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山崇山峻嶺,延綿不斷,峰頭不高,但一座連著一座,山谷接著深溝,深溝連著絕壑,路路相通,谷谷互套,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地形複雜,的是兵家養息良地。
兩人雖日夜趕路,但一路上總有一些兵勇來騷擾,耽誤了時間,直到三天之後,才進入商洛山區。
一進商洛山,就碰到義軍的前方哨兵。兩人一打聽,知道老營設在山區深處的劉家寨,不敢停留,邊問路邊向劉家寨趕去,腳步如飛,心情也象腳步一樣越來越急。
日頭漸上中天,兩人奔得口渴,便在一處山頭坐下,只見迎面一座更大的山峰突兀而起,宛如一面大屏風,橫梗眼前。崖頭前探,聳頂尖頭,崖頭下面還斜伸出一塊巨石,比崖頭探出的那塊巨巖稍小稍短一點,兩塊巨石間隔七、八尺距離,遠遠望去,就象一隻雄鷹正傲立山頂,微張鐵喙,俯視羣峰。見到此等奇景,莊冰荻興奮得鼓起了纖纖玉掌,成小溪也是驚歎不已。
這時山下走來一位樵夫,成小溪忙抱拳施禮,問道:“老伯,請問這裡離劉家寨還有多遠?”
那樵夫望了望兩人,道:“你們是……”
“我們是闖王的貼身衛兵,在潼關時被打散了。”
那樵夫立時高興地道:“還有二十里。不過我勸你們還是多走幾裡,繞道而行吧。”
“爲什麼?”
“這山腳下那座村鎮看見沒有?”
兩人順他手指極目望去,果見對面那座山峰下的松木空隙之間隱隱露出一些屋角房檐,若隱若現,若不注意,還真不易發現。
“那是什麼地方?”
“那叫鷹嘴鎮……”
不等他說完,莊冰荻拍手叫道;“那麼那山峰一定叫鷹嘴峰,那山崖叫鷹嘴崖了?”
“正是。這鷹嘴崖是我們鎮的一大勝景,平日遊人不斷,連闖王也來遊過,但近日鷹嘴峰卻突然鬧起了鬼,遊人都是一去不回,無影無蹤,人屍俱無,弄得人心惶惶,鷹嘴峰上也斷人跡了。我們也只好到這遠山上來砍柴。”
莊冰荻瞪大了眼睛,道:“鬧鬼?我不相信,世上哪有什麼鬼?”
那樵夫道:“是啊,闖王也不相信,還一連派了六個高手進山捉鬼。但一連捉了三次,鬼沒捉住,那六個高手卻再也沒有回來了。”說著說著,就滴下了老淚。
兩人吃驚不小,同時想到這鷹嘴峰定有古怪。成小溪道:“老伯,給我們說說這事的經過。”
那樵夫道:“半個月前,先是我們鎮中一個放牛的小孩失蹤,緊接著一個上山砍柴的樵夫也失蹤於鷹嘴峰,此後怪事不斷,凡是上了鷹嘴峰的,沒一個再能回來,外地來的遊客也是一樣,還有一位闖王的士兵不幸誤入鷹嘴峰,也一去不回,消失得無影無蹤。闖王得知此事後,立即派了兩個高手進山捉鬼,約定給他們三天三夜時間,不論他們抓沒抓到鬼,都要下山來。可三天三夜過去了,山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闖王緊接著又派了兩個高手,也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回響,只等三對,上山的第一天就聽到了一聲慘叫,顯見他們都已遇難。闖王派去的高手,一對比一對厲害,這第三對派上去也只一天便全遇難,可見此‘鬼’的厲害。一連九天九夜,除了聽到一聲死者臨死時的慘叫聲外,毫無收穫。闖王不願再犧牲戰士的性命,已決定派大軍來掃蕩鷹嘴峰。鷹嘴鎮的人都戰戰兢兢,認爲這是天神對他們的懲罰,天天祭鬼,以祈求天神能寬恕他們。唉,真是沒辦法。”
成小溪道:“謝謝老伯,我們要立即趕回老營,告辭了。”兩人下了山頭,來到鷹嘴鎮。
