火，他的言行舉止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充滿了對所有人的敬重。

康格里夫想要見到勃蘭登堡的市長。

“已經沒有市長了?！庇腥丝丛诳蹈窭锓虻挠焉茟B度上，好心告訴他：“現在是市民當家做主。”

“哦？”

康格里夫露出饒有興趣的笑意：“若是沒有市長這般權威的決策者，政府還能維持正常運作嗎？如果能的話，這樣的體制又是如何順利生效？”

“您看看就知道了。這我也不太懂。不過，您最好別逢人便說自己來自於根特，雖然名義上勃蘭登堡還在神聖羅馬帝國治下，可大家早就、早就不再……”

這人話音留白，點到爲止。

康格里夫理解地笑了笑：“謝謝您?！?

上一次，康格里夫來到勃蘭登堡就是半年前。還不算太久遠。對於物質流通和信息交換都顯得不是那麼快速的平行地球，半年時間並不會讓什麼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眼前所看到的，讓康格里夫格外留神。

距離鎮壓艦隊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首都布拉格從熱切關注，漸漸變成了冷處理。

大貴族們相互攻訐，黨派與黨派之間撕得不可開交，再加上根特像是提前得到了什麼消息，對於帝國首都催促他們繼續調查的命令，沒拒絕卻將其置之高閣，不加理會。

“一個月啊……”康格里夫有些想念他的老朋友巴加內爾，那是一位非常值得人尊敬的軍人。

他在想著巴加內爾被俘虜後會不會被刑問，被虐待。

他擔心極了，可這種憂慮決不能在敵人的領土上流露出哪怕半分，這支秘密的談判隊伍並非秉承皇帝的旨意，他們是自發集結起來，準備了大量財富物質，想將俘虜們用他們的方式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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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布拉格已經放棄了他們，但有信仰的帝國人民從來不會拋棄同伴。

勃蘭登堡的城牆從前只有4米高，現在變成了令人震驚的24米，站在牆邊擡頭仰望，脖子都快酸了。

通過安檢，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的能舉辦一次馬賽的黑色馬路，上面鋪著奇怪的石頭，青黑色，而且還塗滿了有規律的白色直線。

一種被當地人成爲電動摩托車的交通工具，取代了人力車和馬車。這奔跑起來聲音不大，但是速度極快的載具，展示出了最優秀的戰馬也無法匹敵的速度。

康格里夫這才注意到，馬路上還鋪設了大量金屬短樁。

有車輪的，就在平地上跑。還有一些沒有車輪，憑空懸浮的，就沿著那些金屬短樁飛馳，像是有無形的手正在託舉。

沿街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LED展示牌。

康格里夫當做是塗抹了稀有發光顏料的展示牌，上面寫著費解的標語。

“祝百日維新一階段工程圓滿結束?！?

百日維新？

康格里夫琢磨著這個字眼。

他突然注意到，勃蘭登堡城市裡的溫度，似乎要比城牆外的溫度要低上十幾度，從酷熱變成了令人神清氣爽的冰涼。

康格里夫細心地尋找到了護欄凹口處的冷氣出口。

“低溫來自於這裡……”

助手本傑明又被天上突發的巨響嚇了一大跳。談判隊的人紛紛擡起頭，嘴巴不禁長大，如同等待母鳥餵食的幼鳥。

一個巨大的金屬圓球，正在磁力作用下緩緩飄浮到半空預設好的運轉軌道。

圓球是由192個圓環同圓心嵌套的旋轉機械結構。

當它旋轉起來，便發出驚人的光亮，光亮僅僅持續了一瞬間就熄滅暗淡下去，但足以讓任何見證者深深銘記。

那起碼要一百個成年男人環抱才能抱住的圓球……談判隊一直等待著勃蘭登堡方面的外交人員，等到了夜色降臨，繁星點綴於星空的時候……

他們才知道圓球到底是做什麼的。

圓球發出了與白天相同的光亮，直視的話稍有刺眼，但低下頭，便能看到自己低垂的影子，左顧右盼，可見度與白天幾乎毫無差別。

康格里夫聽到有人發出哀嘆。

“那幫騙子，他們說太陽下山的時候就停工了……但他們又製造了一個太陽！”

工廠的煙囪煙塵嫋嫋。

白班的工人有秩序的離開了工廠大門，夜班的工人則從小門魚貫而入，接受安檢和體外消毒。

他們都是勃蘭登堡的市民，在遠征軍第一軍團製造的工廠中做體力勞動，每個月的薪水是90張流通卷。城裡奔跑的電動摩托的價格是400流通卷。

這對男人、尤其是年輕男人是肉眼可見的致命誘惑。

現在城裡的年輕姑娘已經看不上沒有“車”的小夥子了，在晚上趁著“太陽”還沒亮起時騎著摩托兜風，是年輕人中最時髦的消遣活動。

在城市管理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甚至偶爾還有地下車賽舉辦。

這些都是康格里夫搞不懂的東西。

他正蹲在路沿石旁，擡頭看著那個假太陽發呆。他本以爲是那些異鄉人待價而沽，故意不與神聖羅馬帝國和根特交涉。

現在看來……

他們根本就沒有與小蟲子打交道的必要，僅此而已。

康格里夫盯著自己的影子，由於處於正下方，影子幾乎成了一個看不見的點，他來到這裡的意義，也正如同影子一樣快要消失不見了。

終於，在晚上9點30分。

一個叫韓質的異鄉貴族說願意見見這羣自發的談判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