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664:
“何洵!”
當少年羅華手持書簡“衣冠不整”的時候,正有人快步走向公子殿的偏殿,由於已經(jīng)到達門口才出聲喊叫,那人立即被眼前的一目所震驚。那人看到一手持書,一手疊後閱讀書簡的羅華後,更是面紅不止,此時的房屋內(nèi)只有一張簡單的牀鋪和一條狹窄的過道。地上堆滿的書簡不禁讓人懷疑眼前那人究竟有多厚的文學功底。
“公子……”少年何洵看著臉色緋紅的大公子露出了一個苦笑,此時伊衣服下襬已經(jīng)完全系在了腰間——以防書簡劃破衣角。不過也正因爲如此,伊也無法避免的露出了純白的褻褲:“勿怪。”少年簡單的說了一句後便彎下腰理了理下襬,隨後又順便整理了自己散落在肩上的亂髮。
大公子軒政無奈的摁了摁自己的睛明穴,臉上的紅潮還未退去,伊勾了勾手指,示意何洵跟自己去主殿。
相比於主殿而言,偏殿內(nèi)可以說是亂葬崗,只不過葬的不是人,而是書簡。少年何洵不免有些尷尬,自己這是被嫌棄屋子裡太亂了,伊緊緊跟在大公子身後,低垂著頭、埋沉著臉。主殿內(nèi)被太陽照的金光燦燦,何洵極爲不適應(yīng)如此強烈的光芒,於是何洵不禁又埋了埋頭。但以上只是其一,埋頭的原因也在於,太過於強烈的光芒一定會把伊的臉龐照的清清楚楚,伊可不想被大公子看到自己黲發(fā)的眼下後“激動”的批評一通。
“何洵……羅華……羅侍讀,”何洵猛地擡起頭,發(fā)現(xiàn)自家大公子早已坐在軟塌上上好了棋盤“好久未與羅華下棋了,不知可否請教一下侍讀?”
何洵站了半晌,便一聲不吭的坐在了軒政的對面,伊原本可沒有這麼尊禮,只不過不好在自己的君主面前發(fā)作罷了,更何況這個人……
兩人靜靜的下了幾步,無人說話,當然也無人打算挑起話題,伊們難得意見相同的選擇了就只單單的安靜下棋。過了不一會兒,何洵就輕悄悄的舉起自己修長的手儘量不做過大動作的揉了揉自己痠痛的眼睛,不禁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自己少的可憐的意志力。軒政見得自己的侍讀一副散漫的狀態(tài)不禁怪罪起來,明明是說好與自己下棋,竟然自己困得不行,哦,對了,雖然伊並沒有提前說過。
“對不起,大公子……”何洵輕輕地出了一聲,立即站到案幾的一旁直直的跪了下去。
大公子撇撇嘴,不樂意歸不樂意,隨即還是讓羅華起來了,伊的神情可以說是立即變成了嚴肅、一本正經(jīng)的,伊看著羅華卻並未再讓對方坐下:“羅華,”此音剛出,就見到了知道自己應(yīng)該用什麼態(tài)度來面對這次談話的羅華沉下了頭一副準備聽取的樣子“如何使父上的地位位居諸侯國之首?”