從鷹嘴鎮看鷹嘴崖,更加高而險峻了,峭壁千丈,一覽無餘,從下面看得久了,頭暈目眩,雲動崖轉,那鷹頭彷彿直向自己壓下來似的,讓人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感。兩人神馳魄奪,不敢久望,不禁暗歎大自然的神奇,確非人力所能比擬的。
成小溪道;“這鬧鬼之事就發生在闖王身邊,此事蹊蹺,說不定就是洪承疇派來的暗殺先遣隊搗的鬼。”
莊冰荻裝作深思熟慮的樣子,搖頭晃腦的吟哦道:“此乃闖王榻側之隱疾,不得不除也。”逗得成小溪笑了起來。
出了鷹嘴鎮,直奔劉家寨。以兩人的腳程,全力奔馳,不到半個時辰,劉家寨已遙遙在望。
忽聽得得得聲響,一騎快如迅風般疾馳而來,奔過之地騰起一股股灰塵。來人身穿義軍衣服,騎得很急,連甩馬鞭,趕得那匹駿馬一點兒也不得喘息。那馬直向兩人衝來,竟沒有避讓的意思,兩人急忙閃過一邊,讓那匹馬閃電般地飛馳而過。
忽然又是一陣馬蹄聲,兩人透過塵霧,看見又有四匹馬從劉家寨馳出,快馬奔來。那四騎倏忽間便奔至兩人面前,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小將打了個唿哨,四騎一分,分據東南西北,將兩人圍在當中。那小將拔出佩劍,雙目中怒火熊熊燃燒,似乎要將兩人燒死烤焦似的,怒吼一聲,一個鷂子翻身,飛身而起,半空中撲向成莊兩人,長劍旋起一朵朵炫人的劍花,帶著凜凜寒氣、閃閃劍光當頭罩下。他一動手,其他三人也同時飛身出劍,分從三方夾攻而至。四人身手都極是不凡,特別是領頭這一個,劍勢下擊,劍蹤不定,已達到極高的意境。
成莊兩人大驚,不及細想,齊拔劍應敵,霎時間劍氣漫天,寒光遍地,在兩人身周築起了一道無形劍牆,將四人的攻勢全封在門外。在這一瞬間,兩人也已認清四人的面目,一招過後,齊抽身一退,叫道:“雙喜弟,是我們。”
那小將紅了雙眼,見一擊不中,還待再攻,突然聽到對方叫自己名字,不由一愣,定睛細瞧,纔看出是自己的好朋友成小溪和莊冰荻,不由驚喜交集,叫道:“原來是成大哥和莊姐姐,那個刺客呢?”
成莊兩人齊是一愣,道:“什麼刺客?”
那小將是李自成的養子李雙喜。李雙喜道:“我們就是追刺客來的,到了這裡,見到你們,還以爲你們就是刺客呢!這一下,那刺客一定跑了。”面露沮喪之色。其他三個親兵道:“那刺客是來刺殺我們闖王的,一刺不成,他就騎馬跑了。”
成小溪心中一震:“刺客已出現了。”笑道:“那刺客是騎馬的,又是一人,那必是剛纔我們碰到的那人了。你們明明知道那刺客是單身騎馬的,又怎會賴在我們頭上?難道你們急昏了頭,連刺客是一人是兩人,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了嗎?”
李雙喜臉一紅,道:“人家急都急死了,你還取笑人家。”
成小溪道;“你快帶我們去見闖王,我們有要事要向他彙報。”
李雙喜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向劉家寨緩緩馳去。六人不刻便到了劉家寨。李雙喜帶兩人到老營駐紮之地,向闖王住的一家宅院奔去,一進了門就大喊起來:“小溪哥和荻姐姐回來啦。義父,小溪哥和荻姐姐要見你。”隨著他的喊聲,身材魁偉、面目英氣勃勃、威風凜凜的李自成從內院跨出來。成小溪和莊冰荻忙雙雙搶上,跪倒在地。
李自成三十一、二歲,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副標準的草莽英雄形象;雙目中精光閃爍,顯示出他充沛的精力、精湛的武功與深謀遠慮的智慧。李自成扶住兩人道:“可把你們盼來了。快屋裡坐,屋裡坐。”神色間平易近人,殊無傲氣凜人之氣。
莊冰荻是高夫人的貼身女將,沒見到高夫人,忙問道:“夫人呢?”