少年何洵聽到只是這樣的問題,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漸漸地開始回想起了近些時日聽到的一切可以利用起來的信息,大腦還正在思考,嘴卻搶先一步的發(fā)出了聲響:“近日,周擾于山戎族……”羅華一擡眼望見軒政正偏帶一絲危險氣息的瞪著伊,伊立即明白了對方是惱羞成怒於自己的不理解,伊見此趕忙補上一句:“臣以爲,可用‘尊王攘夷’一招。”
軒政似乎是立即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像羅華投來少許讚賞的目光,這可能是伊頭一次認爲這人還不錯:“汝意爲,可以通過討伐山戎族,打著爲週報仇的旗子,滅掉山戎族,使周感激吾國,封吾國爲諸侯國之首?”何洵欣慰的點點頭:“然也。”軒政挑挑眉:“出此妙計恕汝無禮,如此計策,吾會稟明給父上,汝就等著父上召見吧。”
消息在宮裡穿的飛快,爲時不多,齊王就已經(jīng)聽聞此事召見來了羅華。
“齊王萬安。”羅華一聲跪倒在地,文武百官亦是如此,齊恆公望著伊臣子的跪拜:“起來吧。”齊王道:“孤兒侍讀有一全權(quán)的政事,孤聽來無恙,臣等也來聽聽啊!”羅華嘴角輕輕地抽了抽,伊相信齊恆公是一位賢明的君主,如若可以服侍這樣的君主也一定是件很好的事情,只可惜生不逢時,羅華這樣想著卻完全不耽誤自己重複已然想好的計策,大臣們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實在是看不起如此稚小的孩童。
姜小白似乎早就想到了大臣們的反應(yīng),也只是淡淡笑之,畢竟最後決定的人只是伊:“孤記得汝名爲羅華。”“是。”“今年多大。”“十歲。”“早聽孤兒說自家侍讀聰穎過人,如今看來倒是真的。”恆公欣慰一笑:“羅華啊,汝如此的聰穎只做一侍讀,怕是會誤了大好前程。所以孤打算封汝爲臣。”姜小白淡淡笑之,輕飄飄的瞥了眼臺下悄悄議論的衆(zhòng)人,剎那間,整個殿中鴉雀無聲,不過姜小白還有後話:“但如若汝願意,可繼續(xù)做伊大公子的侍讀。”恆公這麼說的目的,是在試探伊,畢竟大好的前程放在眼前,誰不會珍惜?誰會還想做一個侍讀。
“臣自當願意爲大公子的侍讀。”
齊恆公一驚,實在不成想少年對待自己君主如此的忠心,如此之人,怕是世間都已難見,伊是多麼想要朝臣都如伊一樣不爲利益撼動啊!
“也罷,”齊恆公看上去心情甚佳“那麼羅大人請回吧。”
在羅華走後,原先安靜的殿中又回覆了原先的議論聲“……”一位大臣俯首站出隊列:“齊王,此事……不妥吧,伊首先只是一個小孩,其次也是罪臣之子……”齊恆公閉上眼睛淡然曰:“封一人可安天下,有何不可?”見那人還想說什麼,齊恆公先一步道:“噤……”
回殿後軒政望向自家侍讀,在剛剛,自家侍讀已經(jīng)把在朝中發(fā)生的事情講述一遍了,軒政聽後,自然免不了一雙盯著羅華的眼睛溢出少許的敬佩。羅華回望著軒政的眼睛,但不一會兒,就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發(fā)燒——這桃花眼誰當?shù)米“。×_華無言可對,望著公子很好看的眸子,縱使是屢次被人誇獎雙眸清秀好看、乾淨清澈的伊,也不禁心聲不如,伊拉回神志,心道:這公子脾氣雖然臭了點,不過人應(yīng)該不壞吧?
“多謝公子才得以如此。”軒政突然意識到自己流露出來的敬意懊惱的別過頭,也許就是這時,軒政纔開始佩服羅華,羅華把視線移了移,移到了那盤未下完的殘局上,找了一個最爲普通的藉口“公子可有雅興把那盤棋子下完?”軒政把頭微微側(cè)仰,望向了那盤棋,細細的看了看道:“不必了,這盤棋是吾輸了。”羅華笑了笑:“公子好眼力,但此棋吾有法子破解,如若下一子後,公子繼續(xù)按著吾的路線行走,就可搬回一盤。”
軒政眼神複雜的撇了羅華一眼:“哦?那還望大人指教。”軒政在短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對羅華改了一個稱呼,就這樣不串口的能力屬實領(lǐng)羅華敬佩。