李自成臉色微變,道:“你不是跟她在一起的嗎?”
“突圍之中,我與她們打散了。”
“這麼說,你們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夫人沒有突圍出來,那她們……她會不會……”莊冰荻吃驚道。
“不,絕不會。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李自成斷然道,語氣斬釘截鐵,顯是對自己的話自信不移。
正說話間,外面嘈雜聲響,魚貫走進五、六個人來,道:“李哥,你沒事罷?”原來都是聽了闖王遇刺,趕來看他的。這些人成莊二人都認得,都是闖王的親信大將,分別是劉宗敏、袁宗第、高一功、李過、田見秀、郝搖旗。衆人見李自成安然無恙,方放下心頭大石。這些大將也都認得成莊兩位小將,紛紛和他們問好招呼。
劉宗敏道:“媽巴個羔子,這刺客準是丁啓睿、賀瘋子派來的。李哥,這倒底是咋回事?”
李自成笑了笑,道:“這人說是你派來傳送緊急軍情的,雙喜就放他進來了。他一見到我,就拔劍向我刺來,幸好我看他面生,有了提防,纔沒被他刺中。”
劉宗敏大怒,叫道:“雙喜,你過來。”
李雙喜雙腿抖了抖,對這位脾氣暴躁的叔叔,他最是害怕,不敢違抗,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
劉宗敏罵道:“好你個小子,你年紀也不小了,難道還不知道我有緊急軍情會派一個你們不相識的人送來?幸好沒出什麼事,若出了事,你就該死。跪下!”
李雙喜一個屁也不敢放,乖乖地跪下。李自成忙道:“他小孩子家,懂什麼?你對他發什麼脾氣,饒了他吧!”田見秀、高一功也紛紛求情。劉宗敏餘怒未消,又訓斥了一頓,纔算了事。
李自成向成小溪、莊冰荻道:“你們有什麼事?”成小溪道:“我們就是聽到有人要暗殺闖王,趕來向您報信的。洪承疇秘密趕到潼關,向丁啓睿和賀人龍秘授機宜,派了一個暗殺隊來刺殺闖王,叛徒冷魂飛和江湖敗類‘神彈冰掌’應無敵也來了。”將在巡撫府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細細說了一遍。
衆人聽了,都暗暗擔心,知道冷魂飛狡猾無比,又素知義軍行動規律,也素聞應無敵武功高強,人所難敵,他們在暗,自己在明,確實難以應付。空氣頓時沉悶起來,各人都在思謀對策,敵方既然派了一個暗殺團來,一次不成,必還有第二次,二次不成,還有三次,一撥又一撥,綿綿不斷,防不勝防,唯一能徹底消除隱患的辦法就是搗敵老巢,將他們一網打盡。可是,茫茫商洛山方圓數百里,到哪裡去找他們?
李自成大笑道:“這有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怎的?大夥兒不要把他們想得那麼厲害,我就不信他們能將我怎樣,這第一次不是就沒能奈何我們?”衆人都知他說的是寬慰衆人之言,不但沒有輕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成小溪道:“我們趕來的路上還碰到一件事,與這件事好象有某種聯繫。”
李自成道:“什麼事?”
“鷹嘴鎮鷹嘴峰鬧鬼的事。鷹嘴峰離老營只有二十里,地勢險惡,冷魂飛的暗殺團駐紮在那兒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自成沉吟了一會,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既有一個團,人數就不會很少,鷹嘴峰禿石遍山,寸土難尋,他們總要吃飯吧,可半個月來,從沒見有人下山。”
成小溪道:“所以我們就要先上山探一探。”
李自成嘆道:“我已先後派了六名高手上山,但沒有一個回來。”
“讓我和荻妹再上山探一探。”
“不行,你倆勢單力薄,碰上冷魂飛和應無敵,你們也不是對手。”
“但是,卻沒有比我們更爲合適的人選了。”
“還是不行,與其讓你們去送死,不如明天我派李過帶三千精兵將鷹嘴峰徹底搜尋一遍。”
“那樣打草驚蛇,勢必除惡不盡,留下後患,反爲不美。”
李自成見他們意志堅決,心知不準是不行的了,只得道:“那你們多加小心。我也給你們三天三夜時間,時間一過,你們務必要退下山來。”
成莊兩人欣喜之極,齊聲應道:“是!”成小溪道:“還有一事要闖王應允。我和荻妹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就將您和夫人當父母看待,在出行之前,我請求闖王答應我和荻妹的婚事。”
李自成笑道:“我祝你倆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莊冰荻事先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俏臉倏地紅了。
劉宗敏等先都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紛紛道喜。李雙喜和李來亨平日與成小溪最要好,更是替他高興,握著他的手半天不肯放。成小溪囑道:“這三天三夜,闖王的安全就交給你倆了。”兩人使勁點了點頭。
成小溪攜了莊冰荻的手,道:“三天後此時我們還不回來,就證明我們已經遇難了。”說完之後,向衆人抱拳一躬,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自成望著他們的背影漸漸走遠,心裡忽然一動,叫道:“雙喜,你快拿一些煙花爆竹追上去交給他們,要他們在遇到危難時,就放煙花求救。”
李雙喜應了一聲,拿了煙花爆竹,飛騎趕去。
成小溪和莊冰荻又一次來到鷹嘴鎮,從鷹嘴鎮看鷹嘴崖,仍有一種令人意志全消的沉重壓抑感。
“我要征服鷹嘴峰。”成小溪。
“我要征服鷹嘴峰。”莊冰荻也說。
兩人備足乾糧,甚至還帶了兩囊水,他們把上山後會發生的一切情況都估計到了。兩人換穿了一套平民衣裳,扮成了一對尋常的遊客,暗器和長劍都隱藏在衣服背後。這樣做,是爲了掩人耳目,不致於一上山就被“重視”。
他們踏入鷹嘴峰的第一步,就處於斑斑駁駁的陰影之中,因爲鷹嘴峰雖然盡多巖石峭壁,但鬆、柏樹仍頑強地從巖石縫隙中探出頭來,抵抗住肆虐的寒風和強烈的勁風,鬱鬱蔥蔥地長大,鋪滿了鷹嘴峰的旮旮旯旯。此時雖已進入冬天,細微的風都能讓人感到寒意遍體,但松樹仍然綠得冒油,傲立寒風,挺拔健壯。松針飄了一地,黃黃的閃出淡淡的色澤,踏在松針上,軟綿綿的,加以林靜山幽,有一種如入夢境、如詩如幻的美妙感覺。果然不愧爲旅遊勝地。
此刻,兩人就踏在這樣的松針上,進行著探險的第一步旅程。下午的陽光透過繁枝密葉,撒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太陽,光怪陸離,隨著樹枝的輕微搖擺,倏隱倏現,倏暗倏明,變幻莫測。
兩人自從踏入山中的第一步,全身的細胞就已達到巔峰作戰狀態,凝神息氣,氣運周身,看似不動聲色,其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這一聚功凝聽,耳中頓時撲入各種各樣奇異的不可捉摸的聲音,在他們身周十丈之內任何細微的響動都別想逃過他們的耳朵。
兩人剛行了數十丈,忽聽得身後一陣極輕微的沙沙聲響,一人極輕極快地從兩人身後掠過。若不是兩人功力深厚,簡直聽不出這聲音是人發出來的。兩人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以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急轉過身來,喝道:“誰?”