這位小少年恭敬的行了一禮,完全不反抗,完全不多話,直接的坐在了軟榻上,拾起一子黑棋,在手中磋磨少許便放在了棋盤上。
軒政淡淡的瞥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棋子下的位置都十分的詭異,簡單的來說,就是伊下的每一步棋似乎都是羅華所需要伊下的地方,軒政心裡雖然十分不好受但還是忍了,如若換在以前,伊可能直接就會將羅華罰跪,但從剛剛開始就已經(jīng)不一樣了,伊現(xiàn)在爲自己父上的臣子……
軒政咬咬牙,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破綻,但可惜,並沒有,對方只是如平常一樣,淡淡的笑著,雖然伊知道那是假笑。
軒政下移視線,看到了羅華別在腰間的玉佩,伊看了一眼,搓搓手十分想要:“如此璱色倒是極爲少見。”少年低下頭注意到了自己別在腰間的玉佩,渾然不在意的卸了下來捧到軒政面前,軒政也毫不客氣的提起玉佩,淺笑道:“此玉可有名字?”“沒有準確的名字,”羅華搖搖頭,眼神有一絲暗淡“但是,吾倒是起了一個名字。”“何名?”軒政問道。“懷謹玉。”
“哦?何意?”“此玉是璱色,但正如公子所說,此璱色之玉極爲少見。所以,如若想保全璱色,玉,必定要懷著謹慎的行爲。所以,此玉,吾以爲,應(yīng)叫做‘懷謹玉’。”軒政點點頭,將手裡的玉佩還了回去,這玉佩很不對勁。
羅華眨了眨眼睛,但,眨眼的動作似乎被人放慢了許多倍,伊輕輕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但卻被口中的涼茶激的皺了皺眉,輕聲道:“此局,吾贏了……公子可是有事情需要臣幫助?”
軒政黑著臉幽幽道:“閉嘴,吾的事情還用不到汝一個小小的侍讀來管!”軒政語氣稍有生硬,羅華嘴角抽了抽,伊難道願意管嗎?伊只不過是在儘自己的義務(wù)而已。
軒政注意到了羅華神情細微的變化,惡狠狠的說:“汝一個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廢物怎麼會懂?像汝這樣只會讀書的癡傻之人也不知是誰教出來的,什麼都幹不好,廢物一個!”
軒政的脾性十分古怪,忽晴忽陰,也從來不管自己說出去的一句話會有多麼傷人,只管自己痛快就足以了。
羅華感到心裡一陣陣絞痛,也就是因爲在這時,軒政賜了伊一個“滾”字,羅華攥緊拳頭,行了一禮後直直的走了出去,伊恨他,但那又如何?伊是伊的君主,是伊所需要敬仰的人,即使……如此……
但誰又理解過伊呢?三歲喪母、喪父,喪姊、喪兄、喪家,於別人而言,伊是罪臣之子,糟萬人唾棄,但誰又曾想過伊還只是一個年幼的孩童,一個喪母、喪父,喪姊、喪兄的可憐孩童?羅華癱坐在椅子上,握住懷謹玉苦笑,有些人的一生,註定只能遇到一次,縱使當時自己的記憶並不深刻,但終究是遇到了……伊也曾經(jīng)有人疼愛,縱使自己早已不記得當年所愛伊之人的樣貌,但在伊的心中,還是一直渴望爲那些人做點什麼,縱使伊可能什麼都做不了,最後還要害的自己生不如死,但是伊認爲,這樣做總是值得的……
羅華肩膀微微顫動,一滴淚水劃過羅華的面龐,滴落至竹簡上,分裂、四濺,似是形成了一朵朵透明的皇冠,在空大無人的房間裡形成了滴落水滴的聲音,此時的少年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憐,在空曠的房間裡發(fā)生的一切都無人得知,就算是伊現(xiàn)在死了都不會被人們發(fā)現(xiàn),多麼諷刺啊,爲人臣子……
羅華緊緊握住懷謹玉,這是伊最後要守護的東西了,至少是現(xiàn)在。
【靛青·一章“懷謹玉”結(jié)】
【未完持續(xù)】
羅華(何洵):
妄想可以尋到一切事件的真相
妄想可以生活在幸福的世界裡
妄想吾的時間可以停止
妄想公子永遠在吾身邊
懷謹玉:
原創(chuàng)玉,寄託羅華思念,使擁有者懷抱著謹慎的心面對生活。但遺憾的是,人心險惡,最終使擁有者全家逝亡,只留下唯一的孩子,當年年僅三歲,懷謹玉是這個家裡留給這孩子的唯一遺物,也是對這孩子唯一的詛咒……