就在這一剎那,那沙沙之聲不見了,唯見鬆影淡淡,山道空幽,在兩人面前已不見一絲一毫異樣。兩人交相錯愕,目光迅速掃了一下,忽見不遠處一叢灌木枝葉晃了幾下,這一異狀頓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此時風和日麗,其它的枝葉都隨風均勻的緩緩的搖動,唯有這叢灌木與衆不同,顯然剛有人經過。
莊冰獲道:“在這兒了!”一個騰空飛掠撲到灌木叢前。只見人影一晃,一條背影輕煙般地從另一叢灌木叢中竄起,躍入林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莊冰荻叫道:“哪裡逃?”閃電般追去。
成小溪急叫:“荻妹,小心,那是圈套!”話音未落,莊冰荻一腳踏在一根藤上,那藤忽然收緊,纏住她的玉腳,迅速將她倒提起來。莊冰荻聽了成小溪的警告,心裡已有所覺,一覺不妙,立即反手一掌,掌緣如刀,砍在那根藤上,那藤雖然粗如兒臂,但哪受得住她那鋒銳的一刀,立時嚓嚓斷裂。莊冰荻身形一沉,摔落下來,她反應靈敏,在半空中一個筋斗,躍回成小溪身邊。
驚魂未定,嗤嗤聲響,一叢亂箭從四面八方齊射向她剛纔立身之地,亂箭插了滿地,圍成一個個籬笆,竟有數百枝之多。莊冰荻面色刷地變白了,暗暗慶幸,若不是在間不容髮之際反應過來,此時只怕已變成了一隻刺蝟,拍了拍胸口,道:“好險!”
成小溪道:“只怕更險的還在後頭。”兩人望著迷茫的前方,那條被無數遊人與樵夫踏出來的小徑曲曲折折,迷失於松樹密林之中,不見盡頭。
成小溪道:“這條路很長很長,佈滿荊棘,也許我們走不到盡頭了。”
莊冰荻嗔道:“別說喪氣的話,也許神靈會保佑我們……”
忽聽得哈哈一陣狂笑,林中躍出四條大漢來,攔在兩人面前,道:“神靈也保佑不了你們。”兩人微微一驚,定睛細看,只見這四人都是同一裝束,面蒙紗巾,當下不動聲色地道:“四位何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
那四人對望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眼露譏嘲之色,向兩人逼來。爲首之人道:“臭小子,耍什麼嘴皮,怕死就別來。”四人分成兩組,兩人對一個向兩人分進合擊,包圍過來。
莊冰荻懶洋洋的道:“小溪哥,這四人就交給你了,我想歇歇。”成小溪道:“好,我也正想鬆鬆筋骨。”欺身直進,倏地一掌已經拍了過去。那爲首的急忙用手去格。成小溪順勢一刁,已扣住他的脈門,右掌推進,在他胸口一印,那人立即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其他三人見狀大驚,大叫道:“風緊,扯呼!”轉身就跑。成小溪哪容他們輕易的跑掉,身形縱起,如巨鷹撲兔一般從上壓了下去,雙腳踩在兩人頭上。那兩人頓時七竅流血,僵直地向後倒去。成小溪不等屍體落地,蓬蓬兩腳,把兩具屍體踢得騰空向跑在最前的那人背心、後腦飛去。那人嚇得“媽呀”一聲大叫,雙腳發軟,跑不動了。兩具屍體正好撞在他的背心和後腦上,把他撞得飛了出去,頭撞在一塊石頭上,頓時**四濺而死。
莊冰荻拍手笑道:“哈,以彼之身攻施彼體,這一招太妙了……”她話音未落,忽響起一陣陰惻惻的笑聲,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道:“臭小子果然有點名堂。”一個人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人齊是一驚,不約而同拔起身形,向後飄出丈餘。擡眼細看,見來人依然是黑巾蒙面,只是身材極高極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似的。他的身後站著四個一樣裝束的蒙面人,都是手握單刀,虎視眈眈地盯著兩人。
成小溪道:“荻妹,你對付這個瘦子,還是那四個跑腿的?”
莊冰荻道:“我就會會這根‘竹竿’,看看他經不經得住我的‘浮萍劍法’。”
成小溪道:“那好,勿用多言,咱們動手吧!”兩人拔出背上長劍,各找對手,飛撲上去。
那瘦漢氣定神閒,空手卓立,不屑地睨著飛撲而來的莊冰荻,冷笑道:“雛娃,你來也不過是送死而已。”
莊冰荻冷冷地道:“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青萍劍映著點點陽光,射出一泓寒光,一招寒星萬點,劍尖幻成萬點寒星向他周身灑去。
那瘦漢見莊冰荻年紀輕輕,又是女流之輩,以爲她沒多少真實本領,一時託大,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急忙矮身倒縱,身形如射出的箭一般向後飛退,輕功的是高明。只聽得嗤嗤聲響,他身上的衣裳已被割破了幾處,被風一吹,涼嗖嗖的。
成小溪側目瞥見,一邊快步滑閃,躲避那四個彪形大漢從四方劈頭蓋腦攻來的招式,一邊狂呼亂叫道:“好一個‘寒星萬點’!荻妹,給他點厲害瞧瞧,讓他嚐嚐你威震天下的浮萍劍法的滋味……哎喲,別把我的鼻子削去……”仰面躲過一把迎面削來的單刀,反手一劍,一縷寒光直透入對手的內圈,向那人胸口刺去。
那四個大漢齊吃一驚,急忙撲來搶救,雪光蓋頂,四柄單刀織成一片寒光冷氣,將成小溪連人帶劍嚴嚴實實地全罩住。成小溪過手兩招,就已暗暗吃驚,這四人刀法嫺熟,攻守嚴密,儼然大家風範,顯然與之前那四人絕不可同類對待。
那瘦長漢子吃了莊冰荻這一劍,立即丟了輕視之心,小心起來,雙掌一揮,使出他仗以成名保命的絕技黑煞掌。剎那間陰風習習,方圓一丈之地充滿了陰森肅殺之氣。莊冰荻只覺得一陣陣陰寒之氣直沁入自己的肌骨,身上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調息運氣,將一股渾和的真氣從丹田升起,佈滿全身,抵消了沁體而入的陰冷之氣。心中暗暗凜懼,長劍舞成一片雪花削向對方頸部。瘦漢冷笑一聲,取出兩隻鐵手掌帶在手上,腳步一錯,避開劍鋒,身形驀地欺近,一掌已拍到莊冰荻的左脅。
莊冰荻身形側轉,一招鐵鎖橫江封住了左脅,劍光幢幢,恍如在左脅豎起一道劍牆。那瘦長漢子不敢冒險繼進,急撤回手,腳尖點地,身形一矮復起,如風箏般扶搖直上,躍起一丈多高,雙掌帶著陰冷之氣,從上至下,狠狠抓向莊冰荻頭頂。莊冰荻滴溜溜身隨劍轉,避開攻勢,復又搶攻而上。
莊冰荻仗著劍利,頻頻進招,奇招妙著層出不窮,劍光繚繞,漫天縱橫,不一會兒便穩佔上見。那瘦漢雖帶有鐵手掌,練得一手厲害的毒掌功夫,但懼對方劍鋒銳利,不敢直攖其鋒,處處受制,吃力異常,不一會兒便落明顯下風,左支右絀,氣喘吁吁。
忽聽得一聲慘叫,一條人影飛了起來,直挺挺摔在地上,成小溪已挑了一人,劍勢如風,連進三招,啊的一聲,又一人整個左膀被卸下來。其他兩個見勢不妙,忙併肩而戰,邊鬥邊退。成小溪一柄長劍漫天飛舞,越來越是氣勢逼人。
那瘦漢本已不敵,見自己手下連連死傷,又驚又怕。俗話說狗急跳牆,那瘦漢已決心行險一試,見莊冰荻一劍刺來,左手食、拇二指疾伸而出,去鉗青萍劍劍脊,右腳前踏一步,右掌悄悄地直擊而出。
莊冰荻見他竟敢以手指來鉗劍脊,心中一喜,劍微一側,已把他的兩根手指連指帶套一同削落下來。正想乘勢而進,削斷他整個左手,一縷陰風已從左胸前急襲而來,不及細想,雙足一點,倒縱一丈開外。
那瘦漢以進爲退,以失去兩根手指的代價贏得這一瞬即逝的時機,趁莊冰荻還沒迫近身來,轉身飛奔而去。同時聽得當當兩聲,兩柄單刀飛了起來,成小溪長劍寒光一閃,已將剩下的兩個蒙面大漢刺倒。成小溪見那瘦長漢子想溜,叫道:“荻妹,快追!”兩人並肩齊追,衣襟飄飄,快如迅風。
一會兒功夫,就追至那瘦漢背後,兩人手爪疾伸,抓向他後背,就在堪堪沾著之際,那瘦漢突然身形一頓,手一揚,道:“小心暗器!”兩人微微一驚,急忙住步,長劍一橫,卻並沒有暗器射來。那瘦漢身形倏起,向前飛竄而去。
成小溪大怒:“狗賊,竟使詭計騙你小爺。”正要追去,腳下的石板路突然翻落,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來。兩人身形猛地一沉,向洞中落去。
兩人反應奇快,同時叫道:“長橋臥波!”左手相抵,橫在洞壁上,雙腳緊踏洞壁,長劍刺出,戳在陷阱的井壁上,手微微一抖,藉著寶劍的反彈之力,頓時如騰雲駕霧般向上飛起,在空中又連翻幾個筋斗,才落在實地。兩人驚魂稍定,見那瘦漢乘這時機,已逃得無影無蹤,當下住步不追。
重新回過頭來,觀察陷阱,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陷阱長寬皆有丈餘,深達五丈,洞壁四周,全是光溜溜的石板,無物可攀,一個人要是掉下去不管有多麼高的輕功也絕對躍不上來。兩人剛纔幸好得助於寶劍之利,硬生生插進石壁,才借力反彈上來,不然,縱然雙掌相抵,那也要費一段時間才能上來,若這時那瘦漢回頭加害,兩人何以堪擋?思念及此,不由手心冒汗。洞底還排滿了密密麻麻長短不一卻又鋒利不一的三尖兩刃刀,冷森森的刀尖向上聳著,閃著寒光,人要落下去,必會被戳成幾十個窟窿,再高的武功也無濟於事了。
兩人想起適才的兇險,猶有後怕,成小溪道:“這樣的機關太厲害,咱們要把它毀掉,免得後來人受它的害。”
兩人從陷阱旁繞了回去,將被他殺死的那八個人拖起一一投入陷阱。八個人被戳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缺手斷腿,鮮血淋淋。兩人連忙閉上眼睛,突然間從陷阱中傳來“喀嚓”、“喀嚓”和“嘶嘶”的聲音,成小溪吃了一驚,睜開眼向陷阱中一看,霎時間臉色血色褪盡,眼睛睜得圓圓的,一股涼氣從背脊直漫向全身。
只見從洞壁的四周突然伸出許多矛頭,齊齊地紮在八人的身上,又從上方落下一張長滿倒刺的巨大鐵網,罩在八人的屍體上,又向上升起,頓時從八人身上勾下一塊血淋淋的肉。八具屍體眨眼間變得零零碎碎,模糊不堪。鐵網上下,不斷起落,屍體便變的一塊一塊的,肝腸流得到處都是,完全看不出有半點人的模樣。
莊冰荻睜開眼睛,忽然看到此等慘景,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啊、哇的便吐出了幾口穢物。吐了幾口,連忙收攝心神,將腦海中慘不忍睹的開幕強行趕走,默運內息,直到心中一片空明、外邪不侵之時,才睜開眼睛,道:“小溪哥,咱們走吧!”
不到半個時辰,沒走一里路,便已連遇這兩樁險事,兩人對這座鷹嘴峰上的“鬼”又重新做了估計。成小溪道:“冷魂飛絕沒有這等聰明才智,一定是那個叫應無敵的老頭佈置的。”莊冰荻道:“那個禿頭實是個極臭極硬的對手呀。”兩人經歷了剛纔的教訓,一步三小心,絕不敢再做半點貿然之舉了。正是:
雙俠聯劍闖鷹峰,如履薄冰步步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